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去了阿葵的屋子，這洛陽城的寺廟就比別處好，幹幹淨淨地方還寬敞，外間睡著飛廉正好。

    看來這阿葵倒也沒說假，如瑾不動聲色的觀察阿葵，見她熱心的忙這忙那，幫著她們搬東西，拿包袱。

    這麽看確實就是個對外來客很是熱情周到的東道主，不像有什麽陰謀。

    或許是自己太過草木皆兵了……

    見阿葵出去湊熱鬧，如瑾敲了敲桌沿說道：“飛廉，可發現那些人是什麽身份？”

    先前她在銅鏡中看到身後隱隱有個人一直在不遠處觀察她們，但是這個人身上也不見什麽殺氣，剛進洛陽城是誰盯上了他們。

    飛廉摸著腰間的刀柄說道：“我跟著他們繞了一個大圈，發現這兩個人最後也回到了寺內客舍，我一看到那個金璧輝煌的馬車就知道是誰了。”

    花孔雀？”

    沒錯，可是他也沒有一直跟著，好像隻是看了看咱們在哪兒就又回去了，我沒有進去質問，隻是確定了他們的身份便回來了。”

    嗯，不必去理論，錦玉山莊神秘莫測，又根基深厚，每年掙得銀兩光在朝堂打點就不知道有多少，看他摳的厲害，但是大是大非上人家可大方的很。咱們不能與其結怨，也不能與其太過親密，想盯就盯好了，咱們就當不知道。”

    飛廉和暮草都出去站在了門外，如瑾兀自思量，想來金玉堂此番作派也不是對她有什麽企圖。她不過就是個在饒州有些名氣的仵作擱在洛陽城就是一隻螞蟻，一來無勢二來無財，金玉堂應該隻是好奇心作祟，時間一長也就散了。

    跟著她們這一路轉悠想必也能看出來，這就是幾個外來的鄉巴佬。

    阿葵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裏拎了些吃的，蹦蹦跳跳的就進了屋，把東西放到食案上，一邊打開，一邊招呼她們來吃。

    今日李老丈來了，他家的餅是最最好吃的，還有這羊肉湯，這些糕點，你們快過來吃吧。”

    如瑾先一步坐下，暮草卻眼疾手快的拿起吃的都嚐了一口，笑著謝道：“阿葵謝謝你，我們才來洛陽城就認識你這麽個熱心腸，真是太感謝你了。”

    說完將一塊餅遞給如瑾，阿葵也坐下來吃了幾口，見狀眯著眼睛笑了笑。

    吃了飯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華燈初上，一串串燈火都點了起來，但是那股雨水的味道越來越濃，如瑾立在門邊看著天邊翻騰而來的黑雲，皺起眉頭。

    有血光之相，不是好兆頭。”

    暮草也看向遠處，想了想去外頭囑咐飛廉莫要亂走。

    天色越來越暗，但是阿葵卻還未回來，如瑾隱隱不安，拿了傘就要出去。

    阿瑾，你幹什麽去？”

    放心吧。我有分寸，阿葵遲遲不回我有些擔心，我去尋一尋她。”

    暮草還是攔著她，目光中有不讚同。

    她這人，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出現的太不對勁，怎麽咱們缺什麽她就正好有什麽，客舍，房租，攤位……瞌睡了不光送枕頭，這還把床送來了，我不放心。”

    如瑾倒是被她說的笑了起來，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真有心害咱們隱在暗處豈不是更好。如今，阿葵這個人對咱們來說很重要，不管她是不是一個暗局，留在身邊都是利大於弊的。”

    暮草沒有反駁，算是接受了她的話，轉而也拿了把傘要跟著她一起去。

    你不必跟我，你去尋慕容昭的下落，一旦有變故就讓他出手，今日這暗紅陰雲著實不是好事，怕是要出人命的。”

    那你還要出去涉險？”

    好了，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咱們各自行動，待會兒若是有事，慕容昭還能幫襯我一把。”

    暮草被如瑾推了一把，咬了咬牙跑了出去，千金公主的大駕不難找，但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找到慕容昭還得下一番功夫。

    那你千萬小心。”

    嗯，快去吧。”

    暮草身影消失，如瑾才躍上房梁出去，在寺院的各處殿院的牆上快速略過。

    她挨著院子找過去，絲毫沒有發現阿葵的身影，倒是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屋頂上喝酒的金玉堂，在這陰沉的雲層地下，他這麽五顏六色的一團倒是醒目的很。

    呦，小辣椒不但喜歡救人於危難，還喜歡做梁上君子，真是與眾不同。”

