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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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騰手握符筆看著那眇了一目的妖魔,笑得一臉淡定,似是在友好地提醒:“我可不是是當日被你追得屁滾尿流無力還擊的小修士了,士隔三日當刮目想看啊。”
    這眇了一目的妖魔赫然正是當日從西荒一路追殺他與蕭辰的那隻!
    當日在神塔之中,杜子騰便見過這妖魔被那域外天魔當作坐騎,這二者間的關係不問可知,他之前的判斷全然正確:這些攻擊仙緣鎮的妖魔確是受到了頭頂那些天魔的驅使來裏應外合的。
    當日他與蕭辰狼狽逃跑的經過依舊曆曆在目,對方實力的可怖也遠在方才同他戲耍時所展露出來的蠻力之上,至少那血霧*、血目毀滅之光它都還未用上,究其原因,無非是覺得杜子騰太過弱小,方才那幾下摔打不過是在貓玩弄鼠一般的戲耍罷了。
    可杜子騰方才符筆一出,那劇烈的爆炸之力竟是能破這妖魔的鱗甲,對方此時冰冷凶殘的目光凝視杜子騰,顯然也是知道杜子騰方才亦不過是在陪自己玩耍,拖延時間之策。
    到得這時,雙方才開始真正認真起來。
    在頭頂的電光之下,隻見這妖魔緩緩揚起頭來,那大張的口間鋒利獠牙折射出銳寒光芒,在這恐怖的血色閃電與雷爆聲中,九幽之下竟似乎有無數冤魂野鬼在幽幽哭嚎,杜子騰腳下微微一錯,然後竟是頓住了,不知何時,這冥寒之意竟是令他腳下凝結了一層薄冰,森寒刺骨。
    那幽冥中的冤魂哭嚎在耳邊不斷徘徊,此時天地又恢複一片晦暗,杜子騰甚至有種錯覺,他周身微微風聲中似乎就穿梭著無數怨鬼,那種怨憤凶殘直衝神魂,直令人心中一片昏暗茫然,似乎不由自主就想邁過去與對方合為一體,就此失去意識。
    若是在築基之前,杜子騰此時必然已經著道,任由這妖魔擺布,但是,想到築基之時識海一次又一次撕裂的衝擊劇痛,眼前這點東西……杜子騰微微一笑:“說你蠢還不相信,我都說過了,我早就不是那個任你擺布的小修士了,都吃了這麽大的虧,居然還敢用老招,你不蠢誰蠢。”
    此時頭頂雲橫峰上金光大作,似有一輪旭日噴薄欲出般燦然照亮一方天空,而杜子騰周身赫然被濃濃血黴包圍!
    杜子騰神情間卻沒有半分意外,這血霧對神識的作用他早就見識過,此時隻是長長吐了一口氣,任由這些衝擊依舊不停地衝刷著神魂,不做任何防禦——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事實上,在他無比堅固的識海之內,這點衝擊就仿佛毛毛雨一般,隔靴搔癢,全無作用。他根本不必防範。
    那妖魔餘下的一目中滿是驚詫,它萬萬沒有想到,當日在它的血霧下全無抵禦之力的螻蟻竟會如今日這般表現逆天。
    不待這妖魔反應過來,金光映襯之下,杜子騰竟是露出一個溫雅到森然的笑容:“來而不往非禮也。”
    本著有來有回的原則,杜子騰手中無數符籙如暴雨一般朝那妖魔傾瀉而去!
    這妖魔血目驟然一凝,意識中竟是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威脅,下意識它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巨大如山的身形靈巧若貓一般閃避一旁,可旋及,這妖魔回首過來看著杜子騰,血目中凶光大作,這低賤的螻蟻竟逼得它要閃避!
