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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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的心盡皆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隔著這凶險的天塹,誰也無法第一時間趕過去查探那頭的杜子騰到底如何了?

    半晌,眾人的心都快涼透時,一個鮮血淋漓但活蹦亂跳的身影一躍而起、狠狠跺著腳下的雲橫峰:“我擦你大爺!!!”

    看到對麵崖岸的響動,眾人一直提著的心才緩緩放下。再一聽杜小爺這中氣十足的罵聲,顯是人無大礙,簡氏祖孫同鐵萬裏皆是啞然失笑,這杜小哥兒/杜兄弟/杜小恩人,那可是修真者的聖地雲橫峰啊,可當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依舊這般不管不顧。

    擔心放下歡樂的氣氛就漸漸上揚了起來,在場仙緣鎮諸人心中激蕩的更是一種難以言表的驕傲與榮耀:自己居然真的見證了有人成功闖下過天塹,竟然是杜小哥兒這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人物,還是以這般匪夷所思的方式飛過去的!

    有人反應過來突然驚呼道:“杜小哥兒才煉氣三層……那豈不是第二個煉氣期就越天塹的人物?!”

    “你我當真是三生有幸,竟親眼目睹了這等必會轟動修真界的大事!”

    “哎,這杜小哥兒的修為比蕭大師兄當年還要低哪……”

    “這可真是有緣份哪,怕是蕭首席自己也沒想到他救下的杜小哥兒也能這般過了天塹吧……”

    遠遠的,對麵那身影似乎想起來什麽,以一種讓人牙癢癢的囂張返身朝這頭一指喊道:“哈哈哈哈,看到了麽?小爺不用你幫,自己進了橫霄劍派!”

    也不知是否杜子騰那最後那一記血符的餘威,此時山穀內雲霧盡皆聚集在雲橫峰山壁之下,一時未曾散去,即使隔著天塹,兩頭的人亦是能清楚地看到聽到彼此。

    因此,當杜小爺那一臉不可一世的得意嘴臉清清楚楚出現在眼前時,耿華覺得自己的臉被撕了扔在地上反反複複踩不了不知多少腳。

    周圍數位仙緣鎮鎮民的眼神更讓耿華周遭溫度驟降:這些螻蟻剛剛一臉歡欣鼓舞,現在還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他們敢!

    然而,耿華尚來不及將怒意發泄,陸玄春已經拱手道:“耿道友,在下尚有職責在身,需得先行一步,見諒。”

    話音剛落,符籙一閃,他人影已是借橫霄劍派護山大陣跨過天塹而去。

    之前杜子騰的囂張、鎮民隱隱約約的嘲笑眼神此刻在耿華看來都已經算不得什麽了,陸玄春那“職責”二字如一盆冰水潑在他頭頂,叫他瞬間透心冰涼。

    職責?什麽職責?陸玄春要履行的自然是當值修士見證闖天塹之責!

    旁邊簡鈴兒尚自一臉天真地歡喜道:“那小杜哥也是橫霄劍派的人啦?”

    小孩子清脆的語音仿佛重重一錘擊在耿華心上:他今天下山到底所為何來?非但沒能將危機扼殺於萌芽,反倒是真正成了那小子加入劍派中的見證?!

    一時間,逆沸的心血再次上湧,耿華無法再壓抑,竟是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簡氏祖孫一臉戒懼後退數步,牢牢將簡鈴兒護在身後,這耿華凶性大發時實在太過可怖,簡家人皆是害怕他憤恨交加之下暴起傷人。

    但這一口鮮血吐出,再冷眼看到眾人驚恐畏懼的表情,耿華竟突然冷靜了下來:同一群螻蟻有什麽好計較的?今日既已事敗,那再多追悔懊喪皆是無用。陸玄春按照門規必是要將此事向當值長老稟報的,當務之急,應將一切速速稟明師尊才是要緊!

