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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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仙緣鎮,窄小的地域之內,一切已經忙碌到了極致,一切似乎應該嘈雜喧鬧才對,可卻出乎意料一片安靜。
    若說因為那即將揭曉的結局,所有人應該惶恐、應該害怕,那更應該有喧嘩哭鬧之聲,可是什麽也沒有。
    在靈石即將耗盡的那日,所有不能參加戰鬥的人,老弱婦孺、重症傷員、後勤修士,皆是默默停下手中這忙碌了許久的事情,站到了大陣邊沿,看著那些修士竭盡全力同妖魔進行最後一搏,這一刻,他們雖然不能參與,亦不能再改變什麽,但至少,當最終的結局到來之時,他們願意與這些搏殺到最後的人一起麵對。
    到得這一天,妖魔之數已不似最初他們看到的那般漫山遍野,卻也依舊鋪滿了大陣外沿,根本看不到有何空隙。
    此時此刻,一直在戰線最後壓陣的耿麗長長吸了一口氣,手中丹霞赤炎環繞的飛劍呼嘯而出,竟是不再有任何顧忌一般地合身撲入了戰陣前沿,似是被耿麗這舉動驚醒一般,聞人淩漂亮麵孔上顯出一種懊惱與恍悟來,於是,他亦不再遲疑,喚出長劍亦是直接殺將過去。
    這般的舉動不隻是聞人淩,沈仁遠遠看到耿凡與聞人淩似龍躍入海一般撕裂妖魔之海,他亦是長劍一揚,直接投入戰鬥中。
    三個內門真傳劍修的全力投入直讓戰場形勢登時顛倒,戰鬥中所有人精神登時一振,耿麗不必說了,其餘二人,聞人淩沈仁那皆是真傳中戰力數一數二的人物,在這等妖魔中,如虎如羊群,三人卻似乎約好一般,在這等低階妖魔麵前並不過多停留,一斬即走,首級自然是留給了其他修士,三人的劍下目標更多是鎖定在了那等高階妖魔麵前。
    這等爭戰到了最後關頭,對方顯然也是毫不吝惜,在杜子騰判斷中,不隻是煉製了兩重、甚至連煉製了三重的血奴都投入了不少,確實也是下了血本,這些厲害的妖魔自然也是很快被三人從血奴中找出,一一應對。
    似這等頂尖的築基修士與高階妖魔的對戰波及之廣難以想像,周遭修士與低階妖魔很快為他們空出三塊小小的空地,似這等交戰對於戰局氛圍的影響亦是難以預料,即使是杜子騰在一旁亦是看得暗暗捏緊了拳頭。
    沈仁手中那把柄長劍竟是劍隨意動,每次出擊必是伴隨著他身前那隻高階妖魔的血花與厲嚎,如無意外,收拾幹淨隻是個時間問題。
    耿麗飛旋的步伐身形伴著那柄豔麗無匹的長劍,霸道異常地壓製著一片低階妖魔,竟是一副壓著它們供其他修士攻擊的架式,十分淩厲。
    可與聞人淩對戰的那隻血奴竟是異常狡詐,聞人淩的劍法本就大開大闔,十分犀利,那隻血奴卻是身形閃躲,悄悄借著周遭修士來令聞人淩束手束腳,更有甚者,它還會悄悄將聞人淩的劍招引向一邊不備的耿麗,若非這二人好歹是共同指揮過一段時日,有些默契在,隻怕早已發生誤傷。
    耿麗大怒,焰色長劍一揚,便是朝著那隻妖魔當頭而下,與聞人淩形成夾擊之勢!
    誰知聞人淩漂亮麵孔不見愉悅反而怒道:“後麵——!”
    耿麗聞聲立即一個就地翻滾,隻見一條堅硬如鋼鞭一般的長尾竟是險險掃過耿麗方才所站之處,那長尾上還隱隱有七彩斑斕,顯見是劇毒!如非方才聞人淩提醒,耿麗躲避得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隻見那長尾縮回之處是一眾妖魔之中,一隻矮小與其他低階妖魔全無二致的血奴,那長尾赫然就是它的特殊武器,耿麗起身之後,惱怒之下,自是舉劍追擊,誰知這隻小小血奴的長尾十分犀利,範圍極廣,竟是一時叫耿麗手忙腳亂。
    聞人淩想上前支援,卻被那隻異常狡詐的血奴緊緊纏得脫不開身!