    怒意勃發之下,它竟不再遲疑,巨大的身軀朝杜子騰撲來,杜子騰更不猶疑,那以精晶塵光書寫的神行符往身上一貼,身形隨之迅捷遊動起來,可他閃避的同時,手中符筆並不停歇,而是隱蔽地在袖中一物上飛快一劃,雙指一彈,黑暗中,此物輕若飄羽一般悄無聲響,又狡猾地隱匿了一切氣息,那妖魔此時腦海中怒火中燒隻想著將這口舌鋒利又突飛猛進得令它有些暗中不安的螻蟻速速滅殺,竟是全然未察。
    黑暗中,看起來退避得驚險無比的杜子騰嘴角卻是不動聲色露出一點笑容來,當這妖魔於黑暗中捕捉到這縷笑容時,猛然驚覺,然而已經太遲,轟隆一聲巨響,在這片黑暗中,聲勢竟是絲毫不遜於頭頂那修真界頂級力量的交鋒。
    而杜子騰卻是不知何時早早貼了一張符籙,於眼前撐起一道光幕來悉數將那恐怖力量抵擋於外。
    待到那巨響過後,天地間再次一片沉寂黑暗。
    杜子騰卻是收了方才那閑適表情,驀然警覺起來,那妖魔絕不如表麵看起來的那般簡單,這黑暗與安靜令他覺得不祥。
    良久,久到杜子騰都覺得自己生出幻覺之時,卻聽到一聲咳嗽響起,可那聲音卻赫然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然後他一拍腦門,自己真是緊張得傻了,這聲音分明是人,不是那妖魔。
    他側頭看去,憑著修士的目力也隻是影影綽綽看到有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我看……不用我們幾個,你也挺活蹦亂跳的。”
    “沈仁?你沒事?”杜子騰聲音中透著驚喜。
    這妖魔來襲的當口,他們早已互相傳訊務必要令仙緣鎮一眾人等、尤其是那些外門弟子安全撤離,拖延時間之策中,那妖魔竟率先撲向杜子騰,沈仁、聞人淩、靳寶自是替他擋下這妖魔第一波最為凶猛的攻擊。
    杜子騰心中亦殊無把握他們幾人能夠安然,此時聽到沈仁主動出聲,顯是情形並不算槽糕。
    沈仁再次咳嗽了一聲,然後艱難地將一瓶靈丹倒入口中:“暫時死不了。”
    杜子騰這才放下心來,方才那妖魔凶性大發,他們三個離得近,手中飛劍竟是被直接擊飛,他直接受了妖魔一擊,能緩過來已算是命大。
    而剛剛杜子騰與這妖魔短暫的交手,他也是看在眼中,顯然那般遊走又不懼血霧的打法,杜子騰是早有準備,最後更是不知做了什麽手腳,那般猛烈的攻擊之後到現在也沒聽到那妖魔聲響。
    對於其餘二人,杜子騰放心不下地出聲道:“聞人淩、靳寶?”
    兩聲有氣無力的應答傳來,杜子騰正準備調侃,卻聽到聞人淩清晰的警訊:“快閃!”
    杜子騰早知那妖魔絕不會輕易消失,神行符激發之下,已是險而又險地與撲麵的鋒銳腥氣擦過,待到杜子騰仔細一看時,卻發現,那妖魔體形縮小不少,此時天際再次血色電光如瀑布般閃過,這四人赫然發現,這妖魔周身血肉模糊,有的地方露出內裏血色骸骨,顯是受創甚劇,可那隻血瞳中已然是收斂了情緒,恢複了冰冷。
    而更令四人覺得棘手的是,即使身形縮小,但對方身上那些受創甚劇的地方亦是在緩緩自我修複,杜子騰不得不皺眉,他剛剛扔出的那東西其實便是他處理加工過後的妖魔枕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可是一小捆十個枕骨,可看起來這傷害竟是有限的緊,以這妖魔的奸詐,吃了一次虧,下一次再想用同樣的招數,已是不可能。
    沈仁艱難地拄劍起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竟是準備執劍再站,杜子騰退到他身旁,卻是對他搖頭:“這場本就是我與這妖魔之間的恩怨,你先養傷,護好他們二人。”
    杜子騰語速極快,然後三道劇風符不分先後激發而出,分別卷著他們三人遠遠扔到了一旁,三人重傷未愈竟是來不及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帶到遠離戰場之處,而杜子騰身形閃動間,竟是無比驚險、以毫厘之差閃避著那妖魔縮小之後卻越加機敏陰狠的迅猛攻擊。
    杜子騰手中符籙並不停歇,可這妖魔攻擊如狂風驟雨一般,直如頭頂綿密的血色雷暴一樣叫人透不過氣來,這些符籙的節奏竟是漸漸被這些攻擊壓製,那符籙的光芒竟是黯淡如風中之燭一般隨時可能熄滅。
    靳寶已是默默艱難起身,他們三人此時不必任何交流,隻從彼此的動作間便已知道:今日哪怕是殞身在此,也絕不能負大師兄一片托付。
    誰知便在這時,杜子騰突然身形一頓,就好似奔騰不息的瀑布驟然靜止一般令人看著覺得十分難受,而那妖魔應對不及,身形小巧竟是與杜子騰擦身而過,它反應過來回身就要將杜子騰撕裂於爪下!