    下一瞬間,耿華竟也同陸玄春一樣,轉眼就消失在仰峰坪陣法之中。

    鎮長皺眉,這耿華到仙緣鎮上,竟也不提麵見耿氏夫婦……當真是涼薄無情至極,手段心思又是那般狠決毒辣,想到杜子騰在峰上還要麵對如此對手,鎮長的心中一抹隱憂未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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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橫峰上,六宮十二殿的掌座長老竟在同一時間收到執事長老的傳訊:速至一心宮議事。

    議事?執事長老急召所議為何事?眾長老心中持疑,然而,大修士就是大修士,縱然這雲橫峰上下相距數百裏,不過呼吸之間,除了那等閉關到緊要關頭無法分神的,竟是齊聚一心宮。

    隨意一召便能有十數位金丹齊聚一堂,足叫修真界多少門派愧煞羨煞,可在橫霄劍派中,也不過是常事罷了。除了在坐數人,劍派中尚有數十位金丹坐陣,然而,門派中到底確切有多少金丹修士,怕是掌門都很難說清,因為劍派中這遊曆在外的金丹修士更是不知凡幾——這便是執修真正派天下牛耳的堂皇氣象。

    “不知執事長老所召何事?”

    執事長老目視堂下:“你且將事由再向諸位掌座再說一遍——此乃今日第一重‘仙凡塹’當值修士。”

    堂堂“飛毫院”掌院在此處竟然隻有個補充背景一般的職責介紹,姓名俱無,但下首跪著的陸玄春眼觀鼻,鼻觀心,勿言表露不滿,竟是大氣也不敢出。如此眾多的高階修士在場,舉手投足間那等沉沉威壓已是叫陸玄春雙股戰戰,在執事長老話語落下之後,更是無數強大到窒息的氣機鎖定在他身上,叫他心神失守牙關打顫,竟是難以開口。

    隨即,一道融融劍意如和風掠過,竟將那等氣機拂開,讓陸玄春有了喘息之機,他忍不住抬頭,卻不敢細看,隻隱約在眾多大修士中見到一位年輕修士,劍眉星目,微微一笑便耀如中日,英蘊神揚,風采逼人竟叫人不敢直視。

    場中無端傳來一聲刺耳的冷哼,陸玄春神識一痛,不敢多思量,隻記下那位年輕修士的容貌,暗暗承了這份恩情,便低頭恭恭敬敬將今日天塹之事始末無一隱瞞地一一道來——那仙緣石一捏碎自然有陣法記錄,他也不敢隱瞞。

    煉氣三層?飛過天塹?利用聞所未聞的符籙和一件下等法器?!

    如若不是執事長老在堂上端坐,此事確然無疑,隻怕在場諸多大修士早就一巴掌拍死陸玄春拂袖而去!

    然而按捺著性子聽完陸玄春稟報,性子暴烈如炎宮掌座葛春雷已是怒聲斥道:“荒唐!此等小兒豈可入我山門?!”

    陸玄春隻覺得自己那點可憐的神識中也似平地驚雷一般直讓他天旋地轉,金丹之威竟至於斯!

    在座諸多大修士,多數卻是皺眉不語,少數隻冷眼旁觀,場麵一時冷凝,倒是可憐陸玄春勉強恢複過來之後汗透重衫,未得發話不敢起身。

    然後,陸玄春隻聽得一道冰冷倨傲的聲音響起:“葛師兄所言甚是,不過一煉氣三層的小兒罷了,長老不覺召集我等前來太過興師動眾?”

    執事長老隻淡淡答道:“如今掌門閉關,按門規,事存異議之時,需由六宮十二殿合議。”

    陸玄春小心地抬眼覷了一下,那同執事長老說話也敢如此倨傲的修士一襲赤火霞袍,眉宇間卻冰冷如霜,隻這一覷之下竟讓陸玄春雙目凍得生疼,隨即那冰寒由眼直闖入神識,不過片刻,竟叫他似赤身裸.體置身於冰天雪地一般!

