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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鈞一發之際,蕭君綰瞬間推開了趙靜姝。

    趙靜姝摔倒在一旁。馬蹄重重地踏在地上,驚起揚塵。發了狂的追月又朝趙靜姝所在的方向衝撞而去,趙靜姝閉緊雙眼一動不動,她要的就是這樣的場麵,至於結果,隻要有一口氣在,就會毫發無傷。

    蕭君綰快步擋在趙靜姝麵前,而追月跑到蕭君綰麵前時卻忽然停下。

    蕭君綰笑了笑,伸手撫摸著追月:“乖,別鬧。”

    追月甩著馬尾,變得極為溫順。

    趙靜姝站起身,皺緊了眉:“它怎麽……”

    蕭君綰回頭看著趙靜姝道:“讓公主受驚了。”

    “發生了什麽?”這是流雲的聲音,他來牽追月出去,看見這樣的情形自然會稟報主上。

    淩浩隨後趕來,看見狼藉之處就知,不是眼前所見這麽簡單。

    趙靜姝低頭看了看自己,除了衣衫有些淩亂外毫發無傷,戲是演不下去了,此處也不宜多留,欠身道:“參見王爺,今日的事不怪蕭姑娘,是靜姝不小心,靜姝不敢耽誤王爺與陛下狩獵,告退。”

    淩浩沒有說話,但蕭君綰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問什麽,緩緩道:“不關追月的事,是公主嚇到了追月。”蕭君綰撫著追月的鬃鬢,趙靜姝存的什麽心,她已經猜到。

    無非就是再演一出苦肉計而已,既能博取同情,又能將罪過推在她身上,就像上次,既當了好人,又差點除去一大隱患。

    蕭君綰的舉動讓趙靜姝苦心空付,一切都落了空。馬廄的事不了了之,但蕭君綰心裏卻沒那麽容易釋懷,尤其是趙靜姝夜裏的那一番話,聽著刺耳,如鯁在喉。

    每天夜裏那段琴聲都回蕩在行營裏,曲調一天比一天低沉陰鬱。

    “公主,夜深了,別彈了。”侍女勸道。

    “我究竟是哪裏做得不好。”趙靜姝。

    “之前宮裏不是有位娘娘曾勸過公主嗎,不是公主不好,而是緣分有先來後到。”

    趙靜姝重重地撥琴弦,琴聲頓時變得嘈嘈切切,接而冷道:“我隻信命數靠爭取,不信什麽先來後到,何況她不是不在了嗎?”

    “公主息怒,那或許是有別的原因,說不定是那蕭君綰在搗鬼。”

    “從前我把她當朋友,可她不肯為我所用,那般聰慧的女子,不是友,便是阻礙。”趙靜姝緩緩而言,纖指推著弦去,恰是驚濤驟興。

    “陛下的信上說太妃娘娘意將公主嫁給其侄,隻等公主回寧國,這次是太妃的主意,陛下和公主恐怕難以推脫。”

    “皇兄和我非太妃親生,這些年她對我們兄妹笑裏藏刀,而她的兒子良王覬覦皇位已久,自然也不會盼著我的日子好過。”趙靜姝頓了陣,歎道,“所以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費心爭取,不僅是為了皇兄,更為了我自己,因為我認定了他。”

    “公主嫁到燕國,陛下就有了燕國撐腰,太妃和良王就不敢在陛下麵前放肆了,更難得的是公主喜歡。這本該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為何會生出這麽多阻遏。”

    趙靜姝放下手,抬頭望向明月,凝眸輕言:“回去的日子近了,可我離他的心究竟還有多遠。”

    琴聲忽然停了,營帳中的蕭君綰還有些不適應,轉頭望了一眼窗外,又收回目光落下指尖的棋子。

    落棋聲清脆,伴著他一聲低語:“夫人現在似乎不怕了。”

    蕭君綰抬眸惑然看著淩浩,片刻之後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蕭君綰回想起近來的舉動,深吸了一口氣,要不是淩浩提起,她還不曾意識到自己變了,變得不再如初回燕國時那樣謹慎。

    如今她敢在和淩浩一塊兒來皇陵,敢在眾目睽睽下走在他身邊,今日夜裏還敢共處一帳,這些舉動冒著多大的風險她很清楚。若是被識破,祁國就回不去了,隻能選擇留下。

    她說不清如今的坦然是因為她無所畏懼慣了,還是心中有一份漸漸產生又愈加強烈的欲望。

    可心中還有容不得她衝動而選擇留下的仇恨。

    於是把抉擇她去留的權利交給了上天,但她卻在無意識中隨心而動,愈加冒險,與其說她是在冒險,倒不如說她是越來越想留下了。

    “琴聲停了,夫君早些歇息。”

    蕭君綰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正欲起身,見淩浩伸來手拿起她剛放下的那枚棋子,替她行棋,道:“夫人何時以這琴聲為更漏?”

    蕭君綰笑著歎了口氣,平日裏趙靜姝的琴聲要是不停,她是睡不著的,沒想到竟然漸漸的成了一種習慣。她低眼看了看棋局,這局才剛剛開始,於是安然坐下,繼續。

    沒想到那琴聲今夜也沒有罷休,停了一陣後又敘敘傳來。

    “夫君可知這琴是誰彈的?”

    淩浩的手頓了頓,側耳傾聽片刻後點了下頭。

    “難道夫君之前就沒聽過,對這琴聲充耳不聞?”

    “我若如夫人一樣清閑……”淩浩掃了一眼案桌上,“那些軍報誰看?”

    蕭君綰轉眼看去,案桌上壘了厚厚一摞奏本。自從見了上次的錦冊,她一眼就能看出裏麵哪些是兵部的軍報,真的不少。

    軍報倍增,天下暗潮洶湧,如今正是他要權衡國策之際,不該再讓他為別的事煩擾,蕭君綰將已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不到兩個時辰,夫人已連輸五局。”

    蕭君綰沉眼一看,她又輸了,被琴聲擾得煩亂,心思早已不在棋局中,輸得一塌糊塗。

    哪怕夜深音止,趙靜姝還坐在月下琴前,既不撫琴,也不言不語。方才她本想離開,看見一身影從那大帳裏出來,似是女子,本想追上去一探究竟,那身影卻極為警惕,步子匆匆,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趙靜姝不得不放棄,又坐回來,反複思量剛才那人那是蕭君綰嗎?她陷入沉思,甚至忽略了漸漸臨近的腳步聲。

    “公……公主……”侍女吞吞吐吐喚道。

    趙靜姝這才抬起頭來,僅此一瞬便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來的,真的是他嗎?

    假不了。

    趙靜姝回過神,起身輕輕一欠,萬分欣然:“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