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鬆下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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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澄不意一念禪師竟會在此,於是上前一步,豎掌於胸口道:“見過一念上師。”

    “見過國師。”一念淡淡回禮。

    “不知這是哪位上師?”李度秋向梁澄問道,眼睛卻依舊放在一念身上,以他的功力,周身百丈之內若有人至,定能察覺,但是方才,他竟然直到十尺內,才發覺一念此人,可見眼前這僧人武功境界之高深。

    待看清了來人相貌,李度秋心裏更是震驚,這素衣僧人,竟頗似他的……某位故人……

    “這位是無渡禪師關門弟子,一念禪師。”說完,梁澄又對一念道:“這是護國大將軍李度秋將軍,這是澄心俗家胞弟。”

    “見過李將軍,九皇子。”一念麵上神情淡遠,不卑不亢道。

    梁濟眼裏閃過好奇,但是在外人麵前,他向來端著沉穩架勢,這裏除了梁澄,他身份最高,於是道:“久仰上師大名,大師風采攝人,果真百聞不如一見。”

    “九皇子過獎。”一念依舊淡淡,“若是無事,貧僧先行告退。”

    “上師請留步,”這時李度秋忽然開就道:“本將聽聞上師五歲之時被無渡禪師收為弟子,冒昧問一句,上師拜師前,府上住何方?”

    “府上不敢當,實不相瞞,當年滄州大旱,家師於亂民中救得貧僧,前塵往事,貧僧皆已盡忘,想來是遭難民所棄。”

    李度秋聞言,臉上露出一抹失望,“上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本將唐突了,便不打擾上師清修,再會。”

    一念:“告辭。”

    李度秋和梁濟離去後,古鬆下便隻剩梁澄和一念默然相對。

    古鬆樹下臥著一塊巨石,一念振袖輕揮,石上積雪頓時紛紛灑向地麵,然後便隨意一坐,自袖中拿出一卷書冊,靜靜地看了起來。

    梁澄想到方才上師談及自身身世,雖然不過輕描淡寫兩句,梁澄還是不覺心中瑟瑟,他記得有一年滄州大旱,難民易子而食,一想到要不是被無渡禪師收為弟子,上師曾經豈不很可能被人吃掉?!

    梁澄被自己的想象嚇得臉色一白,忽然聽到一念幽遠的聲音鑽入耳朵:“在想什麽?”

    若是平時,梁澄自然能轉圜過去,但是不知為何,上師的聲音飄入耳內後,竟讓他脫口一句“想你被人吃掉”!

    話一出口,梁澄就恨不得捂著嘴巴,或者吞回剛才那句話,但顯然不可能。

    “哦?”他見上師竟然輕笑一聲,“被誰吃掉?”

    梁澄控製著不讓自己失態,訕訕道:“上師誤會了,聽到上師乃無渡大德於亂民中所救,澄心忽而想到易子而食之說,一時……一時……”

    “無需介懷。”一念開口,遞了個台階給梁澄,“國師一心為民,是天下之福。”

    梁澄心裏卻略有不適,之前上師還贈他法號,今日便喚他國師,實在是尊敬有餘,親近不足,梁澄走進兩步,道:“上師喚我澄心便可,國師二字,不免有些生疏。”

    “若國師不介意,一念自然樂意。”一念將執書的那隻手擱在膝上,道:“澄心亦不必拘束,喚我字號即可。”

    梁澄心上一喜,又靠近一步,然後便見一念手上所執,並非佛經,而是醫書,不由奇道:“上……一念師兄,也懂岐黃之術?”

    “吾等傳燈弟子為眾生行菩薩道,便要學些方便法門,佛曰五明,聲明、因明、醫方明、工巧明和內明,這聲明乃釋訓詁字,詮目疏別,工巧明伎術機關,陰陽曆數,醫方明禁咒閑邪,藥石針艾,因明考定正邪,研核真偽,內明究暢五乘,因果妙理。”

    梁澄驚歎,“如此說來,一念師兄真是博學多識,所獵甚廣。”

    一念搖首,“不過鼯鼠五技罷了,除了醫術,其餘並不多精深。”

    “那不知師兄可願為澄心施展一二?”梁澄躍躍欲試道。

    一念放下醫書,笑道:“伸手吧。”

