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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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在說第一個“欠”字的時候尚覺遠在山外,但說到最後一個“易”字時已經近得仿佛就在杜子騰耳邊!速度竟然快得如此駭人!
杜子騰還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就突然覺得心跳砰砰加速,卻詭異地覺得身體被一座大山壓住一般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根本無法挪動,仿佛是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在盯著自己,極大的恐懼之下卻難以動彈。
然後,一道奔騰迅烈的火舌已經伴著話語朝杜子騰襲去,鎮長已經麵色大變,長袖一拂一振,那火舌才略微偏移,幾乎是擦著杜子騰的臉頰而過,他幾乎在鼻尖嗅到了焦臭,那是頰畔發絲燒焦的味道,也是死亡的氣息。
這短短一瞬,杜子騰背後的冷汗已經濕透衣衫,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地接近死亡,剛剛那股仿佛巨嶽壓頂的可怕感覺難道就是高階修士鎖定時的威壓?
鎮長大怒:“耿麗!你眼裏還有沒有仙緣鎮的規矩!竟然膽敢在鎮上公開傷人!”
來人是個頗為年輕豔麗的女子,眉宇間與那耿馮氏極其相似,卻帶著種耿馮氏絕不可能有的驕傲淩厲,一襲紅衣更襯得她肌膚若雪唇若點朱,這便是耿家的女兒耿麗。
對於鎮長的指責,耿麗隻是輕蔑一笑:“仙緣鎮?什麽東西?我乃橫霄劍派華嶷真人之徒,憑你這小鎮上的規矩也敢約束我?”
鎮長白眉一跳:“你好歹是在這鎮子上長大,竟如此忘恩負義,數典忘祖?!”
耿麗卻是一指仰峰坪的方向:“哈,仙凡之塹斷凡塵!塹外俱是塵世,你居然還想跟真正的修士講塵世的規矩?哼,難怪你這老兒直到壽元將盡也不過隻是築基初階修為!”
這突發的變故讓一旁的預售工作幾乎也無法開展下去,簡澤聽到耿麗這猖狂無邊的言辭也忍無可忍,準備開口,卻隻聽耿麗道:“好了!我此次可不是為了和你這老兒理論來的!師尊準我下山,乃是為了斷凡塵俗事好鞏固修為!”
說著,她舉步朝耿氏夫婦走過去。這狼狽不堪的夫妻倆見到耿麗俱是一臉狂喜,耿馮氏更是眼中帶淚:“麗兒,你可來了……為娘快被這簡氏欺負死了……”
耿麗看著眼前這對形容不堪的夫妻,心中一酸卻又驀然警醒,師尊早已告誡,若要修成這心焰劍道必不可妄動塵心,以免心焰反噬,她隻離了三步就站定,然後淡淡道:“我今日正為此事前來,之前已從王虎處知道此次他的處置了,放心,我必為你們討個公道!”
簡澤忍不住冷笑:“真是好大的口氣,你們耿家口口聲聲要什麽公道,憑什麽?照明符是杜小兄弟所畫,那筆靈石明明是你耿家獅子大開口他也認下了賠給你們,竟然還敢說什麽公道?你們耿家憑什麽如此霸道蠻橫不講理?!”
耿麗隻負手傲然道:“憑我是築基修士,而你隻是個小小煉氣修士,憑我和你祖父境界一樣,我還有兩百年壽元,而你祖父……哼,不過就這幾年功夫了!”
她話音一落,滿場震驚,這耿麗竟然已經築基成功了?!雖然剛剛從她與鎮長交手還她周身氣息已經有人猜到了,但真正從她口中聽到這震撼依舊未能減輕,她竟然這般年紀就已經是個築基修士,聽聞她那金丹師父極為看重他們姐弟……這簡直前途不可限量……漸漸地,那本來排好了要交靈石的隊列慢慢就散了開去,甚至那些交了靈石的人家都在心底偷偷後悔,不該一時鬼迷心竅,為了那什麽聚靈符得罪一個,不,也許是兩個現成而且前程遠大的築基修士和他們背後的金丹修士!