    沈仁處亦是到了關鍵時刻,那隻眼看就要被斬於劍下的妖魔,此時怒吼連連,竟是一副視死如歸要與沈仁同歸於盡的架式,應付起來完全不輕鬆。
    這短短幾個眨眼間,耿麗竟是數次差點被那長尾掃中,這長尾血奴甚至還險惡地差點掃到旁邊幾個修士,逼得耿麗不得不涉險前去救援。
    這般情形下,靳寶遲疑地看了杜子騰一眼,卻換來一對白眼:“給我趕緊地去,小爺定能妥妥地照顧好自個兒!”
    靳寶隻匆匆道:“有事隻管喚我!”
    最後一個“我”字出口時,人已是禦劍在半空。
    靳寶的劍道顯然與其他三人又不一樣,當他灰色的長劍蕩漾開來之時,一股生機滅絕之意竟是緩緩蔓延,那長尾血奴原本囂張四掃的尾巴竟是毫無花巧地與靳寶的長劍撞在一處,金鐵摩擦之聲後,那血奴尖聲長叫著忙不迭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可是已經太晚,那尾巴在中分之處已經被靳寶一劍深深切入,隻剩一點皮肉相連,更恐怖的是,一股破壞一切生機的灰意正沿著那尾巴的傷處飛快蔓延。
    此時,仙緣鎮上四個最高戰力已是悉數投入,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戰陣上,陣中的修士更是已然廝殺到了忘卻一切。
    到了這個時刻,不停倒下的不隻有妖魔,更有許多修士,陣中的眾多修士,縱然不擅鬥法,看到同伴倒下之時,早有人全不顧自身安危衝了進去,先是一個人,後來是一群人,有男有女有白發蒼蒼亦是韶華垂髫,竟是漸漸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救護團隊,將受傷的同伴護送到陣中,甚至是同妖魔搶奪犧牲了的同伴遺骸。
    就這般,從旭日東西,到日頭西斜,最為寶貴的時間似乎在每個人心中都已經失去了概念,等到戰陣中所有人越戰周圍越稀疏,到得後來,一個妖魔被耿麗斬下之時,她茫然四顧,發現周遭盡同她一般茫然的修士,再無一個妖魔,而大陣之內傳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尖叫。
    無數的修士互相擁抱,喜極而泣:
    “我們贏了嗎?”
    “你傻了嗎?!哈哈哈哈,我們贏了啊!我們殺光了所有的妖魔!”
    “還活著!我還活著!你快掐我一把,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夢裏?”
    “哇,朱師兄……你……你看到了嗎?我們贏了啊,贏了啊!要是你還在多好,嗚嗚……”
    “我們當然活著!我還要活到金丹、活到元嬰!”
    “漫兒,你等著,我就能回去見你了!”
    亂七八糟、詞不達意、狂譫妄想在陣內陣外處處皆是,但沒有一個人會在此時此刻計較什麽,這是長時間艱苦奮戰以來,最為歡樂、最為愉快、最為輕鬆的時刻,每一個人都為這一刻付出了這麽多,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幸存下來的人為何不能盡情享受這一刻。
    即使是聞人淩、沈仁與靳寶,這三個內門裏最奇葩的怪胎,此時此刻,也同個凡間的傻子青年一般,站在一起喜笑顏開,守住仙緣鎮就是替大師兄擋下了一波妖魔,如何能不喜。
    便在此時,聞人淩突然臉色大變,心生警兆!
    他禦劍升空,隻遠遠看到一大團黑影,那移動的速度快極了,眨眼間竟是越過了一座高山,那方向竟是朝他們而來!
    “——敵襲!!!”
    沒有人想得到,這歡慶勝利的當口,竟會收到這樣的警告,所有人呆呆立在原地,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們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已經被方才的決戰抽空,此時縱然想反應的人,卻是手腳酥軟不知如何去動彈。
    緊隨聞人淩之後升空的沈仁更是麵色凝重,他飛劍一轉,人竟是直朝陣中杜子騰道:“高階妖魔!數目近萬!”