    陸玄春不敢出聲,隻得咬牙苦撐,然後一道熟悉的劍意再次拂過,第二次解了陸玄春當眾出醜之厄。陸玄春緩過之後依舊微微打著寒戰,隻隱隱聽到那冰寒神識的可怕主人倨傲道:“……依執事長老所說,按門規行事召我等前來自無不可,這六宮十二殿,我等皆忝為掌座,自是義不容辭。”

    隨即那人嗤笑一聲:“隻是,蕭道友倒是生了一副悲天憫人的好性子,不過一個外門修士竟也值得你兩番出手?不知,”那人聲音驟然陰沉下來,如暴雪將至:“我等掌座合議,蕭道友你在此,所為何來?”

    說著他冰冷目光一凝,便牢牢落在一人身上,其實,無須他目光指路,一眾金丹長老之中,這麽一個年輕到如日正中天的身影已讓人覺著不容忽視,不可忽視。

    本來經此教訓,再借上十個膽子,陸玄也不絕敢再妄自窺探金丹修士尊容,但剛剛那人話語透露出來的信息,莫非兩次助他之人皆是一位蕭姓真人——難道竟是真傳首席?!

    陸玄春的心怦怦直跳,吃驚之下他忍不住抬頭向那年輕修士看去,在這般尖銳的指摘之下,他隻是風輕雲淡地疏朗一笑,越發顯得雅致雍容赫章華彩,如暖陽當空,叫一切喧嚷指摘都雲開霧散:“皆是同門,還請華嶷道友勿要計較這當值修士一時失禮。”

    陸玄春聞言,欽佩蕭辰果然無愧真傳首席尊位雅量海涵之餘,亦是暗暗驚心,原來那倨傲者就是華嶷真人,早聽聞他極不好易與,今日一見,才知傳聞不過道出此人氣量狹隘的萬分之一,如此動輒得咎,哪裏是“不好易與”四字可以形容的!

    而且,陸玄春暗自揣測,那耿華便是他的弟子,這華嶷真人怕是也對自己剛剛那番不偏不倚的表述不滿,借機敲打罷?

    華嶷對蕭辰這番話卻更是冷笑出聲:“蕭道友何必避重就輕?我隻問你,以何等身份參加這合議之事?!”

    在座諸多金丹心中皺眉,這華嶷,竟是半點情麵不留當麵直斥,莫不是要撕破臉不成?

    須知修真界中修士結丹極為不易,千萬築基中也未必有一,若按杜子騰的話來講,那就是修士結構是一個底寬上細的怪異金字塔。

    煉氣、築基到金丹,雖則隻有三個大境界的差別,事實上,每一重大境界之間都有著天壤之別,煉氣期的修士不過門外窺道強過凡人罷了,築基方能算真正踏上修道一途,而金丹便可算得上修道小成,隻有道成法至才可凝結金丹渾圓無暇。這中間,尋道、悟道不知將多少修士困死在瓶頸之中,萬中無一一點也沒有誇大其詞。

    因此,到了金丹這個位階,修士其實已經是個極小的圈子,即使是橫霄劍派這等龐然大物也不過廖廖數十至多上百人,也正是因為如此,許多在場的掌座聽到華嶷那番話才會如此吃驚,修行到了這般田地,法侶財地四樣中“侶”這一項已是萬分難尋,他們皆屬橫霄劍派,在金丹中就是天然同盟,像華嶷這般因為教訓一個低階修士、計較一點無所謂的名分而直接與同階修士形同當麵決裂之舉,實在太過罕異。

    而且,他這般針對的人乃是蕭辰,在橫霄劍派崛起如彗星奔踏的蕭辰。掌門愛徒、真傳首席、百歲不到便已結丹、凝結金丹時又是那般駭人天象,這諸多殊榮絕非僥幸。更何況,素聞蕭辰風度卓絕為眾弟子垂範,絕非那等得意忘形不敬同門之輩,今日一見也確實名下無虛……這華嶷又是何苦來哉?

    金丹修士哪個不是曆經險惡見多識廣之輩,立即有人意識到……那前去追擊煉氣三層小子的內門弟子似乎是華嶷之徒?隻是犯得著為了一個犯錯的弟子這般開罪一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同門同階修士麽?

