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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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騰與那道人俱是一驚,隻見來人生得極其可愛,如瓷娃娃一般,卷卷的長睫似蝶翅一般,粉嫩臉頰如朝霞輕暈,極其動人,此時來人正嘟著嘴,仿佛是那道人一番話惹得他極不開心,那嬌俏模樣惹人憐愛,隻想讓人去哄上一哄。
    可與此同時,他手上那淩厲至極的殺意直令那道人心中狠狠一顫,居然是橫霄劍派內門真傳的劍道修士!
    來人杜子騰卻是認得的,赫然是內門弟子傳聞中變態裏的變態聞人淩!
    橫霄劍派劍修之名天下皆知,一個內門真傳意味著什麽簡直太清楚不過,道人縱然高了這漂亮美人一個大境界,亦不敢大意,竟是祭出了一把彎刀來,那彎刀在半空中如一泓清泉竟是映著潾潾波光,刀鋒一劃,竟是在半空劃出一道皎潔光芒,那光芒竟凝成一彎虛影向著來人手中劍狠狠劃來,刀光劍影一時相交,威力竟是不相上下,靈力令周遭數名築基修士被無辜波及。
    縱然心中已經對這橫霄劍派內門真傳的估計比一般築基修士高出了不少,但道人依舊十分吃驚,築基期竟能與他一金丹相鬥而未明顯落於下風,這橫霄劍派……真是好生恐怖!
    聞人淩心中亦是意外至極:“沈仁快來看,映泉刀……居然是碧月城的雜毛!”
    那道人聽到這稱呼,好歹是堂堂金丹,居然被個後輩喚作雜毛,忍不住心中恚怒:“小子,你敢再說一遍?!”
    然而,有另一個人卻比他更憤怒,當即就反吼道:“說的就是你,就一雜毛你還嚷嚷什麽!”
    那道人一怔,轉頭一看,見那怒得要噴出火來的正是之前把他們悉數召集起來還妄圖號令大家的杜子騰。
    杜子騰心中怎能不怒,碧月城?!媽.的,小爺可從來沒找過你們麻煩,那個牛背商會還帶著你們一起玩,居然偷偷摸摸藏了個金丹混進來,要是門派裏沒人支援,自己剛剛的下場可想而知。
    要知道,這仙緣鎮最近既沒有什麽大拍賣,也沒有什麽大型活動,金丹修士怎麽會將這些通過買賣交易就能搞到手的東西感興趣,因此,杜子騰也沒有提防這些高階修士的出現,否則杜子騰也不會這麽大咧咧地下那種命令了,而且,之前鎮上也無人報備過有金丹修士之事,顯然這道人是隱匿了修為的!
    這般鬼祟,說他坦坦蕩蕩不是另有所圖的話,隻怕連簡鈴兒那小丫頭都騙不過!
    那道人本欲對杜子騰反唇相譏,卻聽一道懶洋洋好像還夾著睡意的聲音低沉道:“嘖,既然是碧月九泉之一的道友前來,怎麽地不報上家門,難道是嫌我橫霄劍派待客之道太過粗疏嗎?唉,我這聞人道友手上向來沒輕沒重,要是一個不好,道友有個三長兩短……回頭貴派豈不要指責我橫霄劍派不懂待客之道?”
    那道人被識破身份,甚至連名號都被叫了出來,此時心中已是驚大於怒,對於這人話裏話外的嘲諷都不敢再多作糾纏。要知道,被叫破門派還可以推諉,連名號都被人叫穿……他隻怕再逗留下去會生出別的事端來。
    他奉令前來是打探消息的,方才在仙緣鎮上觀察到雲橫峰上有變,消息早已借金丹之法傳出去,故而方才才會在杜子騰那般蠻橫的要求下暴露修為亦無所謂,他本來以為隻有個小小的築基符修怎麽著亦可全身而退,沒想到竟是來了幾個內門真傳。他擅長的不是此等硬碰硬的鬥法,又見這內門真傳弟子根本不隻一個,他結丹不久心中殊無把握,怕是討不了好,心中權衡之後,當即便抽身想退。
    而此時,一把灰撲撲的詭異長劍竟已靜靜攔在了他必經的退路之上,這道人額頭驚出一層汗來,若不是他警覺止住身形,此時怕是已經被串在了劍上,此劍乍一看隻覺不動聲色,靜寂一片無甚特別,然而,此時凝神觀望,竟是一片灰色死氣凝結其上,看似未有殺意其實內裏卻是滅絕一切生機,以他金丹修為竟也覺得若是沾上定無逃脫之理。
    杜子騰見到這三人全部現身,登時明白,這恐怕是蕭辰在峰上的安排,心中覺得溫暖的同時亦覺得有些微妙的不憤,最終卻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些事情的安排上,相較於蕭辰,他終是棋差一著,如果沒有聞人淩這三人的出現,今日他獨自遭遇這個隱匿其中的金丹的話,這個虧怕是要吃定了。
    杜子騰隻憤憤然的地想到:媽蛋誰能想到這些門派間的勾心鬥角居然到了這種程度呢?居然連金丹修士也會派來潛伏!隻能說心思肮髒的家夥才能想明白這裏麵的道道,小爺心思純潔得像朵花兒,想不到也是應該的!
