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昏君不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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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是在哪裏?”歐陽廣歪坐在床頭,使勁地搖晃腦袋。腦子有點亂。

    他依稀記得不久之前,自己正在參加好友婚禮。喜筵之後,酒足飯飽的眾人送朋友新婚伉儷入洞房,結果一群人因為酒後無德,吵鬧起來,要戲耍新婚夫妻。

    鬧洞房雖是出於好意,但是言語過於出格,行為低俗粗鄙至極,嚴重地跨過了歐陽廣心中的底線。

    正義凜然、正直無畏的歐陽廣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他忍不住替朋友夫妻二人分辨了幾句,哪裏知道引來一群人的不滿,互相拉扯之下,推搡到了露台。

    適逢四星連珠,一道異光照下,歐陽廣便人事不知。

    “穿越了?”歐陽廣反應過來,突然意識到自己成了大煌王朝的皇帝,而且好像還是個昏君?扭頭一看,身邊果然躺著兩個嬪妃。

    再下一刻,昏君的記憶盡數湧出。

    “這昏君,真不愧為昏君之名啊。”歐陽廣忍不住暗罵了一句。

    昏君登極十年,十五次大興土木,整修行宮別院;十次大選秀女,補填已經遠超前代的後宮;三次錯過給仙門仙長進獻果品的期限,惹得仙門不快,故而數次降下危厄....在位期間更有九年大災,又因吏治混亂,皇帝不朝,導致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正在回憶昏君的生平,一個太監揮舞雙袖,大大咧咧地闖進了【閉月羞花宮】,嚇了歐陽廣一跳。

    歐陽廣一愣神,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看著此刻闖入寢宮的高讓,歐陽廣更是心中一窒。“昏君似乎是毒發身亡,這狗太監恐怕就是下毒之人,估摸著是來檢查昏君駕崩了沒的。”

    一念及此,歐陽廣立刻心中發緊,既慌張,也生氣。“這昏君簡直愚蠢至極!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如今又要因為他而死不成?”

    情緒劇烈波動,於是又有一股記憶湧了出來,卻是不屬於昏君的記憶。

    “我是天數門門下神劍宗的宗主歐陽廣.....四九重劫來襲,本宗主在證天仙位業與地仙位業之間搖擺不定,結果被人暗算,關鍵時刻使出秘法“錯魂術”,方才僥幸脫身。可惜好不容易得逃大難,卻成了肉體凡軀,剛剛要提取新身體的記憶,新的身體突然毒發。這毒藥奇特,不毒害身體,隻毒害毒魂魄,我苦啊……”

    神劍宗宗主的記憶到此為止,歐陽廣暗歎一聲好險,如果自己早來一步,死的就是自己。

    究竟是誰害了神劍宗宗主?

    來自劍神宗宗主歐陽廣的主體記憶依舊明晰,但是很多細節丟失,因此現在的歐陽廣根本記不起仇家是誰,難免感覺氣悶。

    “無論是誰,等我記起來,一定要你加倍償還!”

    歐陽廣的心頭登時產生了異常奇妙的感覺,三個同樣姓名的生命陰差陽錯之下,居然合為了一體。歐陽廣對神劍宗宗主的不幸遭遇深感惋惜,不由得對他更感同身受一些。

    根據神劍宗宗主的記憶,歐陽廣明白過來,這是一個修行者的世界。練成金丹、塑成元神嬰孩的高手大有人在。因為無論是先天元神,還是後天識神都能保留記憶,所以歐陽廣才能同時擁有三個人的記憶。

    歐陽廣在心中慶幸了片刻,懊惱了片刻,憤怒了片刻,無可奈何了片刻。所有的片刻合在一起,隻不過是短短一息的功夫。無論如何總算是活下來了。

    麵前中常侍高讓興高采烈的神情慢慢凝固,雖然笑容還在,但是笑得有八分尷尬,兩分不情願。他的身後跟著大大小小數個總管太監,全都僵在了當場,各個不知所措。

    高讓的失望顯而易見,東王答應他的好處眼看就要到手,最後卻不翼而飛。

    毒殺昏君可不容易,別看昏君愚鈍,偏偏體格極好,慢性毒藥一連喂養了三年,直到今晨方才奏效。

    而且為了不引起大煌皇朝宗主,三仙門仙長們的不滿,高讓與東王可是小意經營了有六年之久。期間聯絡朝臣,打點仙門,勾連異邦,籠絡諸侯,費煞了苦心。

    原本昏君就是不死也該癡傻,可如今……

    高讓是個老狐狸,驚愕了瞬間之後,立刻回過神來,猜測皇帝並沒有懷疑自己,稍微鎮定。

    想著金碧輝煌的宮閣亭樓,念著後宮的粉黛三千,高讓一雙賊眼滴溜溜直轉,順手摸了摸懷裏的【回元丹】,惡向膽邊生。

    “愛卿來得正好,朕頭痛欲裂,這可如何是好啊?”歐陽廣已經不是那個昏君,知道該如何跟眼前的小人虛與委蛇,更何況神劍宗宗主的記憶中,可以借鑒的經驗更多。

    高讓強忍失望之色,俯身行禮:“陛下,感情是昨夜飲酒過多,宿醉未醒罷。老奴這就派人安排醒酒茶去。”

    “也好。”歐陽廣伸了伸雙臂,裝出疲累不堪的樣子。“愛卿身後跟著這許多人,是何用意?”

