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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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的相貌說是當世無雙亦不為過,眉峰高聳,眼窩深邃,當他溫柔地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會有一種情深不悔的錯覺,然而,當他不再偽裝,無所顧慮。
什麽高僧上師,什麽慈悲憐憫,他原本就是隨心所欲目下無塵,亦佛亦魔,端看心情。
隻是,他遇見了梁澄,上了心,著了意,一開始又是以那樣出塵清正的麵目結識梁澄,這才收斂起所有的狂傲與邪肆,小心謹慎,步步為營,隻是他到底是一個驕傲的人,如果梁澄隻是愛上他虛幻的一麵,他如何允許?
所以,從很早開始,他便一步步地展現出他的另一麵,潛移默化地模糊梁澄的對他的印象。
眼下被梁澄撞見他殺人滅口的畫麵,一念非但沒有一絲慌亂,甚至連辯解的念頭都沒有,梁澄總該知道,他一念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向梁澄走去,就像平日裏的問候,柔聲道:“師弟,你怎麽來了?”
接著,目光便移向梁澄身後的衝明,一念輕輕一笑:“怎麽還帶了外人過來?”
一念雖然笑著,但是看向衝明的視線卻像冰鏃似的,仿佛能拆穿他的一切偽裝,衝明不由低下頭來,哽咽道:“弟子原本就勸衝覺不要衝動,就當沒見過,但是衝覺一定要找上師,弟子拗不過,本想置身身外,但是越想越不放心,怕衝覺惹怒上師,就想著國師大人最是仁善,一定會饒了弟子二人,就把國師大人一起叫了過來,沒想到、沒想到上師竟然、竟然這般心狠手辣,衝覺、衝覺將您奉若神明,敬慕非常,這才決心私下裏悄悄地找您,從未想過宣揚出去,上師您、您怎麽能……殺了衝覺,他何錯之有!”
一念並未理會衝明的質問,反而轉向一直不說話的梁澄,道:“師弟,你身後的那個小和尚,你打算拿他怎麽辦?”
衝明悚然一驚,一念這話的意思,是要將他一起滅口嗎?!他猛地盯緊梁澄,隻見對方原本僵硬的背後慢慢挺直。
“師兄,衝覺罪不至死……”
“他的命是我救的,現在我把他收回去,有何不可?”一念有些冷漠地說道,見梁澄露出驚詫的神情,不由發出一聲歎息,“今天如果放過衝覺,對我不會有任何損傷,對你卻是致命的,師弟,你不會不懂,哪怕隻有一絲的可能,我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的確,梁澄握緊雙拳,如果衝覺將他與一念的關係泄露出去,一念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因為他還有一個不世閣閣主的身份,於他卻是一個燙手的把柄,要知道在世人眼中,身為當朝儲君的他,是為了萬民福祉才出家為僧的,結果竟然與一個男人攪在一起,穢亂禪林,違背倫理,此事一旦曝出,為了所謂的天家臉麵,等待他的將會是暗無天日的囚.禁……甚至又是鴆酒一杯,就像上輩子那樣。
梁澄閉了閉眼,他心裏很清楚,但是如此毫不在意地取人性命,對方又隻是個無辜的少年,梁澄還是很難說服自己的良心,何況他完全能夠以別的手段控製衝覺,對方不過一介毫無背景涉世不深的小沙彌,雖然麻煩了點,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動之以情,總能叫他閉緊自己的嘴巴。
然而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梁澄再睜開眼睛時,裏麵已然一派清明的堅決,出其不意間,閃身至衝明身後,手刃一落,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軟軟地倒在地上。
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刻,衝明還有些難以置信,國師大人難道也要取他性命,他怎麽能……
一念見到梁澄的動作,不由皺起眉頭,他倒不覺得梁澄是要將衝明一道滅口,以他對梁澄的了解,對方故意擊暈衝明,就是不想讓衝明看到或是聽到太多,也算是一種保護。
看來梁澄是不會讓他碰衝明了。
“師弟,你這又是何必?”
梁澄沒有理會一念,徑直走到衝覺麵前,俯下身來,衝覺的雙眼依舊睜著,除了死亡那一刻的震驚與恐懼,依稀可見一絲擔憂與急切,以及不解。
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已戛然而止。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死的這樣的不明不白,而下手的人,卻是他這輩子最是敬慕感激的救命恩人。
梁澄心中愧疚,一聲“對不起”卡在喉嚨卻怎麽也吐不出,因為他沒有臉麵也沒有立場,說到底,衝覺會死,他難逃其咎。
他闔上衝覺的眼皮,輕聲地念起了往生咒。
一念立在梁澄身後,眸光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些什麽。
終於,梁澄收起佛珠,起身轉向一念,問道:“你在下手之前,可有想過怎麽隱瞞?”
一念心中微怔,抬眼回視梁澄,對方所說的“隱瞞”,當然不單單指如何隱瞞外人,還包括梁澄,的確,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叫梁澄發覺,眼下他當然可以推辭道,他會下手也是一時衝動,他太怕梁澄會因此遭到明元帝的軟禁,所謂關心則亂,於是失了分寸。
但是一念最選擇坦白,他毫無避諱地說道:“想過,在不世閣裏找個年齡相仿的人替代,他們從小訓養,你對衝覺不甚熟悉,很容易就能瞞過去,之後再假做意外死去。”
梁澄啞然,半響,頹唐地低下頭來,道:“師兄,那你打算一起殺了衝明嗎?”
一念上前,正要伸手攏住梁澄,卻被對方避開,對於梁澄的逃避,一念卻狀若不見,繼續上前看似輕巧實則帶著不容掙脫的力道,將人牢牢鎖進懷裏。
他把下巴擱在梁澄肩膀上,聲音有些低啞,“師弟,你若是不想殺,那便不殺,但是要放過他也是不可能的。”
梁澄這次並未像以往那樣抬手回抱一念,他也不是在沒有生一念的氣,隻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天意弄人,何況衝覺的屍體就在二人麵前,他做不出親昵的舉動。
“我知道,我會讓流雲給他喂藥。”最後,梁澄輕輕推開一念,道:“師兄,你把衝覺好好地……下葬,之後的事,就按你說的處理,衝明還是交給我吧。”
說著,梁澄便彎腰抱起昏迷中的衝明,往歸真居的方向飛去,夜風卷起的衣袂,正好掠過一念伸出的右手指尖。
……
歸真居內,衝明幽幽轉醒,眼前之人卻不是梁澄,而是冷著一張臉的流雲。
“以後你就一直跟在國師大人身邊伺候,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當做不知道,”流雲將一瓶藥拋向衝明,繼續道:“這裏麵有四粒解藥,每七日服用一次,一旦停下便會斷腸而亡,隻要你忠心耿耿的,國師大人必不會薄待。”
衝明收下藥瓶,起身伏地跪倒,聲音平穩道:“弟子領命,謝國師大人不殺之恩。”
流雲點點頭,冷漠離去。
木門開了又闔上,衝明斂神,直到不再聽到任何足音與氣息,才鬆開緊緊握著的拳頭,隻見一滴血液從他的指尖滑落,他猛地一揮衣袖,案上粗陋的茶具頓時紛紛砸到牆上,化作碎片。
“一、念!”衝明咬牙,從喉間一字一字地擠出一念的名字,帶著刻骨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