    周遭築基修士見到這個陣仗登時有些驚惶又有些慶幸,這橫霄劍派當真是蠻橫有蠻橫的本錢,居然連幾個築基修士都這般厲害,竟是令這碧月城的金丹修士落了下風,好在自己方才沒有一意反抗,不然現在可就慘了。
    而杜子騰看到那警惕的邋遢道人,臉上更是冷得掉渣,這位金丹簡直是在時時提醒杜子騰他不令是在武力值上,好像在智力值上也些微落了些下風。
    因此,杜小爺不再遲疑,當即手中數道符籙直朝那道人扔去,舉著錢長老所給的金劍傳書當成臨時號令對所有橫霄劍派弟子道:“各位師兄弟,此人潛伏,必是奸細!沒準是那叛逆的接應之人!大家結劍陣,一起拿下!!!”
    那道人大吃一驚,完全沒想到橫霄劍派那群最講究道義的劍修中會出了這麽個全然不講道理之輩!道理都沒掰扯清楚便要群起而攻,簡直是正道中的敗類!而且那什麽叛逆,他聽都沒聽說過,還接應?
    不過就這群亂七八糟的巡鎮弟子,這道人隻嗤笑一聲並未放在眼中,還結什麽劍陣呢,簡直是笑話!
    他還沒來得及過多嘲笑,無數把威力參差不齊的飛劍已是當頭而下,道人心中卻是四平八穩,似這等亂糟糟的劍陣本來極易對付,無他,隻因為這些弟子修為不一,劍陣中的破綻太多,從哪裏都極易突破。
    然而,令這道人全然沒有想到的是,他選擇突破的其中一個角度,本來應該衝出去便能完全避過這波聚集攻擊,誰料竟有一大團雷擊陰險地候在此處,差點令他吃了個大苦頭,若不是金丹修士血厚防高,他幾乎便要出個大醜了!
    隨後的幾波攻擊更令他叫苦不迭,明明是亂七八糟連陣型都沒有一波亂劍,卻偏偏在其中夾著刁鑽古怪的種類攻擊,可能是一根絆人的藤蔓,可能是一叢小小火苗猛然炸裂成的爆炎,甚至還可能是一道閃瞎人眼的強光,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這道人手忙腳亂之餘,在這生疏不一的劍陣間隙才終於看清,那個他根本沒放在眼裏的築基符修竟不時覷空偷偷補上一把符籙,他可算是找著苦主了!媽.的,那些令人吐血全不按劍修路子,更沒按修真界套路來的陰險下流招數原來都是這小子來的!
    更可恨的是,這狗屎糊出來的劍陣符陣中還夾雜著“各位師兄弟,我們不隻要在*上淩虐敵人,更要在心理殺傷敵人!來,跟我一起大聲喊——”“奸細去死!”“奸細去死!!!”“居然敢幫華嶷那叛逆,該殺!”“該殺!!!”
    一開始這響應之聲隻是寥寥,畢竟對於受著正統教育的劍修弟子而言,*上淩虐敵人嘛,師門一直教的是這個,可是在心理上殺傷敵人……這個好像師門不太提倡啊,但漸漸地,那些一邊開口一邊怒罵的弟子發現,好像這麽一邊痛罵一邊動手……超級爽啊~\(≧▽≦)/~
    那聲音漸漸也整齊劃一夾著滾滾波濤和著漫天飛劍符光朝那道人當頭而下,淨讓這道人莫名覺得似這罵聲一起,連劍陣威力也莫名其妙大了不少,居然也形成了一群低階弟子與一個金丹僵持不下的詭異局麵。
    到得後來,那聲音中還夾帶了不少私貨,諸如種種自行發揮的對這道人及碧月城祖宗十八代的問候就不細表了。可道人卻隻想吐血,這tmd罪魁禍首的華嶷是誰,他根本不認得好嗎???
