第五十二章:無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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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蛀蟲餘孽被清,那兩個時辰內衛都做了什麽,還有他們安插在霍府的人都做了些什麽。

    如瑾不知。

    她甚至已經沒有閑心去管那些後續的事情,她要給胡廉正辦喪事。

    很早之前,似乎有四五個年頭,如瑾記得辦了件凶殺案,將一個隱姓埋名了十年的惡徒揪了出來,那人有妻兒,死前沒什麽辯解,就是求了一壇燒刀子酒。

    我知道終有一天得有人找上門了,所以不敢喝酒不敢睡踏實,我喝醉說胡話,怕睡的太實在有人來我跑不了。”

    當時如瑾鄙夷的很,做了那麽多壞事,比起別人丟了性命,他的寢食難安真不算什麽。

    可是胡廉正卻親自去沽酒,陪他喝了一盅。

    原來他當時看到了自己,之後如瑾和他閑聊時,他說給自己選了塊墳地,如瑾那時還覺得他奇怪,隨手就將自己坑蒙拐騙用的符咒送了一個給他。

    此符可保你無病無災,長命百歲,胡大人你要貼身帶著。”

    回憶被棺材鋪老板吸鼻涕的聲音打斷,他抹了把臉,待如瑾將胡廉正身上的最後一個扣子扣好,終於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掌櫃的胡主簿說是他選的墳地同你說了,就勞煩一趟,帶帶路。”

    袁姑娘別這麽說,我應該的。”

    胡廉正囑咐說不許驚動百姓,所以送他上山的隻有如瑾主仆三人,棺材鋪的掌櫃,還有後麵來了的慕容昭和霍驍。

    就是這裏了,胡大人說這一處背山麵水風水好,又安靜。”

    如瑾點點頭,咽下了湧上來的淚,從這裏看下去就是溪林村,正對著的就是如瑾住的那平緩的山,順流而下的水正經過如瑾家院子後麵。

    真是個傻的……

    如瑾抱來了一壇桂花釀,說道:“喝了酒就可以踏踏實實的睡一覺了,以後再也不用顧慮那麽多,這是從糕點鋪子買的,老丈新加了玫瑰餅,很好吃我帶來了些你嚐嚐。胡廉正,希望你下輩子風光霽月,永遠都沒有陰霾。”

    慕容昭垂眼正好看著她睫毛上的淚珠和紅紅的鼻頭,手緊緊的攥著刀柄,心口上被壓了塊大石,他不知道該如何驅散這種感受,隻能側頭不去看她,冷冷的盯著遠處綿延山脈。

    眾人行了禮便一同下了山,霍驍和掌櫃的回了縣城,如瑾他們則回了山腰上。

    他能躲過這麽多年已經不易。”

    如瑾折符紙的動作頓了一下,點點頭“嗯”了一聲,又繼續,一身素衣的她跪坐在書案前顯得單薄又脆弱,慕容昭看她將符紙靈巧的折起來放到一旁的匣子裏,裏麵已經放了許多。

    看來,這一夜她都沒有睡。

    是喜歡那個胡廉正嗎?

    如瑾見慕容昭還站在跟前,就抬頭問道:“還有何事?”

    沒有,告辭。”

    如瑾叫他轉身要走,“慕容昭。”

    嗯。”

    這次的案子我有功嗎?”

    慕容昭見她的眼中有兩團亮光,暗暗的歎了口氣,說道:“我會向武後說的,這次辛苦了。”

    如瑾折完了最後一個,站起身走到窗口,看著外麵說道:“慕容昭,這一次他們都死了嗎?”

