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已經托阿葵去打聽宅子了，她琢磨過，洛陽城如今水漲船高，尺地寸土，與金同價。所以一處鬼宅子隻要五六十兩銀子，對於現在手頭緊如瑾來說實在很劃算。

    一處凶肆鋪子，大概九十兩。這樣的話他們隻剩下三十多兩的散錢，在慕容昭來尋她的之前應該是可以活下去的。

    凶宅，她倒是不信這些，死人或者出事一定是當初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緣由，鬼殺人……不可能！

    暮草和飛廉更沒有意見，對她們來說，似乎這個主子發話，帶著去睡大街，也沒二話。

    你們可真是好養活……”

    兩人磕著瓜子從周圍眼花繚亂的小攤位上收回視線，齊齊“啊？”了一聲。

    看樣子根本沒把這些事兒放在心上，如瑾端著碗喝了口水，潤了潤喉，說道：“我說，咱們去住鬼宅了，你們二位作何感想？”

    沒想到飛廉很是興奮，探過身子問道：“可是真的？主子，咱們真能看到鬼？”

    如瑾忽然就沒了故弄玄虛的欲望，抬眼看著旁邊的人來人往，聞著西域來的香粉味，還有那些甜絲絲的糕點，吞了吞口水收回視線。

    瑾姐姐，你們今天可有落腳處？”

    想在寺內投宿的，隻是不知道有沒有空餘的客舍。”

    阿葵笑了笑，“當然有，我先前住了一間，你要是不嫌棄就過來和我擠擠。今天夜裏有戲場，熱鬧著呢，宵禁後武侯巡街也沒那麽嚴，所以很多人晚間也不會回去的。”

    如瑾點點頭，對於阿葵的熱情她有些奇怪，不過再一想，與其躲著防著，索性就和她光明正大的接觸，看看這姑娘到底是偶然出現，還是有什麽其他緣由。

    那就麻煩了！”

    怎麽會！我一見你就覺得特別投緣，沒來由的就想和你親近，既然你是遠道而來，那麽我就是主人家，理應照顧來客，所以你不必覺得難為情。”

    如瑾露齒一笑，給阿葵倒了一碗水，算是承了這個情。

    隨後，如瑾便跟著阿葵逛起了廟會，這裏吃的用的穿的樣樣都有，精美的紅漆盒裏裝著胭脂水粉，阿葵拿了一個胭脂給如瑾，她看了眼就搖搖頭走開。

    又經過一處賣布的，有麻布也有生絹，還有一些白疊布，這部分是平頭百姓穿的起的衣料，另一邊的綾羅綢緞很顯然就貴了，顏色鮮豔整整齊齊的放在一處。

    瑾姐姐，你看這塊花布多好看，可以做一條襦裙來穿。”

    如瑾摸了摸，那攤主便笑著說道：“這是細綢棉，一貫八百文一匹。”

    真是好布，可惜我買不起。”

    說完就朝裏麵走去，阿葵吐了吐舌頭跟上來，說道：“像瑾姐姐這等樣貌穿什麽都好看，就說這身……麻布男裝在你身上，也被你襯得格外好看。”

    如瑾扭頭看了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她的目光便落在一個做糖人的攤上，她想起來先前二哥說的話。

    他說，上元節的時候街上有個老匠人糖人做的煞是好看，等著帶她去見識見識。

    隻是，最終也沒等到上元節，她就南下回了饒州，這一別竟然成了生離死別。

    她走過去在幾個小童子身後站定，看著那人利索的做出猴子、老虎還有鳳凰。

    瑾姐姐喜歡？我們買一個來玩兒吧。”

    隻是看著有趣罷了，我不吃這個，我不喜歡甜東西。”

    噢。”

    兩人往前走去，有賣成衣布鞋，有釵子珠花，雖然不是名貴材質，但樣式還是新的很，比如瑾現在的那幾根要漂亮許多。

    她撫了撫那根頂端雕了幾朵梅花的釵子，最後還是沒舍得買，要50文呢，這夠他們吃好幾十鬥的精米細麵。

    畢竟沒了銀錢，花錢的時候就要顧慮許多。

    好在阿葵是個極有眼色的姑娘，不再給如瑾推薦什麽好東西讓她買，而是走在一側給她講一些趣事，順帶說說這洛陽城裏的格局。

    如瑾聽的雲裏霧裏，什麽坊住著什麽人，什麽人又做了什麽事，一會兒功夫就出來百十來個地名人名。

    我看這洛陽城裏哪條下水溝有幾隻耗子都瞞不過你，姑娘家家，你不在閨閣裏頭等著出嫁，怎的知道這麽多雜七雜八的事情？”