    聞人淩收了劍有點迷茫,轉過頭來看沈仁:“誒……這是怎麽回事?我們還要不要打啊?”
    沈仁卻隻喃喃自言自語了一句:“大師兄的口味真是……與眾不同。”然後他一掃之前睡不醒的模樣,滿麵正色地對聞人淩道:“你沒聽剛剛杜公子已經說了嗎,這碧月城的道人乃是叛徒華嶷的接應,當然應該上了!”
    聞人淩漂亮的麵孔上有些轉不過彎來,但他素來相信沈仁的話,雖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還是捏著劍刷地就跳了過去,直令方才適應了這亂七八糟的劍陣正要狠狠反擊的道人唬了好大一跳。
    而靳寶睜開灰色眼眸看了一眼沈仁,二人不必交談,竟是同時朝那道人殺去,杜子騰站在後方,一臉快意笑容,他對於劍修的各種攻擊再過熟悉不過,手中符籙便如插花一般穿梭其間利用一切空隙朝那金丹修士各種防不勝防的地方下手,隻看得一旁的築基修士個個背心發寒,隻慶幸方才這符修說話之時自己忍住了不曾開口反駁。
    這眾多劍修圍攻之下,縱是金丹修士亦難免有失誤之時,更何況還有聞人淩與沈仁這等殺器伏匿其中,劍光繚亂之中,根本叫修士難以分辨哪道是煉氣期的胡攪蠻纏,哪邊是那詭異莫名的符籙攻擊,哪裏又是聞人淩與沈仁的殺意重重,但這道人沒想到,自己失誤得這般不是時候,這橫霄劍派的劍修補劍得這麽是時候!
    先前他已經避閃過一次的灰色劍鋒竟在他避無可避的當口輕輕刺進了他的胸口,一點灰色登時沾染在金丹修士的胸口,並且迅速擴大,這道人先是一怔,低頭一看自己胸前這傷口,再次抬頭掃視全場時,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個金丹修士竟會栽在一群築基煉氣手中!
    這道人驀然間雙目竟滿是凶厲,他仰天長長一嘯,手中彎刀如風過月下林一般掀起無數月影交錯!
    聞人淩與沈仁同時麵色大變,不需要過多交談,二人已是一個搶先擋在了諸多同門之前,接下了這金丹修士蓄滿了怒氣值的一大殺招,而靳寶悄無聲息地退至杜子騰身旁,不動聲色地將那些朝杜子騰而來的月影一一擊落。
    這番大招之後,這道人竟是拿出了一股同歸於盡的狠厲之意,刀刀凶猛,竟以一人之威力壓了這許多劍修,眾人心中警惕正小心應對之時,這道人那月影之招再現,聞人淩與沈仁再次默契地上前抵禦之時,卻見那道人竟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艘蘭舟,居然就跑了!
    聞人淩大怒,漂亮的鳳目中滿是怒火,一踩腳底飛劍便要追擊那逃跑的道人,杜子騰卻揚聲喊道:“別追!”
    聞人淩一愣,卻聽杜子騰道:“狗急跳牆,窮寇莫追,況且吃了那一劍夠他好受的。”
    沈仁衝他使了個眼色,聞人淩這才不情不願地下了飛劍。
    而杜子騰卻是笑容晏晏地朝這許多被扣留的築基修士團團行了一禮:“諸位也見到了,那叛徒勾結的淨是這等凶惡之輩,為了我修真界的安寧,隻好委屈諸位了,方才那番鬥法隻怕令諸位受驚了,在下稍後令酒家送些酒食來給諸位壓壓驚,我們橫霄劍派還是熱情好客團結友愛的良善之地,還請諸位不要因為這小小插曲誤會我們才是。”
    剛剛那番實力秀之後,這群築基修士中不少人都是來做買賣的,自然也是眼明心亮,心中隻想對杜子騰那句“熱情好客團結友愛的良善之地”吐上一百八十口唾沫,麵上的態度卻是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哪裏哪裏,杜道友你太客氣,橫霄劍派向來待客熱忱,我們是絕不會誤會的。”
    更聰明點兒的話說得更漂亮:“這等凶惡之輩自是人人得而誅之,以橫霄劍派這般正義的門派怕是難下狠手,杜道友若有需要盡管吩咐。”
    等杜子騰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哈哈打完時,聞人淩早是一臉不耐煩,沈仁卻是站著打呼,顯是已經睡著了,靳寶卻是垂著眼睛癱著臉,全不見方才一擊的犀利模樣。
    杜子騰亦不在意,安排的酒水上來之時,他做了做樣子便告辭,回到簡家時,鎮長那邊查探的結果也已經出來:這道人入鎮時間並不長,也不過就是這月前後。
    杜子騰的臉色驀然陰沉,沈仁仿佛自長長的睡夢中說著夢話,語調含混地朦朧道:“不過就是個小小的九泉之一,何必這麽緊張?”