    不一定,隻能說這次的誅殺對他們是一次重創,必然元氣大傷,或許能消停幾年。”

    如瑾伸手接住屋簷上的雨水,說道:“妙手如今被霍家庇護,將自己摘得幹淨,但是我不信她這般無辜,霍香的死,胡廉正的死,她參與了多少。”

    慕容昭頓了一下還是走到她的跟前,說道:“霍家的事有些複雜,現在還不能動他,所以妙香尋得這個避難處很好很恰當,想來也是下了很多功夫的,內衛依舊會留一部分在霍府。她如果本分些不再作什麽妖,後半生應該也沒什麽事,但是……”

    慕容昭雖然沒說完,但是如瑾知道,妙手如果做了什麽影響大局的事,同樣會被立馬處置。

    如瑾雖然覺得不甘心,但是又無能為力。

    她縮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兩手搓著取暖,繞開這個話題,說道:“洛陽城裏現在一定繁花似錦,武後也準備停當了吧。”

    慕容昭沒有回答,扭頭向窗外看去,臉上沒什麽表情。

    如瑾知道,這一趟慕容昭回去,天下就要變了。

    他轉身下了木樓,如瑾想起來將他的玉葫蘆搶來還沒還,剛追出去,人已經沒了蹤跡。

    上一次他離開,如瑾隻覺得日子難熬。然而這一次他走,就好像心裏空了一處。

    暮草收拾了藥草,說道:“最近太累了吧,休息幾天吧。”

    讓袁門查了胡廉正,有消息了嗎?”

    過了三天了,應該差不多,飛廉早起就去問了,一會兒回來肯定就知道了,你是想?”

    如瑾坐在院子裏的木椅上,撫摸著手邊的木匣子說道:“我想找到他的親人,不然在這裏太孤苦了。”

    暮草看了她幾眼,歎息一聲去了廚房。

    如瑾靠在椅子裏,眯著眼似睡非睡,過了一會兒,就在她的眼皮終於擋不住沉沉的睡意,聽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飛廉還有什麽人跟著他一起回來了,是袁門的誰呢?

    阿瑾姑娘近來可好?”

    如瑾支著頭看過去,袁星和一個麵生的弟子。

    袁星這個時候過來,她便知道又是來要錢的,但是近日根本就沒有什麽活兒,蛀蟲一案,官府給了十兩,慕容昭給了五十金。

    我?我有什麽好的。”

    這是袁門查到的一些胡廉正的事,有個侄子在洪州一代跑生意,阿瑾如果想去,上麵有地址。”

    如瑾又躺會去,抬了抬手說道:“我知道了。”

    還有件事,袁天師命我……”

    他沒有說完,企圖讓如瑾自己領悟,卻見如瑾隻是垂下眼看向遠處,嘴角似笑非笑堪堪掛住一抹嘲諷。

    見如瑾一直不答話,他自己反倒顯得故弄玄虛。

    咳咳……天師昨日來信,說姑娘不日就會北行,且會有紫光罩體,他說半個月內集齊一千兩銀,還有……他應該最近一年的時間都會在外,姑娘若是有吩咐可調動各處袁門弟子。”

    如瑾那細細的指尖在扶手上劃來劃去,一直等袁星說完垂首立在一邊。她才停了手,幽幽的看過去。

    袁星,你什麽時候來的袁門。”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回答,“已經五年。”

    五年啊,辛苦你了,那時候師父剛剛出了事,性情不定想來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袁星不知道如瑾為何問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但是他不得不謹慎起來,那雙眼跟平日裏不一樣,很冷很尖利。

    斟酌了一下用詞,他拱手施了一禮說道:“怎麽會辛苦,當初是袁天師將我救下,為他做事都是應該的。”

    如瑾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收回視線,末了還笑了一聲,愣是把袁星瘮的抖了一下。

    我師父如今在何處?他在做什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你已經向我要兩萬銀,兩萬啊,開山挖礦都夠了!”

    袁星說道:“袁門隻是聽從袁天師調遣,之前聽說南方有個地方洪澇,他出了銀錢和藥材……零零碎碎,多是這些事吧。”

    如瑾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說道:“真是好心人。”

    袁星還想再說什麽,被如瑾抬手製止,輕聲道:“回吧,既然師父料事如神,那我有什麽可愁的,銀錢自然會來,走之前會送去袁門的,放心吧不會少一個銅板。”

    袁星被這個一個軟巴掌拍上來,麵上五顏六色的過了一遍,終究沒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

    如瑾重重的靠回去,有些難受的說道:“什麽時候起,我自己的師父,我都聯絡不上,還要袁門來傳信,師父到底拿著那麽多的銀錢去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