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落葉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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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即將起飛,請係好安全帶,關閉所有電子產品,收起小桌板,將行李放到您上方的行李架上或座椅下方,謝謝。”
空乘溫柔悅耳的聲音在機艙廣播裏循環播放。
聶遠摘掉墨鏡看向窗外。
蔚藍天空中,棉絮似的大片雲層緩慢移動,純與藍交織成一幅美麗安靜的圖畫。
故鄉的天也是這樣嗎?
聶遠轉頭閉眼靠在椅背上,將疑問心底,手掌輕撫抱在懷中的白色瓷瓶。
故鄉這個詞對他來說是多麽的陌生,如果不是聶敬陽的那通乞求電話,他都已經忘了故鄉的存在。
聶遠,你該回家了。”
聶遠當時聽到電話那邊蒼老沉重的聲音,覺得世間沒有比聶敬陽讓他回家更諷刺的事了。
聶先生,你搞錯了吧,你的家跟我有什麽關係?”
聶遠,不管你怎樣稱呼我也改變不了我是你父親,你是我兒子的事實。”
我改變不了你我遺傳學基因關係,但我可以決定不回你的家。”
聶遠短暫沉默後冷漠說道,腦中想象著聶敬陽悲傷歎息的樣子,內心充滿。
聶敬陽把他們母子仍在海外二十四年,終於想要接回去了。
可惜,十年前母親去世時,他已經不需要回家了。
不管你怎樣想,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你是聶家的子孫,肩上就永遠擔著聶家的責任,無論你離開多久,都要落葉歸根。”
電話裏麵的聲音停頓幾秒,又低聲道:“兒子,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聶遠蹙眉,他的可笑的僅維持了幾秒鍾就銷聲匿跡。
話筒裏開始的震震有聲到後麵的蒼老哀傷,讓他心煩意亂,這種不由他控製的心情真他媽的槽糕。
難道這就是血緣的羈絆嗎?即使相隔千萬裏也無法切斷。
落葉歸根,這是母親臨終前一直對他說的話。
聶遠,我從不怨恨你父親,他是頂天地裏的男子漢,有太多的責任和身不由己,你一定要體諒他的難處和苦心,記得,要帶母親回到聶家,聶家有母親的摯愛是母親的根,更是你的根,我們終有一天要落葉歸根。”
母親的話還在聶遠腦海中徘徊不去,電話裏的蒼老聲音又響了起來。
聶遠,你母親也該回到我身邊了,帶她回來。”
好。”
聶遠睜開緊閉的雙眼,沒有焦距的看乳白色的機艙頂,想他當時聽到聶敬陽隱隱的泣音,就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個好字,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怎麽就因為一個老男人的哭聲,心呢!
媽,我可是聽你話了,為了帶你回到那個老男人身邊,連我的學生都不要了。”
聶遠低頭看腿上裝著他母親骨灰的白瓷瓶,溫柔低語,腦中回想耐斯爾聽聞他要辭去血影特種兵訓練營教官時的震驚和舉動。
什麽?教官你要辭職?難道有別的特種兵訓練營花高價把你撬走了?”
