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計劃初定

字數:5599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太子與妖僧[重生] !

    崖上一陣沉默,隻剩水聲風聲轟鳴而過,梁澄一手握住安喜平漸漸冰涼的手掌,一手豎於胸前,輕聲念起往生咒。

    一念負手立在一邊,沉默不語,神色不明地注視著梁澄。

    終於,梁澄收起手掌,抬頭望向一念,問道:“京中情勢如何?”

    梁澄的神色十分平靜,看不出一絲悲痛,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樣就好像是一場幻覺,一念眸色晦暗,道:“明元帝應該已經知道你被人擄走一事,眼下正派人四處搜查。”

    梁澄點點頭,道:“把喜平……安葬之後,我便直接回京,入宮麵聖,就說自己被人截走,之後設法逃了回來。”

    一念輕輕地“嗯”了聲,雖然梁澄隻字不提孟留君,這樣做一看就是為了配合他的說辭,一念的心裏卻傳來一陣短促的抽痛,他蹲下身來,視線掃過梁澄的頸側,眼裏一片暗沉,那裏一處新鮮的傷口,已經結了痂,一看便是咬傷。

    孟留君……

    這三個字被一念碾碎在牙間,他將體內翻湧的爆裂真氣盡數壓下,開口道:“我不會放過孟留君的,隻是現在他有用。”

    “我知道。”梁澄答得飛快,太過幹脆利落,反而像是在掩飾什麽,他垂下眼簾,道:“師兄不必為難,大局為重。”言畢便將安喜平打橫抱起,往山林邊走去。

    這處山崖風光頗為秀麗,腳下是茸茸的野草,墜著朵朵黃花,山林邊一塊背風的岩石,石邊斜出幾條野竹,竹枝清瘦,竹葉纖秀,泄出幾分自在悠閑的意趣,梁澄往竹邊走去,將安喜平靠在岩石邊。

    一念默默跟在梁澄身後,見此拔出撿來,灌注真氣,盞茶之間,地麵上便現出一個正好能夠容納一人大小的土坑,梁澄道了聲謝,抱起安喜平放入其中。

    對方的身體漸漸被泥土覆蓋,梁澄最後看了眼安喜平死寂的麵容,抓起一把泥土,灑在安喜平臉上,終於,這個兩世為他而亡的人,梁澄再也看不見了。

    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梁澄在心底輕聲承諾道,起身看向一念,道:“師兄,我們回去吧。”

    甘州為二人牽來兩匹棕褐色的馬來,一看便是好馬,梁澄牽住韁繩飛身上馬,視線掃過默默立在人後對的酌思公子,心中若有所思。

    一念也注意到酌思,於是問道:“你怎會在此處?”

    酌思雙手平舉,行禮道:“回閣主,國師來莊裏借用人手之時,屬下正要稟告閣主,武陽候深夜離京,還帶著一對人馬,著實可疑,之後聽聞國師要從武陽候手裏救人,屬下劍法雖比不過蒼水劍,不過勝在知己知彼,便毛遂自薦一道救人。”

    “想來武陽候昨夜出京,定與國師救人之事相幹。”酌思最後輕聲道。

    一念腦中閃過一幕幕畫麵,流雲飛月對他說的話,梁澄脖側的咬痕,扮作衝明的安喜平,以及那夜在他將衝覺滅口後,衝明在月色下晦暗的微笑,一條線將所有片段連接起來,一念頓時想明一切。

    雖不知早已被梁澄趕走的安喜平怎麽會和孟留君攪在一起,又如何會拔刀相向,但是以安喜平對梁澄的執著,一念這樣心思通透的一個人,怎會推測不出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是他如何也想不到,孟留君對梁澄,竟然也起了別的心思,雖然不知安喜平出於何故與孟留君合謀,到底無法放任孟留君強迫梁澄,這才反目,將梁澄救出。