    如瑾立在牆上，看著坐在一塊大紅色綢緞中間的金玉堂挑了眉毛，這人剛剛對著遠處雲層的時候那神情幽深而沉靜，若不是忽然搔首弄姿，如瑾都要誤以為是另一個人同他穿了一樣的衣衫。

    起碼，就先前那猛然收起的淩厲氣勢，這人就不一般。

    傳聞中他風流成性，不學無術，隻靠著家裏幾大神秘長老扶持，而今如瑾卻不這麽認為。

    見笑了，初來洛陽城，被這繁榮盛景眯了眼，所以想夜遊一番，金大公子覺得有什麽不妥麽？”

    金玉堂直起身，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揉著下巴說道：“怎麽會，我也覺得這洛陽城在夜色中越發迷人，美人若是不嫌棄就同我一起，咱們還可以……”

    我嫌棄……”

    ……”

    如瑾隻看到金玉堂神情一僵，她已經飛身離開，風越來越大，晃動的樹影中她好似看到了阿葵的月牙色身影，正往旁邊那排屋舍跑去。

    阿葵！”

    哢擦！”

    一個重雷在空中裂開，如瑾連忙躍下牆頭，她追著阿葵跑出去，離著那屋舍近了一些後，她聽了“嗷……”野獸的聲音。

    她忽然就想起來先前阿葵說的，戲場其中有一項叫做“馭獸”，會馴服百獸做一些有趣的動作，這個如瑾很早以前看過一次，主要就是耍猴，禦馬等……

    聽到這一聲後，她頓住了腳，這是獅虎的吼叫，雖然在雷電聲中不甚清晰，但是如瑾依舊可以認出這裏頭關了些凶獸，不過聽說那些馭獸的牙齒都被拔利爪也被剪掉，應該沒什麽致命的。

    可是，阿葵來這裏做什麽？

    如瑾正琢磨著，一股雨便澆了下來，她又往前走了走，看到阿葵冒著雨跑出來，挨著屋舍進去查看。

    阿葵。”

    瑾，瑾姐姐？”

    如瑾看著她被淋成了落湯雞，走到她跟前伸手將雨傘撐兩人頭頂上，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隻是好奇，過來看看。”

    好奇？裏麵關的是明日戲場要準備的畜牲，你冒雨躲開守衛，偷偷潛過來，就是為了好奇？”

    阿葵低著頭，聞言緊了緊抓著衣角的手指，一旁屋簷下的油紙燈被風吹的劇烈晃動，“噗”一下熄滅。

    如瑾一直盯著阿葵，“哢擦”又是一道雷砸在了山林裏，照亮了阿葵的眼神。依舊還是幹淨無暇，隻是有一點不安。

    瑾姐姐我知道你防著我呢。”

    那說明你不傻，我防著你有什麽不對，你對我們主仆如此熱情周到，作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這般好人心腸，讓我這種在江湖上飄蕩了許久的人，很是惶恐。”

    阿葵噗嗤笑了一聲，說道：“你們這些人就是如此，自詡為聰明，可是疑神疑鬼累的要死。我能圖你什麽，幹什麽花那些心思去算計你這麽個老百姓。”

    如瑾無所謂的攤了攤手，說道：“這誰知道，你們這些富貴人家都愛玩兒什麽花樣，我確實猜不透，我能承你的情，是因為你不像個大奸大惡的人，今日這雨不好，跟我回去吧，有事明日再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風雨聲中似乎聽到阿葵回頭朝著那一排黑沉沉的房舍，喃喃了一句，“……就晚了。”

    什麽就晚了？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阿葵沒有反對甚至都沒有再多問一句便跟著如瑾回了原先的客舍，被雨淋得濕，她們又沒法子洗澡，回來後就換了衣衫。

    如瑾依舊穿了男裝的外衫半臂，腰間係了皮帶，在後腰處插了一把短刀。阿葵穿了如瑾的女裝，粗棉布的襦裙，麻製的半臂，窄袖的棉布上衣。

    謝謝瑾姐姐。”

    如瑾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外頭，雷電交加她似乎聽到了人的嘶喊，又似乎是野獸嚎叫……她隻覺得眉心突突跳了幾下，黑暗中走來一人，頭上戴著鬥笠，身上被濕透。

    出了事？”

    沒，我……”

    你沒事吧。”

    暮草沒跟著他不知道是不是被甩在後頭，慕容昭進來時臉色有些沉，進來後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連著問了兩句。

    沒事，我剛剛觀天象有不好的兆頭，所以請你出手，今日人這麽多，就怕是會出血光之災，在這裏我隻信任你。”

    慕容昭這才鬆開如瑾的胳膊，看她眸子裏亮閃閃，一口氣才呼了出來，猛地咳嗽一聲。

    緊接著又沉聲問道：“你和金玉堂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