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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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騰的言下之意當然讓簡澤十分不悅,但他卻無從反駁,靈物鋪是他心血所寄不錯,但指著這麽一間鋪子去對抗那對夫妻,實在是有些勉強。就連耿家不供應靈符都讓他不得不大費周折,更別說耿家其他的手段了。
一時間,簡澤竟有些心灰意冷起來,離開了祖父的庇護,自己果然一無是處。
杜子騰更進一步道:“而且,簡兄你將來的誌向就是經營這麽一間小小的鋪子嗎?”
簡澤見杜子騰此時神情誠懇,是一副可以溝通的模樣,沉默半晌之後也道:“仙緣鎮雖然隻是個小鎮,但也是修真界,修真界中,修為就是一切。”
身為四靈根在祖父傾盡畢生積蓄購買各種靈物的堆徹下,他修為不過煉氣七層,今後隻怕也隻能止步於此,他實在是不能有也不應該有什麽太過遠大的誌向。
杜子騰卻猛然站起身來:“放屁!誰說修為就是一切!如果照你所說,我這剛剛引氣入體的就活該被耿大一家捏死?!可現在你信不信,耿大肯定被耿馮氏收拾得滿頭是包、耿馮氏心裏也嘔得要吐血,但我好端端坐在這裏他們拿我沒有半點法子!”
不知想到了什麽,杜子騰冷笑道:“你們這些愚蠢的修真者,還真以為力量超俗就可以無視世間的遊戲規則,其實大錯特錯!隻要還是人,人心就會有弱點,或者貪婪、或者魯莽、或者無知,不管元嬰金丹還是築基煉氣,隻要你能抓住對方的弱點,你就可以翻雲覆雨為所欲為……這些*和弱點交織在一起,才是世間最大的力量。修真者,從來也不超凡脫俗!”
簡澤心中仿佛被重重一擊,一時間竟覺得自己自幼就奠定的信念竟然在刹那間天翻地覆。
杜子騰仿佛還嫌不夠似的,俯身直視著簡澤的雙眼低聲道:“今天仰峰坪的朝會還沒能讓你明白?你的祖父明明是築基修士,為什麽畏懼耿氏?怕他們背後那個金丹?放屁!那個金丹出手了嗎?以金丹真人的威能隻怕遠遠一擊就能移平整個仰峰坪,哈,需要畏懼嗎?或者說,畏懼有何用?看到了嗎,即便是鎮長,因為心中有弱點,才會被耿氏拿捏得死死的,修為有用?”
簡澤總覺得杜子騰這番是歪理邪說,卻又呐呐難辯。
杜子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淡淡說道:“或者我這樣講,真正的力量其實根本不止是修為,我一個最弱小的小修士可以讓背後有金丹真人的耿氏灰頭土臉,簡兄你修為遠高於我,還未與耿氏一戰卻就這般灰心喪氣,成何體統!”
簡澤皺眉冷哼一聲,知道自己剛剛氣勢上已經落了下風,這小子不過是利用那番歪理邪說來打壓自己氣勢而已。但內心深處,他其實已經被說服,甚至開始默默認可修為其實並非一切,修為……也不過隻是力量的一部分。
杜子騰仿佛聽到了他內心的想法一般,緩緩道:“修為若要上升,絕非朝夕之功,但修為之外的力量,當下我們卻可以圖謀。”
簡澤冷冷道:“先不必說‘我們’,耿氏當前最多是用靈符和其他的手段來要挾我,但你,卻是當著全鎮人的麵脫離耿家並且欠下了耿氏一百四十一顆靈石。”
杜子騰挑眉一笑,呦,節奏恢複是得挺快嘛。
然後他豎起兩根手指,又將二指並在一起:“兩件事,其實是一件。”
簡澤隻冷笑不語。
杜子騰也不甚在意,隻繼續說道:“根本上來講,這兩件事情都是要弄垮耿氏,否則永無寧日。”
簡澤大驚之下起身四顧,然後才狠狠說道:“你若想死就自己去!不要連累我們簡府一門!”
這小子當真是初生牛犢,不知天高地厚!開口閉口就是這等駭人聽聞之語,那耿家背後隱隱有未來的兩個築基和一個金丹,竟然說要弄垮耿家?!簡澤太後悔讓這小子進了自己家門。
杜子騰隻盯著簡澤,然後失望地搖頭:“難道你現在還沒有這種覺悟?你認為你解決了這次靈符供貨的危機就算完?你覺得耿氏會放過你?”
簡澤冷哼一聲強硬地說道:“若不是你,我簡氏和耿家何以至此,若是直接把你交給耿家,未必見得不能化解這段危機!”
以簡家門風,絕不至於做出這般的事情來,隻是眼前這杜子騰小小年紀,口氣卻天大地大,實在是讓簡澤忍不住狠狠反擊。
杜子騰奇特地打量著簡澤:“若是你在朝會當場做這樣的選擇也許還來得及,現在麽……嘿嘿!”