    一心堂內竟是靜可聞針。金丹修士們無一人出聲打破這沉默,陸玄春更是恨不得將自己埋到一心宮的地板裏麵,絕不想親眼目睹這神仙打架的一幕。

    那般欺上來直如打臉的話,蕭辰竟也未當場反駁,看他唇角笑意未退,顯是半點也未放在心上。

    華嶷隻冷笑不止,越發看不起這剛剛結丹的後生小子:“怎麽?你……”

    “夠了!”一聲威嚴怒喝將華嶷言語打斷,眾掌座心中一凜,皆肅容望去,紛紛憶起,此次集會乃執事長老親召,豈容華嶷真人這般無禮放肆?

    縱然三位大長老中,執事長老為人平和中正,但似華嶷這般無禮者,隻怕足以讓大長老震怒吧?

    但華嶷卻尤自一臉憤憤,竟似有恃無恐一般,倒叫眾多平時少見膽敢觸怒大長老情形的掌座們驚詫不已。

    執事長老心中一聲長歎,卻已決定快刀斬亂麻,不能再任由華嶷這般下去,與此同時,陸玄春也覺得耳邊的聲音開始模糊扭曲起來,顯是執事長老不允他聽到:

    “既然諸位掌座皆在,倒不妨先行叫諸位知道:掌門自關中傳訊,待蕭辰結丹大典之時,為其重開‘鬥輝殿’!”

    眾位掌教雖早有預感,但當執事長老真正宣布這樣的消息時,即使已曆經多少驚心動魄的場景,他們依然忍不住心中的震撼,看向蕭辰的目光中更是帶了一種說不出的複雜:這位便要是這堂皇橫霄劍派的下一任掌門了。

    那“鬥輝殿”便是執掌門派之前入住之所,乃是向天下修真者昭告繼任者之意。

    華嶷卻是麵色大變,難以置信地起身道:“這不……”

    執事長老隻沉下臉,雙目直視華嶷道:“難道華嶷真人認為掌門決議有何不妥?”

    此話夾著元嬰真人重重威嚴如巨嶽壓頂一般狠狠壓在華嶷心中,他心中一滯,畢竟也是修真道上閱盡風浪之人,華嶷知道自己剛才已是太過失態且不占理,來日方長,現在可什麽都還沒定下來,一切尚還有謀劃餘地!

    華嶷也不愧為金丹期的大修士,瞬息之間他已經思慮明白,麵上又恢複冰霜一般的淡漠拱手道:“華嶷失儀。”

    執事長老雪白長眉一顫:“如此,諸位是否還對蕭辰參會有疑議?”

    全場默然,那“鬥輝殿”僅次於掌門所居“星耀殿”,乃是掌門繼任者居所,此殿掌座即下任掌門,地位超然,怎麽還會有質疑?

    而且,從始自終也隻是華嶷一人不服,其他人更不可能有什麽疑問了。高階修士中隱隱有傳言,現任掌門修為深不可測已接近飛升之境,隻怕在曆任掌門、乃至太上長老中都是罕見,說不得,此番安排亦是想讓蕭辰早早接手門內事宜好自俗務中抽身,當然,那般大修士的境界自然又不是他們這等金丹可以揣測的了。

    執事長老見事已平息,便道:“如此,便繼續合議,適才諸位已明了第一重‘仙凡塹’上之事,那闖過仙凡塹的修士如何處置,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華嶷再次出聲道:“‘仙凡塹’乃祖師為天下有大毅力卻無大機緣的修士而備,那小子不過煉氣三層,修為上既無甚卓越之處,亦未經過天塹心性考驗,我橫霄劍派若讓這般小兒以此等手段糊弄入門,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自然不能令其加入門派!”

    且不論華嶷這番話的動機如何,但確實在情在理,令在場許多掌座暗暗點頭,如果真這麽一個混賬家夥加入門派,隻怕他們中許多人的念頭都要不通達了!