    盡管不喜安喜平,對方甚至離間他與梁澄的關係,但是一念此刻,心裏還是有些感激安喜平。

    一念對著酌思點點頭,又讓甘州收拾好殘局,和梁澄飛馬趕回都城。

    二人還未出發多久,梁澄忽然喊停,皺眉道:“我這樣雖然看著狼狽,但是卻沒有受傷,不像從凶徒手中逃脫之人,皇帝本就多疑,師兄,你往我身上……”

    “師弟!”一念沉聲打斷梁澄的提議,黧黑的瞳孔微微縮起,正要否決,就見梁澄搖搖頭,神情堅決,不容置喙道:“師兄,我知道你不忍,若非我自己動手傷口會不一樣,我不會叫你這麽做的。”

    “動手!”梁澄伸出手來,冷聲命令道。

    這還是梁澄第一次在一念麵前露出這樣說一不二不容辯駁的模樣,整個人氣勢陡然鋒利起來,以往總是清潤柔和的眉眼,像是層層結冰的湖麵,不再柔波輕漾,透著果決與淩冽。

    一念默然,終於,他抽出腰間的劍來,別過臉去,提劍揮向梁澄手臂,劍刃劃破布帛與肌膚的觸感,從未如此鮮明,一念眼睫微抖,握緊手中的劍柄,正要收回,劍身卻被人握住向前一拉,一念心中駭然,轉頭便見梁澄徒手拽住劍尖,往自己右側鎖骨下方送去。

    “你!”

    梁澄鬆開劍尖,身子往後一退,笑道:“師兄別怕,我有避開主脈,既然要演苦肉計,那就演得像一些。”

    梁澄說得不錯,一念卻還是無法開懷,胸口仿佛也被人插入一劍,絞進心裏,血肉一陣模糊,若不是為了孟留君那處的布置,他何須讓梁澄受此折磨!

    他素來自負狂傲,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算無遺漏,銅牆鐵壁,無一絲破綻,可是短短一日內,他便償盡了過往從未償過,也從不認為自己會有的痛恨、後悔與無力,以及在以為梁澄被刺身亡那一刻的萬念俱灰。

    “好了,事不宜遲。”梁澄一震韁繩,絕塵而去,為了逼真,梁澄便放任傷口不做處理,一念狠狠地盯著灑落在地上的幾滴鮮紅,眼中漫起一層血霧,複又消散,仿佛錯覺,他揚起馬鞭,追上梁澄。

    由於失血,梁澄的臉色開始有些蒼白,馬上顛簸,震得傷口陣陣發痛,注意到一念的視線,梁澄鬆開因為疼痛而微微皺起的眉頭,轉而道:“師兄讓酌思公子接近孟留君是為了什麽?那酌思公子應該不是一個簡單的琴師吧。”

    一念並未告訴梁澄酌思的真實身份,之前是覺得沒有必要,但是眼下既然梁澄問了,一念便言簡意賅地說了下酌思的來曆。

    “所以,他所為師光複韓家?”梁澄又道:“聽說二皇子近來常常光臨溪風院,可是為了酌思公子?”

    一念並未否定,“酌思很得二皇子青眼。”

    印證了心裏的猜測,梁澄於是直言道:“眼看六皇子風頭俞愈盛,而二皇子卻幾次三番被皇帝叱責,師兄可是打算讓孟留君與酌思鼓動二皇子謀反?”

    一念心中一歎,道:“你猜得不錯,孟留君一直在軍中安插人手,加之蔣家武勳起家,雖然之後不再插手軍中事務,但是還是有些門路的,隻是風險太大,安國公輕易不會讓二皇子冒然動手,眼下就差最後一根稻草,隻要二皇子陷入進退兩難之地,再加上酌思與孟留君的煽.動,到時二皇子狗急跳牆,再放出消息給六皇子,六皇子絕不會錯失良機,定會借著此事,趁亂除去明元帝。”

    梁澄心中一驚,“你怎麽會確定六皇子一定會動手,那可是弑君殺兄,一旦失手便隻有死路一條,何況明元帝掌握著禁軍,還有從龍衛,如何那麽容易叫六皇子得手……等等!除非禁軍……不,不對,六皇子還沒辦法伸手禁軍,難道是……從龍衛!”