    這個消息直令所有人腦海中一片空白……
    近萬個高階妖魔……他們不是已經明明將所有妖魔屠戮幹淨了嗎,他們不是已經贏得這場戰爭可以繼續活下去了嗎……為什麽……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妖魔……而且……高階妖魔……
    待到他們終於反應過來,近萬高階妖魔意味著他們方才視為神明的四個內門真傳已經完全失去意義時,杜子騰花了這麽長時間才樹立起來的一切信心、一切信念都在頃刻間被碾壓得粉碎,人群已經失去的戰鬥的*,他們隻是呆呆看著妖魔即將到來的方向,將像一隻隻任人宰割的牲畜一般立在原地,全然不想再去反抗。
    因為,最後壓向他們的不是一根稻草,而一座根本不可能翻越的巨山。
    沈仁回頭看了靳寶一眼,朝夕相處,靳寶明白,那是沈仁叫他帶走杜子騰,這是大師兄最後的囑托,如若仙緣鎮失守……必須要保證杜子騰的安全。
    靳寶不動聲色站在杜子騰身側,沈仁心下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會有負大師兄所托,至於自己……沈仁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仰峰坪,那是家的方向。
    沈仁隻是默默地喚出自己的鋒銳長劍,無柄,便意味著一往無前,隻會前進不會後退,他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避退”二字,更何況是麵對要闖進自己家的強盜之時。
    聞人淩站在半空,看著那團巨大的黑影飛速接近,默默地捏了劍訣,心中亦是有了決斷,淩厲無匹的劍意再次激昂。
    眾多的外門弟子中,或許一時有過茫然失措,絕望放棄,然而,當他們感覺到四周淩厲沉肅的劍意之時,練劍坪上的一幕幕再次劃過心間,流嵐被劍意激蕩,不遠處的天塹之瀑亦有劍意凜冽,還有周遭意氣飛揚與汗水濕衫……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弟子們拔出了長劍靜立原地,縱然他們丹田經脈之內已然靈力枯竭,握著劍的手都因長時間戰鬥過度用力而微微發顫,可是他們的背脊挺直,目光靜靜凝視敵來的方向,橫霄劍派從來沒有怯戰者,更沒有棄戰者!
    靳寶深吸一口氣,已經準備隨時將杜子騰挾帶離開,他目光默默掃過聞人淩與沈仁,什麽也不必說,他已經知道他們的決定,他亦想一道,但當日大師兄的托付他必須先去完成,完成之後……他自會有他自己的決斷。
    便在這個杜小爺完全不知道他即將被帶走的當口,他突然連傳了數道命令:
    “所有參戰人員!立即入陣!”
    “所有布陣人員,迅速到位,執行零號計劃!”
    “靳寶、聞人淩、沈仁、耿麗,立即協助強製執行!”
    靳寶已經伸出去挾帶某人的手指僵硬了一秒鍾,杜子騰已經皺眉回首,此時的杜子騰,眉宇凜冽,眼神冰寒,竟是不怒自威,這一瞬間,靳寶甚至有種見到了大師兄的錯覺:“還不快去?”
    鬼使神差一般地,靳寶居然乖乖地出了陣,開始按照杜子騰的命令執行起來:那一個個呆呆站在戰陣上不動彈的,直接被靳寶像拋東西一般扔進了陣裏。
    聞人淩漂亮的麵孔也有些呆滯,完全不知道杜子騰這在做什麽?
    入陣?……陣中的靈石今日便會告罄,大陣即將消失,他們入陣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是,既然靳寶已經開始了,那自己……也開始?
    於是,陣外的眾修士要麽就是“咻”地一聲被扔回了陣裏,要麽就是看到自己身邊有人被“咻”了之後,雖然依舊麻木茫然,卻是自發地邁著步子回到了陣中。
    沈仁看著正忙碌指揮著那支特殊人馬對大陣進行特殊調整的杜子騰,心中突然有種荒唐的感覺:難道這個一直在創造各種不可思議的家夥,這一次……竟還能創造奇跡嗎?
    不知為何,在短暫的失神之後,沈仁竟也默默加入了靳寶聞人淩的行列,不論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這戰陣之外的修士們都回到了陣中。
    此時,大陣中出現了一種詭異的情形,除了那些強行被杜子騰驅使著的布陣人員,其他修士都是默默地呆立在那裏,看著他們忙碌。
    直到他們的視線中出現第一個高階妖魔時,杜子騰本是在觀察情形,卻看到耿麗居然還獨自一人呆呆站在陣外,他登時心下大怒:“你們三人給我把她抓回來!”
    靳寶不敢違逆,立即奔去,而耿麗竟是半點反抗也無地被拎了回來。
    杜子騰冷冷斥道:“為何不聽令!身為內門弟子,本應為眾弟子表率,你像話嗎?!”