    但亦有人當場冷笑:“哦?那依華嶷道友所言,祖師當年所定下的‘越過仙凡塹即可入橫霄劍派’的十二字門規亦是可有可無?”

    這聲音蒼老卻有些陌生,華嶷詫異地回頭,卻見一個幹癟瘦小的老頭在一心宮一角貓著,說話時也依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這姓鐵的老不死竟然舍得離開他那座快生鏽的鐵宮了?!

    但華嶷卻半點不懼:“祖師當年本就是為了選拔那等卓異修士而設這條門規,若讓這等宵小入門,豈不與祖師心意背道而馳?死守門規若不知變通不過徒然惹笑,沒得墜了祖師威名!”

    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蕭辰卻突然開口道:“若這條門規隻是我橫霄劍派的門規,華嶷道友此言並無不是之處。”

    華嶷冷冷道:“那我就洗耳恭聽蕭道友指出我不是之處了。”

    蕭辰麵上依舊那般溫文爾雅,不見煙火氣息:“隻是這門規天下皆知,多少修士將越過天塹奉之為畢生之誌,橫霄劍派不隻是這雲橫峰上的橫霄劍派,更是天下千千萬萬修士心中的橫霄劍派。若是這般輕易將闖過天塹的修士拒之門外,隻恐令天下修士心寒誌消,失卻了祖師的本意。”

    此言一出,在座掌座都心中劇震,蕭辰這番話直令許多原來持否定意見的掌座直接改變了主意——相比於堂堂橫霄劍派的威名而言,一個小小的煉氣三層實在微不足道,便是納入門下又如何?劍派之中難道還不能讓一個煉氣修士提升修為進境麽?

    華嶷本能地反唇相譏:“什麽天下修士,不過是些要麽道貌岸然、要麽雞鳴狗盜之徒,何需在意?”

    執事長老在心中搖頭:蕭辰言語間在意的是劍派領袖正派的影響,利弊權衡清晰明白,這華嶷被蕭辰一刺激,隻顧著這等末節,出語隻顧譏諷同門,心胸視野高下立現。

    他隻抬手道:“罷了,不必再爭。這修士就納入門下吧。”

    華嶷還待相爭,但舉目環視,適才讚同他的修士盡皆搖頭,顯是已改主意,他隻冷冷道:“若是天下修士人人都似這般投機取巧加入我橫霄劍派該當如何?”

    底下的陸玄春想到杜子騰那將聚靈符賣遍全仙緣鎮的壯舉,不知怎的,腦海竟湧現出杜子騰舉著那“飛越天塹不用愁”賣遍全修真界、結果造成人人皆可飛越天塹的可怕景象……他不由得覺得一陣驚恐。

    卻聽蕭辰道:“不若公告天下修士:跋涉天塹而過者可入橫霄劍派。另外,還要煩請羅長老將將仙凡塹中‘霧羅仙陣’略作調整,隻允許闖塹修士自山穀下方通行。”

    執事長老及一眾掌座皆是一臉滿意,大讚道:“此法甚妥。”至少是把這個漏子補上了,而且華嶷一提蕭辰便已信口道來,顯是早已思慮周詳。

    華嶷隻得咬牙將剩下的話縮了回去,好不憋屈。

    然而,不待執事長老宣布事畢,蕭辰竟又上前道:“另有一事,適才聽聞當值修士有言,這仙緣鎮上竟有內門弟子恃武行凶,那煉氣弟子才不得不捏碎仙緣石被迫越過天塹,仙緣鎮乃劍派所轄之地,相距咫尺,且過往散修、他派修士前來拜訪皆要途經仙緣鎮,現發生此等惡行,若不予以懲戒,何以整肅門規令天下信服?”

    執事長老皺眉尚未出聲,華嶷已是勃然大怒,這蕭小兒欺人太甚,自己已然放手,他竟敢反咬一口!

    怒意蓬發間,他的冰火劍意已是當頭向蕭辰狠狠劈去!如火暴烈,如冰酷厲,這華嶷竟將這兩極劍意漸漸修成兩儀互生之意了!