簡澤冷笑著準備繼續反駁,門外卻突然響起敲門聲,他皺眉前去應門,杜子騰隱隱看到來人仿佛是鐵萬裏,不過片刻,簡澤就已經回到了大廳,鐵萬裏卻仿佛隻是來報個訊,人並沒有進來。
簡澤起身前後神情已經截然不同,隻見他此時神情灰暗,說不出的低落。
杜子騰卻笑吟吟地道:“怎麽?莫不是耿家開始賣符了?”
簡澤抬起頭來大驚失色,杜子騰卻笑容不改。
半晌簡澤才頹然歎息:“耿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杜子騰點頭:“自然,這隻是耿家反擊的第一步,若是你連這關都過不了,那簡家也不必浪費力氣,直接將我交給耿家吧。”
簡澤神情一怔,然後才細細打量起杜子騰來,對方縱然衣不合體,年紀尚幼,但說到將自己交回耿家時那股漫不經心卻又智珠在握的從容卻莫名令簡澤心中一震,也許祖父的意思本就是讓自己認真聽聽這少年的建議。
簡澤深吸一口氣道:“好,那就來說說如何過眼下這關吧,靈物鋪裏有幾種靈符都已告罄,如果不及時補充……”
杜子騰見簡澤這神情和這話題,就知道自己和鎮長家這不甚牢靠的聯盟終是成了。鎮長那句“你們年輕人說去罷”,其實也是看自己能不能說服簡澤一起合作。
既然簡澤已經架了這隱隱的台階,杜子騰當然是就坡下驢:“既然說到靈符,我正想問問,我在耿家倒是製了不少符紙,耿家的靈符又是從何而來?有沒有可能,你直接越過耿家找其他供應靈符的渠道?”
靈符供應一事實在是簡澤現在最為糾結的事情,因此倒也不吝和杜子騰分說清楚:“這些靈符多是‘大力符’’、‘火球符’之類常用的符籙,據我所知,耿家靈符少部分是耿大夫婦自畫的,但以他二人的修為,又能畫得了多少?大部分隻怕都是他們托了峰上的門路畫的,早年間,鎮上也別的製符紙賣靈符的人家,都在耿家各種手段下關了這門生意,也因著這個,鎮上人家都嫌耿家太霸道,多半在我這靈物鋪裏買靈符……耿家最主要的營生還是向峰上供應低階符紙。”
杜子騰點頭:“難怪總是一天到黑地要我做符紙了。”
簡澤歎氣:“也正是因為如此,恐怕要直接越過耿家……很難。”
很難二字恐怕根本不足以概括其中難度,耿家在峰上有門路一是因為他們那一雙好兒女,二是因為他們同外門采買有交情,而簡家……靠簡澤那幾個還不知道記不記得他姓名的童年玩伴嗎?
“而且,幾十張符也不是小數目,就算是我豁出臉麵在鎮上四處求告,也未必能湊齊。”簡澤順著這其他渠道的思路想下去說到,畢竟鎮上離雲橫峰如此之近,一向太平無事,誰家也不會沒事囤符籙。
杜子騰挑眉:“幾十張?”
簡澤苦笑點頭,若是幾張他怎麽也能勻到,若沒有幾十張的數目,這一段時間的生意都要受影響。
杜子騰無語道:“還以為你這買賣多大呢……”他見簡澤神色不對,咳嗽一聲道:“好吧,這個包在我身上了。”
開玩笑,他每天在耿家揮霍的符紙都以百張計,幾十張靈符實在不在話下。
簡澤想起小鈴兒那番話:“你真會畫符?”
杜子騰揚了揚手上的符筆:“多新鮮哪,我要不會畫符還千辛萬苦從那小丫頭手上訛符筆?”
這話裏的槽點,叫簡澤這君子一下子都噎住了,他半晌才道:“那就拜托杜小兄弟了。”
杜子騰托著下巴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但你想過沒,就算暫時解決了靈符的貨源問題,耿家也許還有別的手段,畢竟他們在峰上是有門路的。”
簡澤再次苦笑:“難道我還攔得住耿家不成?”
杜子騰若有所思:“所以,在這場競爭裏咱們天然處於下風啊,舊有的供貨渠道不在自己手上,嘖嘖,還是要自主研發,開發新產品線,實行差異化戰略嘛!”
簡澤:?
杜子騰也沒向簡澤詳細解釋,隻拍掌道:“那來分析一下市場吧。這鎮上的人家主要是什麽地方用得到符籙呢?”