耿馮氏喜極而泣:“果然,就知道我兒必不負我望!”
耿大看到周圍那些既羨且懼的眼神,又是得意又是惡毒地狠狠地一指簡家眾人和杜子騰:“哈,我早就說了,你們要是敢得罪我耿家絕沒有好下場!麗兒,快把這幫人給收拾了!那小子我要抓耿家給我畫一輩子的符!那個老兒你剛剛竟然敢攔著我耿家抓人,你快把這老兒拍死!還有那姓簡的小兒,他剛剛可收了不少靈石,這杜小子畫的符都歸我耿家,那些靈石也是我們耿家的,哈哈哈哈哈哈……”
耿大越是“安排”越是得意,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耿麗越聽越是皺眉,然後她有些不耐地道:“好了!這小子給我回耿家,那什麽符自然也是我耿家所有,就這樣!”
說著,她靈力一吐伸手就朝杜子騰抓去,鎮長麵色一凝身形變換間就攔在了杜子騰身前,兩廂靈力毫無花巧地碰撞,鎮長竟然蹭蹭蹭地退了好幾步才堪堪止住步伐。
杜子騰和簡澤臉色大變連連上前扶住,隻見鎮長麵色蒼白著慘笑道:“果然後生可畏!”
耿麗臉色一沉:“我敬你是這仙緣鎮一鎮之長,再問你一次,我要抓這姓杜的小子回耿家,你放是不放?!”
鎮長嘿然一笑:“老朽雖然老邁不堪,卻也不敢做出這等出賣親友以求苟安之事令兒孫蒙羞啊!”
耿麗冷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說著,她素手一抬,招來一把火紅的飛劍,手腕翻飛間劍訣一彈,飛劍上火焰猛增,竟漸漸生成一條火鳳!耿麗靈力一吐,飛劍化作的火鳳猛然展翼,發長長一聲暴戾的尖啼自半空猛撲而下,本來原地圍觀的眾人盡皆發出驚恐的尖叫、使盡渾身解數瘋狂地躲避,那火鳳腥紅血目隻牢牢盯住鎮長三人,竟是直直撲向他們!
人群中被鐵萬裏牢牢抱在手中的簡鈴兒遠遠發出一聲尖叫哭泣:“祖父!大哥!放開我放開我!我要過去找祖父!”
鐵萬裏卻根本不敢放這丫頭過去,隻咬咬牙,一掌擊在她頸後,小丫頭當即不甘地含著淚水暈了過去。
在火鳳撲來避無可避的一刹那,鎮長慘白臉上驀然血紅,然後在間不容緩的眨眼間,他一手拽住簡澤另一手拽住杜子騰竟然擦著火焰避開了這火鳳來勢洶洶的一撲,杜子騰肌膚上都能感覺到那火焰擦過的劇烈灼痛。
在他們身後,收勢不及的火鳳狠狠劈向鋪子,隻聽喀啦一聲,火鳳回旋著返回耿麗手中,鋪子已經被火勢一劈兩半,熊熊火勢漸漸蔓延開來,“簡氏靈物鋪”的招牌被砍成兩半亦在燃燒著轟然墜地!
耿麗手持飛劍,卻一臉淡然:“血遁之法?沒想到你這老兒倒還有些法子,不過我倒要看看,以你這氣血枯竭、元壽將盡之體,拖著兩個煉氣修士還能再遁幾次!”
耿麗話音未落,鎮長已經“哇”地吐了一口鮮血,臉色比原先竟然還要慘白!
簡澤扶著祖父,雙目紅得快滴出血來,牙齒將唇咬破也渾然不覺,這一刻,他從來沒有這麽痛恨自己修為低下!
杜子騰麵上一片木然,但扶著鎮長的手卻已經在微微發抖。
耿麗手上劍訣一捏,那飛劍上的火焰再次迅速膨脹起來,一道微微顫抖卻堅決無比的聲音突然道:“夠了!”