    兩極劍意指的是同時修煉一正一反兩種劍意,劍意互斥間磨礪劍意,精進奇速,但劍意本乃劍修所修劍道的顯現,修兩極劍意便意味著同時走在完全相反的兩條劍道上,其中險峻,稍有不慎,即是走火入魔之災。而兩儀互生則意味著完全相反的兩條劍道上已經出現了一絲交匯,乃是劍道大成的前兆,這華嶷果然是不容小覷!

    但蕭辰一笑間,隨意抬手一揮,劍意開闔,揮灑自如。不過眨眼間,那如火暴烈已化為春水粼粼暖意徐來生機盎然,如冰酷厲隻轉為秋風颯颯寒涼入骨肅殺無常。這劍意中竟是生滅交融,變幻隻在劍主人一念之間——在場修士俱是感到心神一跳,好霸道的劍意!

    似陸玄春這等築基修士更是哼都沒哼一聲,已經昏厥,被執事長老拂到一旁,險險揀回一條命。

    這蕭辰竟修的也是兩極劍意!剛剛談笑揮手間的交手,不論力量大小,隻說力量層次,卻是高下已分。

    而場中金丹長老反應過來之後,更是倏然色變:“劍種!”

    所謂劍種乃是指劍意之後的另一重境界,當劍意磨礪至極再經道心考驗之劫,方可凝結劍意為劍種,這已經算得上觸摸大道邊緣,在劍修來看,生出劍種的修士幾乎可以說已經看到了元嬰期的大門,這蕭辰不是才堪堪結丹,卻兩極劍意融合交匯——這分明就是兩極生劍種之征!此人在劍境上天賦竟駭人至斯!

    華嶷修行二百載不過堪堪修化兩極為兩儀,可這蕭辰年不滿百歲竟是劍意相合、劍種已生!在場眾多金丹劍修一時間都生出世上著實有人生來惹天妒的感慨來。

    執事長老麵色陰沉:“令那內門弟子給我去第四重仙凡塹守塹一年!”

    華嶷大驚失色:“袁師叔!”

    執事長老隻冷冷道:“今日事畢,諸位且回吧。蕭辰你留下。”

    且不說華嶷是如何懷著一腔怨憤離去的,執事長老看著留下的蕭辰一臉光風霽月忍不住再次歎氣。

    作為看著華嶷一步步修行至今,更是看著蕭辰從稚兒長大成.人的門派長老,執事長老深知,方才一切絕非偶然,華嶷為人是偏狹孤高,也的確一直對蕭辰有著隱隱敵意,卻絕不至於像方才一樣在一眾掌座中那般失態。

    蕭辰兩次出手相助那當值修士又豈是如華嶷所說那般“悲天憫人”?反正執事長老是絕不相信的。隻怕更有可能是借著這出手之機撩撥華嶷吧?可歎那華嶷步步落入彀中全不自知還想打壓蕭辰,真叫他不知說什麽好。

    說起來,執事長老心中還是對華嶷的憐惜同情居多罷?怎麽說,那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橫霄劍派中自然劍修占據絕大數,既為劍修,自然心直如劍,萬事直指本心,故而相比於其他門派,少糾結紛爭,氛圍純淨自然一意修行,強大由此而來,劍派能在修真界中領袖群倫,也與此分不開。

    如蕭辰這般的異數將來執掌門派,若在一甲子之前,執事長老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讚同的,他畢竟也是個劍修,自然也更欣賞那等心直如劍之輩,而蕭辰雖然看著風度卓異氣象堂皇,足以率眾垂範,但內裏實在是城府深深,讓執事長老有時候應付起來都得皺眉。

    可近來修真界中實在波雲詭譎,上次蕭辰被邪道一金丹修士打傷之事就讓橫霄劍派上下震怒,修真界中,邪道本就勢微已久,這般挑釁之舉實在是太久未曾發生,而正道中,其他門派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動之態,偏偏掌門又在此時閉關,以蕭辰之能,此等局勢應付起來至少絕不會讓劍派吃虧,倒是個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門派之中皆為劍修,行事說話直率了些,縱使有同門一時思慮偏狹,你身為門派首席也當寬厚仁義為先。”不要老是挖坑叫別人跳,一時不好收尾。