    昏君愚鈍,一向很好欺瞞,所以高讓麵不改色,一字一句地回道:“陛下忘了?雲台快要築好,今日天氣不錯,老奴帶著這些奴才特來陪陛下一遊。”

    “修好了?”歐陽廣心中好笑,前兩日昏君剛聽說那雲台有些滯後怠工,還因此大發雷霆,沒想到今日這老奴才就又來打混糊弄。這明擺著是欺負昏君腦子不好使。

    “那咱們就去瞧瞧?”歐陽廣翻身起床,早有近侍過來替他更衣梳洗。

    龍床上兩個嬪妃麵露不喜之色,顯然對高讓賊兮兮的眼神不滿。但昏君慣常寵愛高讓,又對很多事不上心,像她們這樣沒什麽背景,又隻是偶爾接受寵幸的普通妃子,隻能忍氣吞聲,甚至有時候還不得不讓高讓這樣的寵宦在口舌上占些便宜,皆是敢怒不敢言。

    歐陽廣今日的眼神異常毒辣,已經瞧出了端倪,心中湧起殺機。“連朕的女人你也敢覬覦,朕不殺你,可就真成昏君了。”

    歐陽廣不露聲色,跟平常一樣大搖大擺地往外走去,身邊跟著十幾個太監,捧著十幾盤各色早點,隨侍在身邊,任由'昏君'隨需隨取。

    “這昏君,看你得意幾時。”高讓放肆慣了,等皇帝一走,立刻就轉身惡狠狠地瞪了兩眼床上的嬪妃。眼神可以吃人。

    “你,你不要放肆!”

    高讓冷笑一聲:“放肆?你們想必還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放肆!等昏君死了,你們可就是我的了!”

    “大……大膽……”

    兩個嬪妃都是新近入宮的,入宮前就聽說了皇帝的荒唐與昏庸,以及高常侍的跋扈,登時嚇得臉色慘白。

    “你們是不知道灑家的手段,若敢胡言亂語,叫你們知道厲害!”高讓恐嚇一聲,又往前邁進了一步,嚇得兩個嬪妃花容失色。

    高讓今日的心情大起大落,早已經突破了自己的界限,此刻腦子發昏,放肆起來,竟然膽大妄為地想伸手去掀錦裘。正在此時,歐陽廣大喊一聲:“高總管人呢?”

    高讓聞聲啐了一口,稍有猶疑,還是轉身追了出去。對方畢竟還是皇帝。

    一炷香後。

    “高總管。雲台還沒修好啊!”歐陽廣有些慍怒。

    昏君雖然駑鈍,但還不至於癡傻,一時間記不清楚事情是有的,但看到眼前的場景若還記不起雲台尚未完工的事實,那就不正常了,歐陽廣的反應恰到好處。

    高讓也知道自己得扯個幌子,把眼前的事圓過去。於是訕笑著上前:“雲台雖未完全竣工,但已經築好小道一條,所以特請陛下先睹為快啊,”

    “原來如此!”歐陽廣‘大喜’,一把握住高讓的手:“走!總管陪朕一起上雲台!”

    兩人走到半路,身後無人跟來,歐陽廣突然問道:“總管今日見到朕還活著,是不是失望至極啊?”

    高讓先是一愣,隨即一驚,然後心中暗暗湧起怒氣。別看他隻是個太監總管,卻從來沒把歐陽廣這個昏君放在眼裏,早就想著弄殺了昏君,過往的順從表現不過都是偽裝罷了。

    “陛下說哪裏話?”

    “說哪裏話?哼哼,朕的妃子好看嗎?”

    高讓突然意識到皇帝今日大不一樣,“難道是毒藥讓他轉性子了?”

    高讓心中一動,升起殺機,語帶譏諷地說道:“陛下不想當昏君了?”一雙手竟去扯歐陽廣,但卻慢了半步,歐陽廣佯裝身子一歪,早一步狠狠地撞在高讓的胸膛上。高讓猝不及防,身體一歪,摔下了雲台。

    雲台之高,猶如騰雲駕霧,高讓立刻一命嗚呼。

    歐陽廣冷笑一聲:“狗奴才!敢罵朕是昏君,也不動動腦子想想。朕要是死了,你一樣得陪葬,榮華富貴怎樣也輪不到你。可你要是死了呢?朕可是個昏君,一時意外,誰會在意?”

    片刻後,雲台半腰傳來歐陽廣的驚呼:“不好啦,高總管他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