耿麗一挑眉,這是她第一次正色打量這她爹娘立意要奪回耿家的少年。
杜子騰身形削弱,此時肩背卻挺得筆直,縱然在隨時可能的死亡之下,他害怕到聲音發抖雙腿打顫,但那雙直視耿麗雙目的眼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與動搖。
他盯著耿麗一字一句道:“我跟你們回去!放過簡家!”
他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簡澤那句“修為就是一切”之後隱藏了多少血腥殘酷,就如眼前,他同簡家在築基修士的飛劍之下不過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在性命的威脅麵前,所謂自由與夢想,哈,連屁都不是!
耿麗手中飛劍火焰的暴漲卻半點沒有杜子騰的話而停下,她隻冷冷一嘲:“嗬,太晚了,我劍出必見血!告訴你,我殺了簡氏一門,依舊可以把你帶回耿家!”
簡澤低低吼道:“杜小兄弟!不必向她求饒!”他血紅雙目看著杜子騰,聲音卻冷冽無比:“我簡家沒有苟且偷生之輩!耿麗,你今日最好是斬草除根,不然我簡氏定與耿家不死不休!”
鎮長亦是側首微笑:“杜小哥兒,多謝啦!我簡家世居仙緣鎮,從祖上起就從沒有出過背親負友之輩,若到老朽這代背約又有何麵目黃泉之下見先人?隻可惜,咳咳,老朽隻能幫你們到這裏啦……”
耿麗手中火鳳隱隱再次成形,鎮長麵色再次突然由蒼白變為赤紅,簡澤雙目含淚,低低喊道:“祖父!”
一股杜子騰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沛然靈力開始自手臂傳來、充盈丹田,杜子騰卻猛然一把推開鎮長,這股力氣之大,猝不及防之下,連鎮長帶簡澤都倒向一旁,鎮長想給二人傳輸的靈力亦是不得不突然中斷。
杜子騰卻站在原地,驀然一笑:“我還是不喜歡欠人啊……”
那一笑裏,簡澤覺得自己又看到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蔑視修真界亦無所畏懼的杜子騰。
杜子騰轉過頭來對著耿麗笑道:“你們耿家想要的是一個會畫符的杜子騰吧?如果我現在炸成好多塊,對你們還有用嗎?”
杜子騰淡淡一笑間抬手,袖子裏許許多多的聚靈符蓄勢待發,聚集的靈氣如果集中在一個空間內可以提高靈氣密度,如果是聚集在一個點上呢?嘖嘖,沒想到自己這聰明絕頂的天才竟然也有拿自己當實驗品的一天啊!
耿麗柳眉漸漸隆起,手中火鳳振翅之後也將飛未飛,然後她冷冷道:“沒想到你這小子倒是有骨氣,我就成全你!”
她手一抬,眼看那火鳳就要飛起!
耿大連連上前道:“閨女,這小子留著對咱家還有用呢!他畫的那些靈符可值不少靈石!”
杜子騰心砰砰直跳,這命懸於他人之手的感覺讓他額角不停地淌下汗珠,但他隻凝神立在原地,看那耿麗如何說。
耿麗卻冷笑道:“我可不稀罕那些符籙!”
那火鳳就要再次騰空,杜子騰手上悄悄捏了另一把符籙,如果一定死在這裏,那他也絕不會讓耿麗好受!
然而就在此刻,耿麗突然心中劇震,飛劍重新回到掌中。不隻是耿麗,在場所有修士都是心頭一跳,仿佛冥冥之中感應到了什麽,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一切動作轉頭看向仰峰坪的方向。
然後,那一方天空如湖麵一般蕩起波紋、然後竟如潮水一般緩緩退去,漸漸顯露出其後的一道筆直山峰,蒼蕭翠穆,氣衝霄漢。
那是——“雲橫峰!”在場無數人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