    杜子騰聲音冰冷:“傳訊給蕭辰,讓他做好準備。”
    沈仁終於舍得睜開眼睛:?
    杜子騰沒有心思解釋,那道人方才既然主動出言挑釁又暴露修為,顯然,需要他隱匿修為潛伏到仙緣鎮來辦的事情他已經辦好了,所以杜子騰會說窮寇莫追,追也沒有任何意義,除了費力殺個金丹浪費己方實力外,根本沒有半分好處。
    可對方潛伏時間如此之短……這短短的時日內,最有價值的信息恐怕就是雲橫峰頂發生的那一切,杜子騰不能肯定以金丹期的修為能捕捉到多少有用信息,但這已經足夠糟糕。
    更糟糕的是,杜子騰心中有個更陰暗的揣測,在這樣的時機派來一個金丹潛伏在仙緣鎮上,是不是意味著碧月城已經能確切地推知雲橫峰上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否則,若是平常地打探消息,一個築基修士便足夠,又不顯眼還節約了人手。
    消息傳到蕭辰手中時,在修真界的另一邊,一隻雪白神駿的鳥兒亦載著消息飛越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之地抵達那冰雪晶瑩的最高處。
    光頭赤足雙耳上卻垂著凶獸金飾的男子撫了撫方才抵達的雪鷹,一雙鷹目中俱是滿意之色,頭也沒回地朝身後吩咐道:“準備好去覲見神祭大人。”
    身後的仆從應是之後,卻有些遲疑:“宮主,不必準備祭祀之禮嗎?”
    這仆從看似僭越的提醒之語卻不知為何仿佛極大地取悅了這男子一般,他哈哈大笑,露出的鋒利雪牙竟似折射著森寒之光:“我們馬上要帶去神祭大人此生最期盼的消息,不是最好的祭禮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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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杜子騰的傳訊符時,蕭辰正召集了一眾金丹修士於藏劍大殿商議,此時情況十分危急:長霄真人已然前往天人之島,一眾元嬰大長老俱是陷在那魔氣外泄之戰中,橫霄劍派可用的最高戰力便是眼前這些金丹修士。
    蕭辰一目十行讀完傳訊,心中一聲長歎,卻並不意外,他橫霄劍派能同時擁有八名化神修士,現在還餘七位,難道還不許別派有那麽一兩個?化神修士能感應到這天地之變自是應有之意,但接下來如何應對卻需費思量。
    藏劍大殿此時是一副從未有過的景象,滿滿當當坐的俱是金丹修士,而且這些金丹許多彼此之間甚至並不熟識——他們中許多是自長關中被叩醒,還有許多是收到門派最為緊急的傳訊自遊曆中匆匆趕回,甚至此時斷斷續續有剛剛回來的金丹修士抵達入內。
    然而,他們皆有一個共識,門派確是到了緊要關頭,竟連雲橫峰頂都有魔氣洶湧。
    按門派慣例,星耀宮為六宮十二殿之首,如今大長老們不在,眾多金丹又曾見蕭辰自鬥輝殿上下來,顯是掌門曾召見過,定是最為接近真相之人,此時皆靜靜盤坐,耐心等待蕭辰開口。
    蕭辰並不遲疑:“諸位道友,之前修真界中有傳聞,蕭某殺害馮長老一事,恐怕諸位皆有耳聞。”
    一位久未返回門派的金丹修士隻道:“蕭掌座不必有顧慮,縱是我等在門派之外亦收到傳訊,由三十九位道友共同申明,此事真相已是天下皆知,如今大長老們未能露麵理事,掌座又這般召集我等,怕有緊要之事,但請直言,不必因著先前那些無稽流言而有顧慮。若門派有驅遣,亦請掌座吩咐即是,不必遲疑。”
    一眾金丹盡皆應是,蕭辰微微一怔,他從來沒有想過,洗涮罪名不過這短短時間,竟有道友願意這般相信他。
    鐵宮掌座鐵浩然亦是開口道:“蕭掌座,當日星潮消息傳回之時,華嶷上躥下跳,門派內外人盡皆知,縱然閉關當口,但掌門及各位大長老們焉能不知?卻未曾對你星耀宮掌座一位做出半點處置,由此便可知師門諸位長輩對你一片赤誠期許,我等自然更無異議。”
    炎宮掌座葛春雷亦是急不可耐地道:“蕭道友,有話但說無妨,若有誰還用前事來扯蛋,我炎宮第一個不答應!”