    蕭辰溫顏一笑,向執事長老道:“多謝袁師叔提點,我定會掌握好分寸。”至少那肅寒絕殺陣和血煉之法他方才就提都沒提,至於為什麽沒提……噓,不可說。

    執事長老卻是嚴厲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拿這小子無奈:“罷了,等你師父出關再來教訓你吧。”

    蕭辰隻是一笑。

    執事長老一指堂下暈過去的陸玄春:“此事既然你已插手,聽聞那煉氣修士也曾被你所救,雖則來曆有異……便由你來善後吧。”

    言畢,他再次歎了口氣,以元嬰修士之能,轉眼之間這堂上隻剩下蕭辰與陸玄春。

    蕭辰生滅劍意一拂,陸玄春悠悠轉醒,隻見空空蕩蕩的大堂和眼前風采卓然的真傳首席,感慨自己居然真的自那等強大修士的劍意下揀了條命回來,立即起身向蕭辰道謝。

    蕭辰側身避過了陸玄春的大禮:“皆是同門,我亦曾托庇外門,陸修士不必如此。”

    陸玄春一怔,隻見蕭辰提及他在外門一事眉宇間依舊風疏月朗,竟是絲毫不以為意,隻教陸玄春心中震蕩不已。以蕭辰今時今日的修為地位,在他這一介外門低階修士麵前,提起昔年勢微之事竟如此坦坦蕩蕩,叫陸玄春心中敬服不已,隻在此人麵前再次深深低頭,以示恭敬。

    陸玄春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敢問蕭真人,適才合議之後,對於那姓杜的小……修士是要如何處置?”他本想開口說小子,但想到那小子畢竟是眼前的首席大人所救,敬屋及烏,連帶的,居然杜子騰也成了小修士了。

    蕭辰道:“適才執事長老已然明言,可納入門下,陸修士你也應當聽到了罷?”

    陸玄春點頭,他隻是擔心之後事情有變化,如此聽來,那姓杜的小子倒是好命了:“隻是不知,門內要如何安排於他?”

    蕭辰一挑眉,隨意笑著:“我聽說他符畫得不錯?嗬,那就去你的‘飛毫院’吧。”

    陸玄春好險沒一頭栽倒在地,這麽個逼得執事大長老召集六宮十二殿合議、引得華嶷真人和蕭真人交手、還不知要攪出多少風雨的大大大大大大號……燙手山芋最後竟是要砸到他陸玄春自己手裏?!

    他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少燒了哪柱高香?陸玄春欲哭無淚。

    他連連擺手道:“我飛毫院不過外門下三院之一,人少勢微,實在是……”

    然而,對上首席大人那雙燦如星辰卻深不可測的雙眼,那一個“不”字無論如何不敢也不能說出口,陸玄春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轉口道:“……雖然人少勢微,但必不負首席所托,讓杜小修士在飛毫院待得舒心暢意。”

    蕭辰卻擺手道:“那倒不必,陸修士你隻管按規矩來就是。”

    陸玄春心中詫異,突然有些不明白這位真傳首席的意思,他有自知之明,若真傳首席是希望那小子修行進境一飛衝天,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讓其來飛毫院,若隻是希望這小子平安一世托庇風雨,卻又特意同自己強調不必特殊優待,真是讓人百思不解。但這般大人物的心思,他也不敢再多加揣測,既然首席這般交待,那他就按一般弟子對待就是。

    陸玄春懷著滿腹心塞之情,恭敬告辭之後領命去執事堂落實杜子騰的外門弟子身份去了。

    隻是那背影怎麽看怎麽蕭瑟,倒讓他身後的蕭真傳臉上露出一個複雜玩味的笑容:煉氣三層就能讓人這麽頭疼,倒還真不是普通人啊……

    回想起當初救下那小子時的情形,蕭辰麵上的神情越發莫測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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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橫峰腰,某個鬧騰得修真界第一大門派高層雞飛狗跳、甚至最後逼得第一大派不得不修改門規的凶殘人物正在呼呼大睡。

