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現在來說，登上幺妹其實已經不算太難，但那是十二年前，條件要比現在艱苦得多。而他們也的確登了上去，但是卻在下山的時候，老板娘的丈夫遇險，我父親去救，結果兩人都掉下山崖。”

    蘇瀟輕輕歎了口氣，安靜地看了看這黑夜裏還能看出白色的雪山:“雪山是聖潔，卻也吃了不少想要征服她的人。”

    說完，蘇瀟對著瞿建東微微一笑:“這就是老板娘怨恨我的起源。”

    瞿建東微微一怔，也就是說還有別的原因？

    然而，蘇瀟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那時候我母親，你見過的，就是應儷，她怨恨父親，在見過父親遺體後直接就離開，是‘眼鏡’陪著我按照遺願把父親火化的，之後我把父親骨灰按他的意願灑在了山穀，讓他與雪山為伴長眠。”

    瞿建東沒想到那時候小小的蘇瀟就遭逢這樣的變故，再聯想之前蘇瀟和應儷的矛盾，問道:“那你母親呢？”

    蘇瀟看著滿天紛飛的雪花，靜默地搖頭哂笑:“她啊……”

    一聲歎息過後，她頓了頓，似乎有些不想說，瞿建東見她猶疑也不為難，想再換個話題說，蘇瀟卻擺擺手，笑道:“沒什麽的，其實都已經過去了。在給父親辦完葬禮之後，她把我送去了父親在北京的摯友家中，之後再無音訊。”

    瞿建東聽得微微蹙眉，難怪母女兩人的感情這樣壞:“就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蘇瀟搖搖頭，從來都沒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心裏其實是想念她的，就像留在梁家的第一夜，她坐在窗前守了一夜，直到天色泛白，她才接受她已經走了的現實。長久的沒有消息之後，她甚至以為她死了，可是再次和她見麵，她見麵的第一件事不是問她好不好，而是迎麵而來的耳光。

    一顆熱忱的心，就此一次次被消磨，被切割，終於遍體鱗傷，給自己罩上了鐵衫。想到這裏，蘇瀟又是勉強地笑了笑，這牽強的笑容看在瞿建東眼中格外紮眼，刀子一樣先刺痛他的眼睛，隨即又紮進他的心裏。

    蘇瀟話題再次轉開，落在老板娘身上:“其實我這次上山除了工作上的事，還為著能夠求得老板娘的原諒。你上次看見我去老板娘店裏其實不是我這次來四姑娘山的第一次。”

    瞿建東點點頭，他也知道蘇瀟想來不是一兩次去老板娘那兒，接著又聽到蘇瀟繼續道:“第一次去的時候也是巧，碰見心潔，因為她我才不至於那麽尷尬。之後她離開四姑娘山，也同我說，得堅持不懈才有感化的可能。其實她壓根不知道我和老板娘之前的事兒，但是這話也說得沒錯。”

    說到這裏蘇瀟頓了頓，微笑著看了瞿建東一眼:“之後我聽她的建議又去了一次老板娘那兒，然後就碰到了你和李崢。”

    瞿建東聽到這兒，輕輕歎了口氣，看著蘇瀟的眼睛裏有著自責:“可是那夜卻把你弄得高燒住院。”

    蘇瀟微笑著搖頭:“你也是好心，況且那夜我還那樣麻煩你，給你招惹了困擾。”

    說到這裏，瞿建東又想到那夜的電話，心裏有些犯堵，但再看看蘇瀟眼裏的愧疚，心裏又舒展開，不去煩擾自己。

    一陣寒風刮來，山間風雪更甚，瞿建東緊了緊自己的衣裳，看向蘇瀟。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的絨絨帽上頭又將羽絨服的帽子蓋在上頭，看起來暖融融熱乎乎的樣子。

    可蘇瀟卻驟然打了個冷顫，接著一雙手開始顫抖起來，瞿建東看在眼裏，心下不禁有些擔憂，終於將這幾天的疑惑問出來:“你的手怎麽了，為什麽抖這樣厲害？”

    蘇瀟被問得身形一滯，遠處的雪山上仿佛能看見“眼鏡”陽光燦爛的笑臉，她猛地撇過頭，勉強地彎出個笑臉:“沒事兒，就是冷的。”

    瞿建東知道蘇瀟不想說，也不再多問，卻忽地伸出手將蘇瀟一雙顫抖的手捂在裏頭。蘇瀟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趕緊將手往回縮，卻不料瞿建東不放手，他依舊溫和地笑著，似乎並沒有覺得不妥:“暖和下，既然是冷的，那就暖和下。”

    蘇瀟終於不再掙紮，放鬆下來，被瞿建東包裹著的雙手瞬間傳入熱流，一絲絲沿著手指淌進蘇瀟身體。她忍不住看向瞿建東，他還是溫和微笑的模樣，眼睛裏和煦如一片春光。

    蘇瀟的心陡然一滯，湧出一股不易察覺的感覺，她慌張地低下頭，輕聲道:“走吧，該回去了。”

    ——

    回到酒店門口的時候，瞿建東抬抬手腕看表，已經臨近十一點。小小的山鎮裏雪花覆蓋，銀裝素裹，街道上一片靜謐。

    蘇瀟架不住手抖，心裏惦記著趕緊吃藥，徑直往酒店裏去，瞿建東跟在後頭卻隱隱察覺一道目光，陡然回頭，正好瞧見躲在牆角看蘇瀟的老板娘。

    老板娘不知道自己被瞿建東看見，見著蘇瀟安全回來，幽幽出了口氣，白白的熱氣散在寒冷的空氣裏，幽幽化開，這才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步往回走。

    瞿建東看在眼裏，微微彎唇，老板娘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啊……

    第二天一大早，bobo便開了車送蘇瀟去機場，臨別時與眾人告別，看著最難過的卻是李崢，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看著倒像是生離死別，蘇瀟忍不住笑起來:“又不是沒機會再見了，我瞧著你是要哭的樣子啊！”

    李崢被她說得“切”了一聲:“男兒有淚不輕彈呢！”

    蘇瀟不再理會李崢的聒噪，看向瞿建東:“說起來瞿導可是提過要和我再合作的，我可是靜候佳音的。”

    瞿建東溫和地笑，點點頭:“放心，一定的。”

    口裏雖這麽說著，但心裏卻忍不住傷感，說真的，當初上海離別之後沒想到能見麵這麽快，然而這次算是真的告一段落了，再見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氣氛有些傷感，bobo坐在車上也是撇撇嘴，心裏還惦念著沒找女神簽名，這邊蘇瀟卻陡然朝他笑了笑:“書帶了沒？”

    bobo被問得一震，隨即回神，嘴笑得跟瓢一樣，從車裏掏出四本書，蘇瀟一一給簽了名，bobo寶貝地捧在懷裏，看向蘇瀟的眼睛裏越發癡迷，女神就是體貼……

    因著時間，不再久留，蘇瀟上車看了眼大家，揮手作別，再看看這高聳著的四姑娘山，別了，咱們日後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