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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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緣鎮,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間,街邊早不複往日冷清小鎮的麵貌,連酒家都多了十數家。
    其中一家,此時正是高朋滿座,不少修士互相見禮,坐在桌前,叫上幾壺禾禾酒,或是彼此間互通靈物,又或是交換些修真界最近的消息,也算是一景。
    “那位……還沒下落?”一個藍衫的煉氣修士低聲向剛剛碰麵的同伴問道。
    “噓——”他那著葛色袍子的同伴亦是煉氣修為,此時連連左右張望,布了一道隔音陣之後才道:“你真是不怕事,這可是仙緣鎮,就在雲橫峰上,萬一哪個巡鎮的弟子聽見,又是一場是非。”
    他那藍衫同伴卻顧不上抱怨他的口氣,隻怏怏地道:“當年讀那《雲橫首席傳》熱血沸騰之事還曆曆在目……這風雲變遷也未免太快了些……”
    葛袍修士卻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是因著那位的緣故才修的劍道,隻是,那等滔天逆行,修真界皆知,說來,都怪合歡宗的妖孽,潛伏入橫霄劍派數年,一朝圖謀竟是衝著那位而去……正邪不兩立,當真是令人警醒。”
    藍衫修士卻哼了一聲:“我才不信,能看破生滅劍意之輩會困囿於此等兒女情孽,說不準這其中有什麽誤會才……”
    那葛袍同伴連忙起身摁住他的嘴巴:“噤聲!這雲橫峰上不知多少大能,這隔音陣也未必周全,人家門派之事我等散修怎可妄議——你不要命啦?!”
    藍衫修士憤憤不平,卻終是顧忌了同伴的感受,不再多說。
    那葛袍修士見狀心中直謝天謝地,這些劍修都是一個樣,他這同伴初入門徑竟也不例外,直來直去,要知道雲橫峰上的劍修也是這樣——而且別人的劍還更快。
    趁著此時同伴好不容易按住不說,他連忙轉移了個話題:“最近凡間也不知是怎麽了,熱鬧得緊。”
    藍衫修士勉強接道:“你不是做著買賣嗎?還關心凡間事?”
    葛袍修士尷尬一笑:“我雖有靈根,可父母兄弟卻是凡人,數日前回去拜望時偶聽他們提及的。”
    藍衫修士一怔,這倒是從未聽這同伴提起過,隻是……修士壽數漫長,凡人卻終有盡頭,若是這凡間羈絆太重,於修行怕也是無益,但父母兄弟那可是血親,若說直接斬斷卻也未免太寡心絕情了些……
    一時間,藍衫修士亦是呐呐難言。
    倒是那葛袍修士爽朗一笑,轉而說起他在凡間的見聞:“聽聞凡間數國那些青樓楚館竟是聯合弄了個什麽‘萬國花魁大賽’說是要選出真正的花魁來,還在各國弄了什麽分賽場,弄得那許多凡人趕往各國去觀賽,倒是熱鬧非常。”
    ……
    一個老嫗伸手戳了戳她身邊一個老翁:“聽到沒?他們還在找你呢。你說那些狗屎金丹定然想不到,我們直接到這兒來了吧……”
    那老翁仿佛已到耳順之年,任老嫗如何嘀嘀咕咕,都隻是淡然地飲著杯中禾禾酒,一副什麽也沒有聽到的模樣。
    此時,一個看起來有些憔悴的年輕修士踏進了酒家,那修士一身月白衣袍,也就隻這一點有些紮眼,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進來之時,整個酒家竟是一靜,隨後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這就是與那個妖孽勾結的……”
    “可不是,當初就是他們將之引入橫霄劍派的……”
    “這橫霄劍派怎麽還能容得下……”
    那年輕修士似乎已經對這些非議習以為常,竟是置若罔聞向老板打了一壺禾禾酒,那離去的背影於人海中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蕭索。
    老嫗那嘀嘀咕咕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了叫人有些不適應的安靜,隻引來老翁有些詫異又或是有些擔心的一瞥。
    待到日落西山,這些修士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桌上那一對老翁老嫗不知何時早已經不見蹤影。
    “喂,安全嗎?”老嫗在街角處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
    老翁卻一臉淡然,腳步從容慢吞吞地、或者說是大搖大擺地跟在那年輕修士身後,眼見那年輕修士越走越偏僻,竟是來到了這熱鬧的仙緣鎮邊上。
    在老嫗腳步遲疑地跟上來時,那年輕修士驀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臉來一臉嘲諷:“跟夠了嗎?!”
    不待老翁老嫗回答,那年輕修士一臉憤怒:“我說了我不知道杜子騰是合歡宗中人,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你們既然這般手眼通天,為何不自己去合歡宗問個究竟?!卻偏偏來為難我們?若是你們依舊看不慣我們簡氏,我們大可搬離這仙緣鎮,可也是你們不許我們遷離,現在又這般苦苦相逼,你們到底要怎麽樣!”
    老嫗有些茫然地撓了撓下巴:“誒?還有人迫過你?”
    老翁卻是站在一旁默默不語,隻將這場麵留給老嫗來處理。
    那年輕修士渾然未覺不對,依舊十分生氣地捏緊了拳頭:“哼,你們何必假惺惺的!”
    老嫗戳了戳身邊的老翁:“現在說話方便?”