    梁澄聞言,隔著一臂之遠坐到一念身邊,自鬥篷中伸出右手,懸在半空,手腕便被一念握住,引至對方腿上。

    梁澄心裏猛地一跳,手背靠著上師的大腿,脈門上搭著上師修長的三指,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指腹一層薄薄的琴繭,這是一雙撫琴的手,溫潤清華,又不失蒼勁力道。

    上師看起來清逸脫俗,不惹煙火,一雙手卻是溫暖而幹燥的……

    他自小四肢冰涼,即便修習菩提心經也不能有所改善,或許與他的體質有關,此時他與上師肌膚相觸,寸關處傳來徐徐的溫熱,似乎連肌膚底下的青色脈絡,都能感受到這份……溫暖的悸動。

    一念把了很久,梁澄從恍惚中回神,抬頭卻見上師眉頭竟然微微皺起,正要出聲詢問,對方卻忽然鬆開他的右手,神情嚴峻道:“左手。”

    梁澄不敢遲疑打擾,立即伸出左手,心裏卻暗自思忖,雖然他無論冬夏,四肢總是冰涼,有時還有小腹墜墜的不適,但其實他很少生病,太醫署裏備檔的脈案也不曾有何問題,為何上師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難道他身上竟有什麽病症?

    還不等梁澄想個透徹,一念又道:“舌頭。”

    話音剛落,一手便捏住梁澄下頜,微微湊近,兩人間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不足半臂之遠,梁澄怔然抬眼,入目便是一念一雙深潭似的眼眸,不知怎的,伸到一半的舌頭,竟是如何也伸不出了,就這麽微微張著嘴唇,舌尖懸在齒間,要露不露。

    從遠處看,兩人竟像是要接.吻一般……

    白雪蒼鬆,素梅蕭風,一對出塵人物,脈脈相望,鼻息相聞,除卻二人皆為男子外,端是一幕叫人臉紅心跳的畫麵。

    可惜好景不常,一聲略微尖細的“殿下”傳來,劃破此刻旖旎,梁澄上身往後一退,垂下眼睫,掩住眸裏的慌亂,從石上站了起來,對一念道:“是喜平來了,想必是有人來訪,澄心先告辭了,師兄隨意。”

    說罷不等一念回話,便匆匆離去,甚至用上了輕功。

    一念望著梁澄慌亂的背景,一雙眼睛猶如月下深潭,泛著幽幽的清輝,看不出喜悲,辨不明嗔怒,仿佛傳聞中的寂靜弱水,鴻毛不浮,不可越也。

    梁澄剛跑出不遠,便見安喜平正站在樹下,他走到近前,似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局促,道:“都說了莫要再叫我殿下,怎麽又忘記改口了?”

    一邊說著一邊往回走,安喜平跟在他背後,眉目隱在陰影裏,語氣如常道:“方才喜平久久不見大人回來,便出去尋找,一時心急,才不小說錯了,喜平以後不會的,國師您大人大量,饒了奴婢吧。”

    梁澄轉身輕輕地點了點安喜平的腦袋,失笑道:“就會拌乖耍癡,這回就饒了你。”

    “嘻嘻,多謝國師大人!大人您對奴婢真好,奴婢願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萬死尤不悔。”

    梁澄本來嘴角還噙著一抹笑意,聽到安喜平說“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萬死尤不悔”,腦中竟浮現安喜平臨死前的畫麵,心裏頓時一突,甚至忘了之前的慌亂,皺眉正色道:“以後不準把死掛在嘴邊,莫要看輕自己的身家性命。”

    梁澄難得在安喜平麵前正容亢色,不想安喜平一雙杏圓眼,眼淚說掉就掉,“嗚嗚,大人待小人真好,小人要一輩子跟著大人。”

    梁澄無奈,“好好,跟著跟著。”

    安喜平忽然止住眼淚,抬眼專注地凝視著梁澄,道:“我安喜平,此生絕不背離大人,永隨無怨。”

    “……好。”梁澄倏然一笑,轉身繼續往回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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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對姑娘們的吐槽,一念上師有話說。

    一念:本上師不過是很單純很專業地為病人看病罷了。就知道你們會想多,另外有人說本上師本次出場都要準備花瓣和鼓風機,然後和小受來個偶遇,嗬嗬,佛曰因果糾纏,這是命運的羈絆,懂不?不懂回去抄經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