    蕭辰苦笑道:“蕭某提及前事倒不是為此……不知諸位有無留意,當日蕭某曾言是域外天魔侵占了馮長老軀體,蕭某滅殺的乃是那天魔一縷精魂。”
    諸位金丹中完全不乏見多識廣又心思機敏之人,當下就有人驚呼:“難道我雲橫峰頂的魔氣便是……!”
    蕭辰沉沉點頭,將部分真相道出:“不錯,如今師門元嬰以上修士恐怕皆身陷與那域外天魔的爭鬥中,無法分神,且實在勝負難料。”
    葛春雷神色黯然:“難怪我之前收到袁長老傳訊,令我無論如何需安排一批弟子前往他處……”
    不隻是葛春雷,在場小半原先在劍派內的金丹皆是收到了這個傳訊,蕭辰默然,隻怕那協助師尊突破境界的劍陣亦是有極大風險,一個不好,所有元嬰長老連同師尊都會出岔子,袁師叔素來心慈,這等未雨綢繆的安排也是怕若有萬一,起碼有些部分弟子能避開風波安然無恙,至少為橫霄劍派保存一些火種。
    長輩們許許多多的細密心思知道得越多,蕭辰便越覺肩頭沉重,他深吸一口氣,將另一個消息也道了出來:“適才我接到仙緣鎮上消息,碧月城竟遣金丹修士潛伏刺探,我隻怕,有些門派會在師門危機之時趁火打劫……”
    當場脾氣暴烈如葛春雷之輩便已經開始問候碧月城上上下下,甚至是鐵浩然這等老成持重之輩亦是濃眉一揚:“我橫霄劍派縱是大長老們皆無法抽身,還有我等在此,豈容鼠輩放肆!”
    蕭辰並不希望眾人熱血沸騰前去與這些心懷不軌的門派拚個你死我活,橫霄劍派執掌正道數千年,想將他們拉下來的人太多太多,一個個打過去,隻怕不等危機過去,橫霄劍派已是過眼雲煙。
    蕭辰隻是搖頭道:“諸位先冷靜,且聽我一言。”
    在諸多金丹看來,蕭辰是掌門唯一的弟子,百年不到已是金丹,又被指為星耀宮掌座,對劍派掌故知道一二的金丹皆是明白,曆任星耀宮主人,若無意外,最後皆是劍派掌門,加上前段時間重重風波最後蕭辰能憑自己手段洗涮冤屈,至少天賦心智均無可挑剔,此時便漸漸安靜下來,聽他如何說。
    “當務之急,我橫霄劍派危機有二,一是頭頂天魔之局,二是修真界內其他虎視眈眈的門派。依我之見,其實二者為一,若能化解天魔之局,令諸位大長老得以脫身,危機之二便也能自然化解。”
    其實,蕭辰心中清楚,縱然元嬰長老們能夠脫身,但少了長霄真人坐鎮,橫霄劍派終於是少了一根定海神針,風波依舊少不了,但此時為安定人心,調動這些修士,他必須這般說。而且他的判斷亦無太大差錯,隻要諸位大長老們能夠安然無恙地坐鎮,那麽其他門派亦有會所顧忌。
    “如今護山大陣自行激發,已是陣法感應到頭頂魔氣威脅,自行抵禦這等大敵,依我之見,既然諸位金丹道友盡皆在此,我雲橫峰上下數千名劍修,絕不能坐視諸位大長老獨自應敵,是時候發動‘雲橫仙陣’了!”