耐斯爾的綠眼珠子像狼一樣的盯著聶遠,怒喊道:“你要是扔下我們去培養別的軍隊,就別怪我們以下犯上了。”
是,你要拋下我們訓練別人,那我們隻能對你不敬了。”
對,我們合力阻止教官。”
聶遠怎麽也沒想到他親自打造出的,擁有狼一般特性的學生,會有一天合力圍剿他。
一起上吧。”聶遠眸色一冷,大聲喝道。
就最後再給他們上一堂課,教他們認識一下趙雲長阪坡單槍匹馬,殺的七進七出是何場麵。
上。”耐斯爾領頭的學員們彼此互望後,震天高喊道。
聶遠看圍攻而來的無數人影,臉色一寒。
邁開膝蓋彎曲,快速移動,揮拳,掣肘,靈活防守再猛如鐵拳的勁道進攻,單腿如風掃落葉般橫掃一片。
不過片刻功夫,勝負已見分曉。
聶遠冷眼看對麵搖頭晃腦站不穩的學生,沒有起一點惻隱之心,腳尖點地輕如飛燕的躍上校場吊環,單手抓緊,舉腳疾踢。
對麵還不甚清醒的學員們,一個個隻能眼睜睜的瞧那快如影幻的連環踢直衝他們的麵頰,下顎踢來。
啊……”
偌大校場中央,一片摸臉,提顎的狼狽景象。
聶遠跳下吊環,快步疾馳,從一片狼藉裏揪出皮青臉腫的耐斯爾,拽住他的衣領腰帶,展臂舉於頭頂。
啪的一聲,如鐵餅砸地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渾身一顫,眼角瑟縮的望中間那一站一躺的兩人。
聶遠腳踩耐斯爾堅硬強壯的胸口,看他痛苦皺成一團的白色皮膚,沒有溫度的說:“空有蠻力,眼耳不敏,動做遲緩,隻有被我踩在腳下的份。”
耐斯爾瞬間呆若木雞,他一直自認能力勝於其他所有學員,原來跟教官一比,他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聶遠撤回腳,雙手背於後腰處來回踱步,視線從每一個垂頭喪氣的學員臉上劃過,冷聲喊道。
你們是否會成為世界最頂尖的雇傭軍團,不是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你們自身是否擁有頑強的意誌,無懼死亡的氣魄,團結一致的信念。”
真正的強大是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包括我,聽到了嗎?”
聶遠震天冷硬的問句,讓在場所有身高八尺的硬漢都不禁熱淚盈眶,齊聲高喊。
聽到了。”
激烈過後的寂靜無聲,每一位學員均是強逼回淚水,注視他們心中的神。
聶遠不能在看這些學員們的麵孔,決然轉身朝辦公樓走去,背著身擺手,道“一個個長的跟猩猩似的漢子,別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以後……有緣再見。”
十六樓一位滿頭白發,身形挺拔的老者立於窗前,默默的看著校場上發生的一切。
眼看那個走向辦公樓的黑點消失不見,老者轉身緩緩走向他的黑色真皮座椅前,坐下等待。
咚咚咚。”
敲門聲按照老者預料的時間響起。
進來。”
聶遠推門而進,走到灰白地板的中央站定,抬臂敬禮。
報告將軍,教官聶遠申請退役回家。”
老者深眸炯炯的盯著聶遠,沒有想象中的驚詫,也沒有氣憤跳腳的責罵,就那麽安靜悠長的望著他。
聶遠遲遲等不來將軍的回話,以為將軍對他自私的撇下學員和如父的他感到心寒,正要解釋時,將軍渾厚的聲音緩慢響起。
嗯,每個人都是要回家的,你不用遞交書麵等一切程序的申請報告,我特批你的口頭申請,你即日就可離開。”
聶遠瞪著震驚的黑眸,顫抖的說道:“韓叔是對聶遠失望了吧?對不起。”
韓將軍起身繞過寬大辦公桌,走到中間彎腰鞠躬的男人麵前,伸臂將他肩膀扶起。
你曾是血影最優秀的特種兵,又成為最優秀的頂級教官,我對你永遠隻有驕傲沒有失望。”
聶遠低著頭默不作聲,身體猶如石像一動不動,卻有一滴透明液體無聲掉落在灰敗地板上,很快消失,仿佛它從沒存在過。
每個人都有他要擔負的責任,聶遠,你的責任不在血影。”韓將軍大力拍了拍聶遠的肩膀,語氣堅定。
聶遠感受肩膀上的力量,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好了,回去收拾行李吧。”
韓將軍緩緩說道,收回緊握的手,重新做回他的位置。
聶遠聽將軍輕如羽毛的口吻,心裏不禁一痛,站直鄭重行了一個軍禮,轉身而去。
聶遠,記住,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實,支持你的強大力量一直都在。”
聶遠即將關上門的那一刻,門縫裏麵傳出一道渾厚的聲音。
聶遠沒有說話,隻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衝著關好的房門深深一躬,轉身離去。
屋內的韓將軍,端坐的坐在辦公椅上,背對著房門,喃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宿命的輪盤開始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