    眼見這命懸一線的當口,杜子騰手中符筆猛然間紫光大作,先前吞服的聚神丹力此時徹底化開在識海中洶湧奔騰,沛然神識的引導之下,杜子騰抬臂筆走龍蛇淋漓盡致地一書,彎彎曲曲從未在修真界出現過的文字就此清晰浮現——竟是化作一道虛幻透明的符籙凝結半空,這居然淩空畫就的符籙?
    千鈞一發間,這樣違背修士界常理的事無論是那妖魔還是其餘準備拚死一戰的三人均是怔愣難以反應,而這道符既成,杜子騰隻振袖一揮,這透明發光、從未有人見過的怪異符籙竟是夾雜著風雷呼嘯之聲直朝那妖魔而去!
    這妖魔大吃一驚,它在杜子騰身上吃過太過的虧,方才那般密集不透風的攻擊也正是為了防止杜子騰又出什麽妖娥子,誰知,竟還是給這螻蟻抓住了空當。
    這符籙看起來不凡,又這般聲勢龐大,妖魔不敢掉以輕心,它立即借著此時靈動的身形迅速閃避,誰知,那透明符籙那些彎彎曲曲、無人識得的筆劃竟是在半空四散開來,迅速凝結成水平一道粗線,猶如漲潮時在海麵奔湧的潮水一般,夾著滔天氣勢襲卷而至,將這妖魔所有退路全部封死,全然不給它閃避的空間!
    這妖魔左衝右突眼見絕不可能逃脫光潮包圍,驚駭欲絕之下,陷於絕境之中,它僅餘的一道血瞳中驀然噴出一道粗壯的血色光柱,其中夾雜著無盡幽冥毀滅之意,竟直直直朝著那符籙形成的光潮迎頭擊去。
    沈仁三人在一旁,已是看到手心滿是汗水,比自己鬥法時緊張百倍,那光潮與血色光柱猛烈一撞,猛烈的對撞激起滿地沙塵,血色光柱就此消失,而平整的光潮竟是被光柱撞出一道缺口,而那其餘的光潮洶湧而去,直撞到雲橫峰遠處的連綿山脈才停止下來,發出轟然巨響之後,竟是激起無數轟隆餘震——令無數山峰一一塌陷。
    那妖魔竟是憑著那血色光柱擊碎了光潮圍剿,堪堪避過這一擊。
    沈仁、聞人淩與靳寶皆是目瞪口呆,這杜子騰看起來似乎隻是淩空畫的一道符……怎麽可能有這般撼動天地之力……他、他、他不是築基未久嗎?
    若說這三人心中是驚詫震撼,那妖魔心中就是驚恐交加,這螻蟻……這螻蟻……方才若不是它果然祭出最強一擊,隻怕它亦會如那遠處群峰一般坍塌碎裂。
    此時此刻,這妖魔驀然間明白過來,這一戰已不是它在圍獵,對方亦是意圖在獵殺於它,這竟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對獵!
    驚怒之下,它血目中那毀滅之光再次凝聚,當日在那曠野之上,這目中血光連金丹修士亦是一招斃命,威力可見一斑,此時它亦是再不留後手地繼續使用!
    杜子騰捏著小木棍的手卻隱隱顫抖,以那符籙的威力,方才一擊竟未能將這妖魔擊斃於此……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避退的餘地,他手中小木棍上紫光幽幽連閃,竟是又寫了一道一模一樣的半透明符籙激.射而出!
    這一次,這符籙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變化,而是毫無花巧地與妖魔的血柱之光撞在一起,轟隆碰撞之後,竟是留在一個巨大恐怖的深坑。
    杜子騰與這妖魔均是無暇去看這碰撞後果,那血柱不停歇地朝杜子騰當頭而下,杜子騰手中小木棍亦沒有喘息地再次畫了一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符籙,飛射之後,那些彎彎曲曲的筆畫再次重組為一道犀利箭頭的模樣,這以筆畫形成的箭頭模樣怪異,竟是十分犀利地破開了血柱,直朝妖魔而去!