    老翁隻淡然點頭。
    年輕修士一臉莫名其妙,反正這些大修士捏死他就像捏死隻螞蟻似的,他早已麻木,甚至早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若不是為著祖父還有妹妹,他早跟這些人魚死網破了,可今天跟來的這兩個……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老嫗清了清嗓子,竟是換了一副清朗年輕的聲音直接問道:“現在門派裏都有誰說了啥?”
    年輕修士先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有些發怔,若是這些人為著那二人的下落而來,絕不至於詢問這等淺顯的無關問題,然後他失聲道:“杜兄弟?!”
    老嫗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誒,艱難時期改變了下模樣,唐突了些,簡兄見諒。”
    簡澤不知想到什麽,突然看到旁邊的老翁結結巴巴地道:“這、這位、難道是……”
    老嫗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說來,現在門派裏麵怎麽稱呼他?沒把首席的位子給他擼了?”
    簡澤此時已經驚駭得不知要說什麽了,可對於杜子騰這殊無敬意的話語,他還是有些無語:“門派中並無真正對首席提什麽處置,至少我是沒有聽說過的,隻是四處在搜尋於……閣下。”
    老翁隻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老嫗有些好奇:“那門派中的弟子都怎麽看?”
    簡澤對老嫗的神經大條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難道不是全修真界都在搜尋他們更緊急嗎?竟然還在詢問門派中弟子的反應?
    可對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隻得無奈答道:“自然是說什麽的都有,真傳首席原本的擁躉亦不少堅持認為消息有誤,可也有弟子歸罪於……杜兄弟你的。”
    老嫗抱臂“嘖”了一聲:“果然小爺的英俊瀟灑是什麽都遮不住的,明明躺著都擋不住這絕世容顏中了一槍……”
    老翁並不搭理老嫗這滿嘴的胡說八道自誇自捧,隻是突然向簡澤問道:“你可有聽那些金丹修士說起過內門長老們的態度嗎?”
    簡澤隻搖頭:“隻隱約聽說長霄真人突然閉了關,那些人想稟報掌門亦未能成行……”他看著老翁有些歉然:“時機上也是不巧得很,不知您能不能另想辦法……”
    老翁失去這最大的庇護,臉上神情卻不見失望,隻是有些若有所思,好半晌才對老嫗道:“回到仙緣鎮這第一關算是過了,現在回劍派吧。”
    簡澤大驚失色:“不可!如今掌門不在,那些金丹個個欲抓你二人,如何能自投羅網!”
    老嫗卻是嘿嘿一笑:“你就放心吧,絕不會有問題的。”
    也不知這番話是在答這二人中的哪個,亦或是一語雙關,皆答了。
    老嫗轉而向簡澤問起這仙緣鎮上的巡鎮弟子來。
    問清楚之後,老嫗隻向簡澤抱拳道:“這番連累簡兄了,還請恕罪,如今這情形你也知道,就不上門拜訪鎮長了,免得還要給你們添個大.麻煩,代我問個好,待得一切大白於天下,必再次登門道謝。”
    簡澤想問老嫗下一步到底如何打算,難道真想回到雲橫峰上?可他又知道自己修為低微,知道這等機密等同於所有金丹修士都會知道這一切,他人微言輕,修為低微,能做的也隻是盡量遮掩這二人到來的痕跡,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罷了……
    簡澤猶疑半晌,最後隻是目光複雜地向老翁老嫗行了一禮:“二位務必保重!”
    同簡澤分別之後,老翁老嫗又選了個巡鎮弟子定會經過的偏僻之處貓好。
    直到此時,老翁才緩緩道出自己心中許久的疑惑:“你就這麽相信簡澤不會背叛我們?”
    老嫗卻是嘿嘿一笑:“來之前我是不相信的。”
    老翁默然,但他相信這是實話,因為在之前的計劃中,隻有隨機應變,並沒有確定一定要找簡澤,可見在親眼見到簡澤之前,對方是真的不確定的。
    老翁卻抓住了老嫗的言下之意:“所以說你們遇到之後你就能確定?可這世間最不可捉摸的恐怕就是人心了,即使是修行千萬年,可與凡間那等人心莫測相比,修士亦是遠不能料及的,你就能肯定?”
    老嫗沉吟許久才道:“這世上哪有什麽萬全把握之事,不過是有八成把握而已。”
    老翁一挑眉,知道對方這是又犯了賣關子的臭毛病,於是也不多說,隻靜候那巡鎮的弟子路經此處。
    簡澤提供的消息果然十分準確,不多久便有一個身著黃色靈袍的佩劍弟子自此經過,老翁轉眼去看老嫗,對方卻默默搖頭。
    於是,這個弟子便這麽如常地經過了,什麽也沒有發生。
    如此一而再,到第三個弟子時,老嫗卻突然身形一動,更叫老翁大吃一驚的是,老嫗竟是摘掉了那掩飾形貌的法器,露出了真容朝那弟子笑容燦爛地招呼道:“嗨!”
    “杜子騰!!!!”托這次力度強大的通緝之福,那弟子一眼就認了出來。
    老翁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這個弟子和前麵兩個弟子有何區別,為什麽杜子騰會這般有把握這個弟子可信?他隻默默站在一邊觀望,隻準備隨時應變,卻並不打算直接露麵。
    那弟子認出了杜子騰,先是極度吃驚,隨即便是極度憤怒:“你這個妖孽還敢現身!”那弟子一臉怒容,長劍已然騰空。
    杜子騰卻一臉悠哉:“喂,咱們橫霄劍派的弟子沒那麽笨吧?我怎麽可能一個人來?”
    老翁:……
    明明是想在一邊看戲,卻這麽快就被拖出了水,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