    “是從龍衛統領百裏截,”一念答道:“我這也是昨晚得了八荒盟的密報,一月前八荒盟停了一樁生意,這樁生意半年前開始,目的地是山西,就連原先的盟主也不知道,一直是百裏紫暗中操作。”

    梁澄微愕,“山西……難道與展家一案有關?”

    一念:“不錯,九個月前,朔州大旱,朝中撥下賑災糧草,朔州卻爆發民亂,百裏截奉命調查此案,最後一批山西官員落馬,山西府府督黃則愷卻被安然無恙,不世閣的消息裏,此人實乃偽君子一個,表麵剛正秉直,實則貪得無厭,不可能清白無辜,在見到展州令的賬本後,我便想起此事,派人暗查,果然與百裏截有關,他抓住黃澤楷貪.汙的證據,以此要挾,讓他私販鐵器予關外,再讓百裏紫借著八荒盟的水運,將鐵器混入尋常船鏢之中,上下打點,蒙混過關。”

    “六皇子外祖父唐鶴軒如今官領戶部,林之和在他手底下做事,最近六皇子風頭正盛,我便讓他投靠六皇子,將賬本一事透露給他,百裏截被六皇子捉住首尾,不得不暗中成了六皇子一黨。”

    “當初那場針對你的刺殺,其實便是百裏截安排的,一開始百裏紫是為了追殺陸重台,意外發現我們竟然收留展家孤女,百裏截失了方寸,這才企圖滅口。”

    梁澄:“師兄所說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是要把展家一案和我被刺殺的事情一起扣到讓皇子頭上?”

    梁澄這麽猜測也是有根據的,因為當時刺殺他們的人,身上有蔣家的符號,雖然蔣家後來揪出家賊,但是在皇帝眼中,依舊洗脫不了嫌疑。

    “師弟還是這麽敏銳,”一念失笑,“原先計劃佛誕法會之後便開始行動,隻是沒料到孟留君竟會策劃刺殺太後……”一念頓了頓,還是問道:“師弟,安喜平到底是怎麽回事?”

    梁澄神色一黯,道:“太後當年私通之人,其實是……喜平之父,嗬,如此說來,我還要叫他一聲小叔……”

    當真是造化弄人。

    梁澄深吸一口氣,馬跑得飛快,迎麵而來的烈風灌了他滿嘴,梁澄忍不住咳了一聲,頓時牽動肺部的傷口,他忍住眼中的澀意,繼續道:“他們一家未免太後滅口,一直以來東躲西藏,最後還是難逃一死,喜平無法,於是混入宮中,如果我能早點知道就好了……”

    一念默然,看來是安喜平找上孟留君,一道謀劃在佛誕法會上一報滅族之仇。他見梁澄眼角微微發紅,心中不免抑鬱,他的師弟,這輩子怕是忘不了安喜平,即便他深知梁澄對安喜平並無別的心思,不過是單純的主仆之情,他還是覺得難以釋懷。

    像是為了不叫梁澄再想著安喜平,一念道:“一旦二皇子和六皇子宮變,李度秋便以勤王之名,控製宮中,到時其餘皇子年幼,你原先又是太子,為了大齊社稷這才出家,我讓朝中的暗棋接觸原先跟隨你的人,到時群臣擁護,由你繼承大統,便可名正言順。”

    最後這些二人之前早已商議過,梁澄想到孟留君,皺眉道:“這些你有跟孟留君說過嗎?”

    “自然沒有,”一念微哂:“他一直以為我想坐那把椅子。”

    梁澄頓時放下心來,以孟留君對他的所作所為,他不信對方敢讓他登上皇位,除非他不要命了,不過,梁澄的確不打算放過孟留君,想到這,他不禁雙眼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