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蘇瀟再做反應，瞿建東已經拿著她的手機往小屋一旁的廊廡下走，隨後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電話，夜色裏，煞白的手機光映在瞿建東堅挺的臉上，越發顯得他輪廓鮮明。

    電話並未持續多久，沒一會就被掛斷，接著季嘉林就接著電話出了屋，蘇瀟影影綽綽聽到季嘉林聲音，那蒼白的聲音裏有著不甘心卻仍舊小心翼翼回道:“是是，我聽您的。”

    再等兩人一同進屋，季嘉林臉上已經有了遮掩不住的頹然，他有些探究地打量蘇瀟，蘇瀟坦然入座並不將他的打量放在心中。倒是瞿建東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對著季嘉林微笑:“季先生決定了？”

    季嘉林張張嘴，臉色突地有些不自然，羅致遠心下了然，笑了笑，再次圓場:“季先生，我已經開始籌備下一個項目，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有了台階，季嘉林也就坡下驢，點點頭道再商量，兩人就勢談論起羅致遠的項目。

    瞿建東往椅背上靠了靠，不禁朝蘇瀟看，卻正對上蘇瀟對他探究的目光。瞿建東不由彎出抹隱約的笑容，總算是正眼看他了，倒要看看，這次之後，她還會刻意躲他嗎？

    ——

    這晚，蘇瀟看著窗外旋舞的雪花失了眠，高樓之下有夜歸的人在一腳一腳的踩雪。眼看著夜越來越深，雪雪越積越厚，她忍不住想起了那年。

    那年，她十四歲。父親被安葬後沒多久，她被應儷拖拽著往火車趕。

    正是春運的時節，火車站裏滿滿的全是人，她個頭小，幾乎要被淹沒在人潮中。那天雪下的極大，一層一層鋪下來，滿世界都是銀裝素裹，到了火車站卻都成了踩融的雪水。

    她穿著雙麂皮靴，麂皮被浸濕雪水滲到腳底，涼氣一股腦往心裏鑽。她不說，應儷也不理，好不容易擠到了火車上，兩張坐票卻被擠成一張坐的，應儷拉著她自己坐下，叫她站在座位邊。

    站得最後困了，就趴在靠椅上睡，也是累得，居然能睡著，一覺睡醒已經到了北京。

    睜開眼，迷迷糊糊地隻覺得人昏沉得厲害，上車又下車，再抬眼已經到了一處大院子。高高的樓房裏有人走出來，又高又大，一把將她抱進懷裏，那人摸摸她額頭，道:“哎呀，發燒了，真燙啊！”

    隱約中她聽到應儷說:“交給你，我走了。”

    應儷的話落下，那人抱她的懷抱也緊了緊，她隻覺得這懷抱真溫暖，一晃神又睡著了。

    再醒，就看見窗外的雪一片一片往下飄，地上，雪積得厚厚，早已經沒了應儷的蹤跡。

    ——

    《迷途的羔羊》電影發布會如期在希爾頓召開，工作人員一應忙內忙外，蘇瀟到場倒成了閑人，坐在化妝室裏看書。

    這次電影在發布會召開之前沒有公布導演及演員信息，照常理，一般在發布會之前賣關子演員陣容倒是比較常見，隻是這次卻連導演也一並搞神秘，是以，記者們在猜測這次演員陣容之餘也猜測導演是誰？

    化妝室內，化妝師正在為瞿建東整理造型，趙岩則閑閑地在一邊玩手機，一邊玩一邊同瞿建東聊天:“四姑娘山那邊，柏副導已經按瞿老師你說的安排好。柏副導高反，這幾天都住院，剛才還問這算不算工傷呢！”

    瞿建東笑了笑，道:“跟他說，劇組到了請他吃大餐。”

    趙岩“嘿嘿”笑起來:“那他也吃不著啊，病著呢，粗茶淡飯的走起。”

    瞿建東又笑了:“你倒是愛揶揄他。”

    說到這裏趙岩朝蘇瀟伸了伸脖子，舉著手裏的手機對她說:“小晏小姐，說起來咱們這位可愛的柏副導可是你的鐵杆粉絲呢！”

    蘇瀟書迷攘闊各色人等，柏副導是她的書迷並不稀奇，她笑笑不說話，瞿建東亦是笑笑跟著趙岩的話頭往下說:“說起來你這本書寫的就是四姑娘山，我們劇組這次去四姑娘山，你要是有空閑，過來玩玩也是好的。”

    趙岩跟著附和:“對啊，小晏小姐一定要過來玩玩，而且，我也特別想看看柏副導見到小晏小姐什麽樣子。”

    回想那一叢叢的雪山，蘇瀟微彎唇角不說話，隻點點頭，臉上卻並沒有太多想要去的意思。

    瞿建東看在眼裏不多勸，趙岩卻不死心，還要繼續再說，化妝室的門忽然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這男人穿著件藏藍大衣，一張臉刻畫出的是硬朗線條，匆匆進屋後他連連叫熱，取下絨線帽子，被剃成板寸的頭發立即現了原形。都說男人難駕馭兩種發型，一個是板寸一個是蘑菇，這人卻頂著一頂板寸，顯得英氣逼人。

    蘇瀟放下書，看見正為瞿建東做造型的化妝師一臉花癡地往門外看，就連手裏的動作也不自禁停下。她這才轉過頭看門外，原來是電影男一號李崢，李影帝來了。

    李崢與瞿建東關係好是總所周知，兩人私下也是無話不談的交心好友，是以這次瞿建東首次執導，跟李崢打了個招呼他便二話不說加入。

    像瞿建東這樣改行執導，到底還是半路出家，成與不成其實難說，以李崢手捧幾大桂冠的影帝身份來說，這次加盟，說到底還是因為兄弟情義。

    取下帽子走進來，李崢樂嗬嗬朝化妝師打招呼，末了見著一旁窩在沙發裏的蘇瀟，他怪模怪樣眯起眼睛看了又看，轉臉對著瞿建東佯裝出一臉驚訝道:“哎呀呀，小東東，這是哪裏來的美女啊？”

    瞿建東有些無奈地微笑，向李崢介紹蘇瀟，蘇瀟亦是向他點頭打招呼，這是李崢是第一次見蘇瀟，這個擁有黑長發淺灰眼睛的女孩有著一種恬靜的安然感，叫他不由自主覺得友善想要靠近。

    李崢大大咧咧走近蘇瀟，手忽地向前一伸，方才還什麽都沒有的手裏已經多了一朵手工紙玫瑰，他一邊伸手遞向蘇瀟，一邊側頭看向瞿建東意味深長地詢問:“我送一朵自己疊的玫瑰給小晏晏沒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