    仿佛睡夢中也感到了眾多大能的暗暗詛咒,某人搔了搔下巴,終於舍得睜開眼睛。

    他茫然地看著上方的石壁,一時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耿家剁草的日子、仙緣鎮上一幕幕自眼前劃過,最後定格在飛過天塹抵達雲橫峰然後昏睡過去的事實裏,杜子騰才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啊耶!小爺已經是橫霄劍派的弟子了,哈哈哈哈!”

    完全不知道他這弟子身份得來背後有多少曲折離奇又對自己有著莫名自信的某人可真是幸福得讓人想掐一把。

    杜子騰起身後隻發現腰酸背痛,回頭一看,好家夥,真不愧是什麽鬼劍派,那床就是塊貼著石牆略微打磨的大石塊,難怪他這在耿家磋磨慣了的身體都有些吃不消。環視這間屋子,竟然也是間石屋,除了張石床,一張小小石桌,竟是半點裝飾也無。

    無語之下,杜小爺拉開石門準備出去,門外一片雲霧茫茫,杜子騰信步踏出幾步,然後他突然心中咯噔一下:“啊啊啊啊啊——”

    然後一道不耐的聲音道:“叫什麽叫!”隨即杜子騰覺得後領一緊,下墜之勢終於止住。

    杜子騰勉強抬頭一看:“陸……陸真人……”

    隨即杜小爺又被扔回那間石室之中,一枚小小的玉牌砸到了他身上:“雲階令,沒有此令山上不可通行。”

    話音剛落,留給杜子騰的就是湧進屋中的茫茫雲霧,人影早就不見,杜子騰:我擦大俠,你不留個橫霄劍派的攻略下來就這麽走人真的好麽麽麽麽!

    然而,內心深處來講,杜子騰也不是那等真正需要攻略的人,君不見仙緣鎮上沒有攻略某人不也一步步蹦躂得挺歡?

    因此,打量著那上麵寫著“飛毫院”“杜子騰”字樣的重要小牌子,杜子騰挑眉,他這算是進了陸玄春的地盤啦?也好,所說他也是個畫符的高階修士,有空倒是可以問一問【然而對方並不想搭理你==

    略略收拾好杜小爺又一次試探著朝門外踏去,話說,剛才實在也怪不了他,門外雲霧重重視線全遮,那走道卻居然不到一步寬,也沒個警告提示“危險,止步”,他當然一腳就踩空了,果斷差評!

    這麽窄的走道,也不知道前麵還有沒有路,若是走道在路途斷絕,那就會重複剛剛的悲劇了,但方才還有那陸真人拉他一把,如果等會兒掉下去,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救……

    不過,這樣的地方,那些會禦劍的修士還可以咻咻地飛來飛去,其他人怎麽辦?想到這畢竟是待得長遠的地方,杜子騰皺眉苦思。但杜子騰生命中就不知道“不可能”三個字怎麽寫,他迅速伸手進儲物袋中,創造曆史的一代神器“飛越天塹不用愁”果然好好地躺在裏麵,杜子騰心中一定,可問題是現在手上沒聚靈符……

    好在,此時,終於有人出麵,及時製止了一雙金屬翅膀翱翔在堂堂雲橫峰上空的美好風景,石門應聲推開,走進來一個麵目憨厚笑容質樸的男子。

    他一臉熱情地看著杜子騰道:“杜師弟吧?掌院特令我來領你回‘飛毫院’。”

    杜子騰:“如此多謝,不知閣下是……”

    來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憨笑:“看我,一時高興給忘了,我叫方平。”

    “方師兄,還要勞煩你了。”杜子騰一麵熱情地回應,一麵在心裏瘋狂地吐槽陸玄春:架子可真大,剛剛順便把自己拎回那飛毫院不就結了麽。

    而杜子騰很快發現,陸玄春身為一院掌院,這麽安排是十分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