    阿葵有些得意的抬起了下巴，說道：“如今陛下就是女子，勤政愛民，雄韜偉略絲毫不輸男子，她還讓女子入朝為官，可以讀書寫字。既然瑾姐姐都在外闖蕩，為何阿葵就要窩在閨閣繡房裏，無趣。”

    這話說的倒是有意思，如瑾也對她刮目，看來這還是一個頗有雄心抱負的丫頭。

    所以順著她的話，如瑾歉意道：“阿葵所言甚是，咱們女郎不輸男子，是如瑾淺薄了。”

    阿葵笑了笑，伸手挽著她的胳膊，將她拉到一個賣銅鏡的地方，拿起一個背部有鏤空纏枝花的小銅鏡放到如瑾手心。

    女為悅己者容，這家的銅鏡是揚州鑄鏡世家，既精美又便宜，雖不及皇宮司寶司裏頭的華麗，勝在有趣據說還借了西域打磨之法，鏡麵光滑照的人更清楚。你看這個，雙鸞鳥銜著綬帶飛舞，邊上是纏枝花，多喜慶我送你一個。”

    如瑾皺起眉頭，剛要推辭胳膊上就被阿葵捏了一下，她閉了嘴等著阿葵付了銀錢，就著她的手照了照鬢角頭頂。

    忽然她的手頓了一下，接著又若無其事的將刮亂的頭發抿在了耳後。

    飛廉，你去四處走動一下，繞到我們後麵看看是什麽人在跟著咱們，不要打草驚蛇，現在人多不管他們有什麽企圖都不敢在這裏出手的。”

    飛廉眉心一攏，假裝和暮草拌了兩句嘴，轉身朝著人群中鑽去。

    如瑾依舊不緊不慢的四處閑逛，阿葵小聲地說道：“瑾姐姐，明日那邊的空場地上有戲場，聽說還有不少官家人來看，百戲、雜耍、唱曲兒、幻術、鬥獸……特別熱鬧，你也過來看吧。”

    再說吧。”

    真的很有趣，這在你們南方是很難看到的，這一次廟會還算小，你若是在過節的時候來，陛下有時還會帶著臣子來觀看，那個時候就更壯觀，還能看到軍士們在此列兵演練。”

    阿葵小臉微紅，如瑾想了想又說道：“那行，到時候你帶我去看看吧，這麽壯觀我也好奇。”她說完眯眼看了看天色，說道：“你若是沒有事，就帶我去客舍吧，我們這一路還沒吃飯，收拾收拾也該睡下了，夜間會下雨，正好歇著。”

    下雨？”

    如瑾點點頭，指了指遠處天際，又取了片葉子，說道：“天際烏雲壓境，空氣裏也有泥土濕氣，你看這葉子，上麵霧氣籠罩，日落之後雨就來了。”

    阿葵似懂非懂的看了如瑾一眼，但還是很崇拜的信了她的話，那樣子如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好似自己在蒙騙一個孩童。

    不過，她的話也不假，她們從南麵一路奔襲而來，那陰雲也是從南麵刮過來，按照時間推算差不多也就是那個時候。

    阿葵已經提步帶路，飛廉也從遠處晃蕩回來，如瑾瞥了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知道有了發現。

    暮草，你同飛廉將車馬上的東西都拿進來吧，咱們現在沒有地方住還得在這裏叨擾，擱在車裏終歸有些不放心。”

    是！”

    阿葵轉頭看著暮草他們離開，猶豫的看著如瑾，說道：“瑾姐姐，初來洛陽就被人盯上了。你可是在外頭得罪了什麽人？”

    ……我得罪的人不少，你若是問我是誰，還真是想不出來。”

    那，要不要報官！”

    如瑾聞言笑道：“那你覺得我報官的時候該如何說？懷疑被人跟蹤？”

    誰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