    底下數位金丹修士先是一靜,隨後有人遲疑道:“可這雲橫仙陣至少需要一位元嬰修士居中主持,如今諸位大長老盡皆應敵……”
    蕭辰卻是起身俯視在場諸多元嬰,目光中一片沉穆:“蕭某有把握可主持此陣,如若諸位道友此次願相信蕭某,我便願往一試!”
    鐵浩然卻是緩緩道:“雲橫仙陣可借用仙凡十三塹曆代所有闖塹弟子彼時殘存的劍意與精氣神,極大地激發我橫霄劍陣之威,若能成功啟用,自然於此時局勢大有裨益,亦能協助諸位長老……但方才方道友所慮卻亦是我心中所憂,並非鐵某不相信蕭掌座,隻是,雲橫仙陣對於主持之人神識耗費之劇,若是蕭掌座你因此有何意外……那絕非劍派現在需見之局……”
    霧羅宮掌座亦是開口道:“確是如此,蕭道友,並非我等不願意托付,雲橫峰上霧羅仙陣皆由我來護持,每次若有劇變我亦要閉關數年方能調息妥當,這霧羅仙陣不過是護山大陣最外圍遮掩的大陣,與那‘雲橫仙陣’絕不可同日而語……蕭道友,我等皆知你憂心門派內外局麵,可我想,就算諸位大長老在此,亦不希望你冒此奇險,而是盼你平安康健道途坦蕩,好在將來擔當大任。”
    蕭辰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這番提議後,會有如此多的道友為他而認真權衡思量。
    他認認真真回了一禮:“蕭某謝過諸位道友一片關懷,此事若無把握,蕭某亦不會輕易提及,不隻為蕭某自己,更是為門派,若是蕭某力有未逮,隻怕大陣一啟便崩,更不利於當前局勢,這亦絕非蕭某所願見之景……”
    蕭辰沉吟半晌,竟是負手而立,突然之間,當場數位金丹修士隻覺藏劍大殿竟是開始隱隱顫動起來,當即有數位金丹以為是那魔物來襲召出了飛劍,可不過眨眼之間,竟連他們心神相連的本命飛劍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所有金丹修士皆是心中警惕,全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何等變故,竟連雲橫峰這中腹之地也有這般大的動靜,要知道,這藏劍大殿顧名思義,橫霄劍派曆代所有弟子的佩劍最終都會回到此處,仙凡十三塹中至少有七處與大殿相連,闖塹成功之後的弟子便有機會到諸劍長眠之地一尋機緣。
    杜子騰曾經闖過的第二重仙凡塹便是其中之一,他當日成功之後在劍閣中見到的那些飛劍,本體便是在這藏劍大殿之中。
    下一秒,清脆的金鐵撞擊之聲隱約可聞,然後,這許多金丹修士便見到了令他們目瞪口呆的一幕,無數的飛劍猶如深海魚群一般密密麻麻自大殿深處蜂擁而出,自眾人頭頂上方呼嘯而過,遊弋逡巡之後又調轉方向在大殿上空盤旋往複,首尾相接遮蔽一切。
    這其中絕大多數的金丹劍修此生都未見過這麽多的飛劍,隨即有人驚呼到:“這些都是藏劍大殿中的飛劍!”
    越來越多的金丹修士都自這飛劍組成的龐大劍群中認出了自己當年闖塹時遭遇的飛劍……這難道是整個藏劍大殿中所有的飛劍都出動了?!
    橫霄劍派自創派祖師開始到底出過多少位劍修?
    沒有人能數得清,也沒有人能算得清,於是,眼前到底有多少把飛劍,也沒有人能夠確切地知道。
    即使不知道數量,可所有金丹修士都知道,能令這麽多飛劍出動,這需要多麽龐大的力量!