    耿麗雙目卻茫然沒有焦距,好像沒有聽到杜子騰說話一般。
    杜子騰此時亦無空閑去搭理耿麗,隻是忙碌地指揮著一眾布陣者。
    然後,當這一大群高階妖魔真正出現在所有人視線中時,死一樣靜默。
    連布陣的修士手頭都不自禁地放慢了下來,這麽多的高階妖魔,他們在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在他們身後,仰峰坪上陣盤中一小堆靈石在陣中緩緩消逝,那一小堆靈石如一個小土包一般,可他們人人都知道,若是大陣一時啟動防禦,那些靈石就會飛一般消耗掉。
    在杜子騰連聲嗬斥與責罵聲中,這最後一次的大陣調整終是完成了。
    然而,當眾人看到調整完成後,整個收縮到仰峰坪、徹底放棄了口袋陣、亦是放棄了最後一道屠宰妖魔刀口的大陣時,靜默如森寒一般幾乎要將神魂也徹底凍結。
    良久,久到那些妖魔已經到了他們麵前,耿麗才緩緩道:“這就是你的計劃?放棄最後與妖魔一戰的機會,待靈石耗盡,讓我們任由妖魔宰割?”
    沒有人說話,但那一雙雙木然的眼睛中都傳遞著同一種無聲的呐喊與質問。
    而他們眼前,仿佛是為了證實自己高階妖魔的身份,這些醜陋無比又形態各異的妖魔竟是指著大陣和不遠處的靈石哈哈大笑起來,露出一排排鋒銳凶厲的獠牙,好像是在嘲弄這些將自己困於一個死陣中的修真者們。
    有妖魔佯作撞擊大陣,不斷嚇唬著大陣內的修士,尤其是那陣中的小孩兒,似乎嚇得小孩兒哇哇大哭不止、看到那些修士驚駭得坐倒在地是一樁十分有趣的事。
    然後下一秒,劇烈到所有修士從來沒有聽過的撞擊聲響起,那是這些高階妖魔恐嚇陣中修士的又一個招數,而所有人身後,那堆靈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而陣外的妖魔看到這一幕卻是越發興奮譏笑起來,還模仿著人類害怕的模樣故作那瑟瑟發抖的表情。
    甚至還有妖魔竟是開始啃食起地上、方才他們根本來不及收殮的修士屍身,仿佛是為了向陣中所有修士展露那殘忍一麵,那些妖魔咬碎骨骼、撕碎血肉的聲響大到令陣中每一個人遍體生寒。
    耿麗拔出了長劍,對靳寶道:“你方才不應該拉我回來,與妖魔一戰而死也遠勝在此殘喘一息。”
    靳寶默然。
    眼看耿麗邁步要步出大陣時,杜子騰卻是翻了個白眼:“愚蠢的修真者,不要用你們低下的智商來揣測小爺的計劃!”
    然後,耿麗惱怒回頭之時,卻見杜子騰自懷中摸出一個瓶子爬到了仰峰坪最高處——守鎮大陣陣盤所在之處,陣盤中,那堆靈石已然隻剩下原先的一半,而杜子騰居然還從裏麵抽出了幾塊靈石……
    沒有人知道杜子騰是不是瘋了,這靈石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他居然還敢拿走一些!
    然後,不遠處的妖魔們先是怔愣,隨即竟如人類一般前仰後合地哈哈大笑起來,顯然他們是知道靈石對於大陣的作用的,也是知道仙緣鎮的情形,對於杜子騰這形同自殺一樣的傻子舉動,自是笑得不能自已。那啃食修士屍身到一半的妖魔更在大笑間露出齒音碎肉,猙獰恐怖又仿佛無聲的威嚇。
    而杜子騰脖子一仰,竟是將手中整整一瓶凝神丹吞了下去,然後俯視那群嘻嘻哈哈隨時可能撞碎大陣的妖魔,伸出拇指揩了揩嘴唇。
    而後,杜子騰隨手抽出來的幾塊靈石被他捏成粉末四散飄揚,小木棍出現在半空,一勾一勒間,引動那眾多靈石粉末形成一個巨大的符文凝結在半空。
    不遠處的妖魔看到這一幕更是險些笑岔了氣兒,這多一塊靈石就是多活一瞬的當口,續命護陣用的靈石居然捏碎了用來畫符?哈哈哈哈……
    杜子騰卻是嘴角冷冷朝下一撇:“傻.逼!”
    下一秒,符文之上光芒大放,竟是化為萬千流光奔向陣外仙緣鎮上各個角落,然後在一眾妖魔的錯愕表情中,天崩地坼一般的巨震轟然響起,大陣之外的天地隻餘下完全無法直視的耀目白光。
    而杜子騰輕輕的聲音在這等驚天動地的巨爆中無人可聞:“小爺抽幾塊靈石,是因為你們這群傻.逼根本蹦躂不到大陣消耗最後幾塊靈石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