“鎮上不少人家也接了峰上一些活計,頂多就是活計忙不過來,或者需要氣力比較大的時候用上‘大力符’,或者實在有急事時需要用上‘神行符’,其他一些符籙都是實在急用的時候才會來買,畢竟,這符籙是要花靈珠買的。”
杜子騰搖頭:“這麽看來,鎮上人對於靈符需求並不多。”
簡澤心道,這鎮上在峰上管轄之下,似今日朝會這般的衝突都少,不似鎮外那般常需鬥法,哪裏需要這麽多靈符。
然後杜子騰杜大少誌得意滿地起身道:“既然沒有需求,那我們就來創造需求!”
簡澤疑惑:“何謂‘創造需求’?”
“你看看現在這些靈符的種類,什麽神行符、大力符、火球符,那都是在外遊曆、或者是修行、或者是鬥法才可能大量消耗的靈符,但這鎮上的人常做這些事嗎?”
簡澤搖頭,鎮上住民修為都在煉氣期,如果天資不錯早去了峰上,修行進展緩慢,若說熱衷遊曆鬥法之人,亦不會留在這仙緣鎮上了。
杜子騰道:“所以嘛,這鎮上大家常做的是什麽?”
簡澤一片茫然:“……吃飯睡覺幹活?”
杜子騰一擊掌:“對啊!吃飯睡覺幹活是什麽,這就是生活啊!你們從來沒想過開發生活類靈符嗎?”
簡澤:……
杜子騰也暫時沒去理睬簡澤的茫然,自顧自地想到:“唔,如果是生活類的……”
此時天色漸暗,四下一片昏茫,杜子騰卻心中卻有什麽靈感閃過:“我知道了!照明!”
然後他激動地一拍簡澤:“如果我們有照明類的靈符,你想,晚上大家活動不便、難以視物的時候,如果手上有靈符照亮四周,豈不是很方便?”
簡澤有些疑惑:“照明?是類似夜明珠?”那些大修士倒是喜歡用夜明珠來裝飾洞府,鎮上人自然不可能這麽奢靡,若是能畫出這種符籙,那倒的確是方便不少。
杜子騰見簡澤顯然沒想明白這一步的深遠,想到這畢竟是自己未來一段時間重要的合作夥伴,於是詳細解釋道:“所謂的差異化戰略,簡單來講,就是和你的競爭對手賣不一樣的東西,更先挖掘用戶需求,舉例來說,‘大力符’‘神行符’你簡家有、耿家也有,如果耿家改變態度,和善一些,那在耿家買和在簡家買,對鎮上的人來說有何區別?而且,耿家在峰上有門路,比咱們還有優勢。”
簡澤點頭表示明白。
“所以,我們要比耿家看得更遠一些,你想想,如果耿家開始賣這些符時,我們突然告訴全鎮,咱們手上還有一種全新的符籙叫‘照明符’,物美價廉,可以讓大家方便地在夜間看到東西!這樣一來,耿家有的簡家也有,但簡家有的耿家卻沒有,鎮上人自然會到簡家來買靈符,如果每一次咱們都能先耿家一步,有了‘照明符’,我們還可以發明‘燒水符’‘清掃符’‘洗衣符’……這用不了三五回,保準能讓耿家的符捂爛在家裏!”
簡澤聞言心中大動,杜子騰描述的場景足以讓耿家在賣符一事徹底斷絕心思,能狠狠教訓耿家簡澤當然求之不得,隻是:“你畫得出來?”
杜子騰手一揮:“這有什麽,我早就有了構思,取符墨來。”
簡澤滿懷希望去取符墨,杜子騰在他轉身時補充道:“對了,方便的話,記得帶幾本畫符的書過來。”
簡澤詫異回身道:“畫符的書?”
杜子騰更詫異:“是啊,要是沒書教,我怎麽知道你說的那幾種符怎麽畫?我又沒用符筆畫過。”
簡澤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這叫“會畫符”?特麽的連修真界最常見的“火球符”都沒畫過,竟然還說要畫出一種全新的符籙來……簡澤的背影頓時看起來頗為蕭瑟蒼涼。
倒是鎮長提溜著簡鈴兒在一邊不知聽了多久,人老成精,他倒是起了些心思:“若真是能用符籙讓街坊鄰裏日子便利些,倒也不失為一條新的財路,小澤若能沿著此路繼續走下去,也許這靈物鋪子真能做得起來,隻是,不知道這杜小哥兒到底在符籙上修為如何了……”
於是,片刻之後,在鎮長、簡澤和簡鈴兒六隻眼睛的希翼注視下,杜子騰提筆,凝神,靜氣,下筆,然後——符紙冒煙了……
沒錯,就是冒煙了,在六隻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下,那張符紙轉瞬間就燒成了灰,最後在夜風中,連渣都沒剩下。
杜子騰回頭嚷道:“哎,別走啊,這種新符第一次構圖有點拿捏不住火候很正常啊!”
隨即,杜某人悲催地發現,他的肚子開始叫了,臥-槽,屋漏偏逢雨啊!不知道畫毀了這第一張符還能不能混到一頓飽飯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