    這些飛劍仿佛都回到了主人依舊還在身邊的時光,一把把歡呼雀躍首尾相接在這廣袤的大殿上空遊動奔走,那聲音清脆悅耳,不是殺意凜冽時的肅然,亦不是憤慨滿滿時的低沉,那是種純粹的喜悅之聲,令在場每一位與劍打過交道的金丹都忍不住有些失神,原來劍鳴中亦可以有這般歡悅之意。
    這失神中,竟有數位金丹修士的本命飛劍亦是歡呼著加入了這無數飛劍狂歡的隊伍,仿佛那喜悅是會在飛劍中傳染一般,令它們情不自禁地加入了同伴之中。
    眾多金丹劍修呆呆仰望著這麽多飛劍,甚至隻是呆呆看著其中自己那把本命飛劍,許多劍修從親自鍛造到無數次用它們來殺敵修行都從未見過它們這般解放天性歡呼狂歡的模樣。
    一直以來,劍道是他們畢生所求,於他們而言,劍是生命,劍是一切,劍上承載他們所有的道,可是,一直以來,是不是他們太過在意劍上承載的東西,卻忘記了,這一直陪伴在身旁的夥伴竟也是有喜怒哀樂的?
    越來越多的金丹飛劍加入到那挨挨擦擦歡呼流動的隊伍之中,越來越多的金丹劍修仰望這一幕,於這一刻,心中竟有說不出的感動。
    而負手立於原地仰望這一切的蕭辰隻在這清脆的金鐵之音中輕輕抬手振臂一揮衣袖,這無數飛劍竟是肅然一靜,方才還清脆聲一片的藏劍大殿登時一寂,隨即,那一把把飛劍便列著這肅然的陣型寂靜無聲地飛回了大殿深處,再無蹤影。
    隻餘下數把金丹劍修的本命飛劍有些茫然地在上空轉了幾個圈,隨後好像才發現主人一般,掉頭飛回到了主人身旁。
    “殿中如此多飛劍……難道方才皆是受蕭道友號令?”終於有人忍住心中震駭開口詢問,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蕭辰能以一己之力辦到這一切。
    蕭辰隻是含笑點頭。
    不必蕭辰再多解釋,這許多金丹修士已是相信方才那一幕便是蕭辰用以說服他們啟用“雲橫仙陣”的實例,眾人此時再不懷疑一個能號令這許多飛劍之人主持仙陣的能力問題。否則,方才那陣異動何以來得這般之巧?
    但另一個問題忍不住浮現:“蕭道友……敢問你如何能號令這大殿中的許多飛劍?”
    蕭辰卻是微微一笑:“萬物有靈。”
    這四字似是並未回答,卻又似回答了一切。
    萬物有靈,也許這劍上本來就有靈……而蕭辰先前所修正是生滅劍道,那滅之一道的殺戮之威許多修士已是見識過,可這生之一道的衍化繁複甚少見識,難道剛剛那與無數飛劍溝通交流竟也是這生之一道中涵括的?
    在座皆是金丹修士,蕭辰這四字已令他們牢牢記在心間,這並非悟道的當口,縱然心中想弄明白蕭辰如何辦到這一切的,也要等到“雲橫仙陣”啟用,門派順利渡過此劫之後。
    蕭辰並不知道,因著他方才想說服這許多同門的一番舉動,此時想預約他坐而論道的金丹修士,可以從藏劍殿內一直排到殿外。
    而在諸多金丹看不到的地方,數個赤金色符紋飛速地自他胸前背後沿著他的右臂自那墨色玉環上遊走而過,那玉環上閃現的字符中隱隱飽含一種歡欣雀躍之意。
    既然已經決定要啟用雲橫仙陣,仙凡十三塹中各自負責的金丹修士自是要定下,在蕭辰看來,至少有三道天塹十分重要,一是那第一重仙凡塹,如果修真界中當真有外敵來犯,必是自仙緣鎮上來,他們可以收到杜子騰處傳來的預警,可這第一重仙凡塹中便要麵臨兩麵作戰的問題。
    二是那劍問之塹,這隱世之塹中蘊含無數天人島上殞落的劍派大能劍意,這劍意又反哺了門派靈氣,因此,在雲橫仙陣中,這劍問之塹承擔著蓄積劍意釋放劍意的功能,十分緊要,這負責的修士恐怕必須要對這塹中劍意能夠駕馭才行。
    三便是天人之塹,諸位元嬰大長老與魔氣之戰便在這塹旁展開,天人之島亦在塹的那頭,可以說,這真正最接近戰場之處,自然需要一關鍵之人隨時將信息反饋,以方便調整整個大陣。
    蕭辰心中對於這三個人選卻是取舍難下,他自然是要擔任其中這一的,可這最後的安排卻令人為難。
    最後商議下來,第一重仙凡塹由鐵浩然掌座率隊值守,可那天人之塹與劍問之塹卻著實難以安排,倒是不斷有同門請纓前去,卻均是難以同時滿足這靈活調動與充分發揮彼處塹中劍意的優勢。
    便在這難以決斷的當口,一道傳音不期然到了蕭辰耳邊,他先是一怔,隨即麵色上神情難辨,最後才道:“諸位道友,不必再議了,我去值守天人之塹,以便策應。”
    “那劍問之塹中……?”
    蕭辰緩緩道:“方才守塚人傳訊,劍問之塹中由他親自主持雲橫仙陣,呼應我等。”
    一眾知道內情的修士皆是靜默,沒想到那冰冷森嚴的守塚人身為門派長輩,亦在時時關切著他們遭遇的困境,隨時準備挺身而出。
    這樣的安排在蕭辰看來,卻最是合適,他主持整個大陣,離戰場越近,雖然危險,卻也更靈活機會,那劍問之塹中,力量駁雜龐大,貿然去個新人,隻怕也不會明白如何調動這一切力量,由碧霄師伯來主持,卻是最好不過。
    迅速計議妥當之後,整個雲橫峰上下悉數發動起來,所有金丹修士接到任務安排前往各塹各司其職,劍修負責陣法運轉,其他類型的修士在一旁負責策應,金丹修士主持節點,其他低階修士準備呼應。
    除卻那些派往仙緣鎮上支援的弟子之外,雲橫峰上再無一個閑人。每一個弟子,哪怕隻是煉氣期,此時均已知道,雲橫峰頂上,域外天魔入侵,長老們正與之激戰,而現在,他們貢獻的每一分力量,均會加入這天魔之戰,助諸位元嬰長老們一臂之力!
    而蕭辰獨自一人再次來到鬥輝殿下,默默盤坐,他撫摸著懷中那圓環模樣的玉石,仰望天際那靈光四射的戰場,心中卻是一片安寧。
    然後他微微一笑,師尊絕對不會料到,傳給他的這枚霄河之印會這麽快派上用場,也絕不會料到,他會這麽大膽地將它用上吧?
    在這平和心境中,蕭辰手中傳訊符毫不遲疑、有條不紊地一一傳遞了出去。
    而杜子騰在山下基本擺平了一切,將那些來源亂七八糟的築基修士分配成小組,盡皆交給了巡鎮的劍派弟子統帥,這巡視組織製度好不容易最終確定下來,第一輪運轉亦無大礙之後,杜子騰準備坐下來喝點小酒休息一會兒,便有弟子火速來報:雲橫峰上又有動靜了!
    杜子騰有些意外,蕭辰動作這麽迅速?
    然後,他便清晰地看到了雲橫峰上發生的這壯觀一幕。
    那座陡峭如一把利劍插在這天地之間的山峰此時雲霧已然消散大半,露出險峻真容來。
    不知何時,雲橫峰底極其幽深之處射出一道金光來,像是地底深處的寶物陡然現世一般,光芒直衝雲霄。
    不過眨眼間,距仰峰坪不遠處,第二道光芒衝天而起,緊接著,像是被什麽觸發了一般,雲橫峰自底向上,盤旋往複,十數道金光盡皆一一點亮,在雲橫峰頂,那魔氣交戰之處,最後一道金光之後,所有守在仙緣鎮上的修士皆是看到了極其震撼的一幕:
    在最後一道金光亮起的刹那,這十數道金光自底而上,似是被什麽宏偉之力驅使一般,一道接一道,彼此間依著古老玄奧的軌跡自一端向另一端亮起,最後竟成一道璀璨光鏈貫穿整個雲橫峰,這光鏈抵達峰頂之時,磅礴浩瀚的光芒匯聚,竟如天地間又一輪刺目旭日升起一般,噴薄而出,狠狠砸向那洶湧魔氣!
    這一刹那,天地間隻有光芒浩蕩,洗滌一切,再也不見其他。
    光芒之後,仙緣鎮上的人看到那一片又恢複明朗爽潔的碧空,安靜了許久,竟是突然間不約而同暴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杜子騰亦是忍不住揮著拳頭,興奮地跳將起來,便在此時,人群歡呼中,突然有人厲聲尖叫:“——有妖魔!”
    仙緣鎮外數十裏外,無數雙猩紅眼睛貪婪地注視著不遠處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