    它震驚之下,身形電閃於間不容發的空隙間躲閃而過,而那箭頭鑽入地下,卻是留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孔——好似已然消逝在地底不知名的深處去了。
    這等恐怖的威力愈發令妖魔心中戚戚,可杜子騰並非沒有代價,他的雙目、鼻孔、雙耳、嘴唇,竟是蜿蜒有血線而下,使用這等超越這個世界法則、他自己亦未能完全掌握的符籙,終是要付出殘酷的代價。
    那妖魔咬牙忍著僅存的一目中傳來的撕裂劇痛,那目中血光再次大作,杜子騰七竅流血的麵孔上亦是一片堅硬,顫抖的手捏緊了小木棍亦是繼續開始畫符,無論是那妖魔還是杜子騰,到得這般田地,二者都絕不會有任何停歇之意,因為先停下的那個,死。
    這生死關頭,血柱如驟雨一般毫不停歇地噴射而出,將這方空間撕裂出道道光跡,而杜子騰手中符筆亦是毫不停歇,他腳步閃動間,一個又一個透明符籙亦如光點一般狠狠朝妖魔砸去。
    明明隻有兩個生靈在交戰,這般浩大聲勢全不停歇地衝擊之下,地麵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竟是開始崩塌下陷,無論是杜子騰還是那妖魔,均是在這碎落的岩石間來回跳躍,而那些血枉與符籙卻半點不曾停下,隻令整個地麵的坍塌越發加劇。
    戰鬥到了這個層麵,沈仁三人早已沒有插手的可能,三人隻竭力禦起飛劍在這等天崩地裂中尋找生機。
    聞人淩突然驚呼一聲,卻見杜子騰忽然間腳步一個趔趄,腳下竟是一個未能踩穩,那符籙居然就此中斷了一瞬,但是,這卻是最為致命的一瞬,妖魔的血色光柱毫不留情當頭而下,眼見杜子騰就要沐浴在這連金丹修士亦要斃命的血光之下,沈仁三人此時距離甚遠、重傷在身絕不可能相救的當口,一把火光四溢的飛劍竟是夾著炎鳳雙翼之形洶湧而來,遮擋於他的身前!
    而後,世界就此一片寂靜,那血色光芒之中,炎鳳火光大作,振羽疾鳴。
    血柱頓時黯淡,而後那炎鳳仿佛隻為這一瞬的燦爛便耗盡所有華美,竟化作片片飛羽漸漸空中,慢慢顯露那璀璨火光下平靜的真實——那一柄張揚卻也普通的飛劍。
    杜子騰麵色蒼白驀然回首。
    那一身赤紅的霞袍在濃重黑暗中仿佛要乘風而去一般蹁躚飛揚。
    杜子騰心中顫抖,連語聲中都帶著種說不出的痛楚:“明明讓你領他們走,為何回來……”
    “同門有難,自當相助。你不記門規?”那張揚聲音中的不屑一如既往,可漸漸那氣息卻虛弱起來:“難道隻許你們當英雄……我,我亦是劍派弟子,不是他們口中的叛逆之徒……”
    杜子騰撲到她的身旁,聲音幾乎哽咽:“不,你不是,你是我橫霄劍派最好的弟子!”
    那張至此都依然豔麗飛揚的麵孔上漸漸露出一個安詳的笑容,仿佛聽到大人承諾了心願的小女孩兒,就此安心睡去。
    杜子騰抬起頭來,鮮血模糊的麵孔上,兩行水跡衝刷出清晰痕跡,他手中小木棍亦在嗡嗡震鳴,此時天際金光血電交錯並行,杜子騰盯著那不遠處的妖魔,胸中怒意翻江倒海似要將這天地撕裂一般沸騰。
    可那妖魔仿佛傻怔了一般,竟是呆呆看著杜子騰身側那漸漸冰冷下來的豔麗麵容,驟然間仰頭發出一聲痛楚嘶吼,然後頭也不回地朝遠處狂亂奔逃。
    杜子騰驟然間猝不及防,他本要傾盡全力與對方一搏,孰料對方竟突然這般怪異,杜子騰在原地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猛然間,有什麽自杜子騰腦海中劃過,他遠看那妖魔消失的方向,再低頭看耿麗沉睡麵容,過往那些片段突然七零八碎又如洪流一般洶湧而至,隻令他心緒全然無法承受此中沉重真相,一切再不能自抑,他抬起頭來仰天長嘯,那嘯聲中無奈悲憤與無盡蒼涼。
    良久,杜子騰才低下頭來:“杜某生平不願欠人,卻欠你一條命與這般結局……”
    沈仁三人過來看到這一切,亦是默默無聲,耿麗為人並不討喜,可這一刻,她是同門,是親如手足再也無法想見的同門,三柄飛劍一齊輕輕震鳴,那是劍修最尊貴的道別之禮,同門,一路走好。
    杜子騰閉了閉雙眼,才顫抖著雙手鄭重將耿麗人與飛劍收殮好,竟是不再去管那妖魔去向。
    沈仁三人覺得有些奇怪,卻見杜子騰沉默不語,於是亦不再追問,隻默默守護在側,調息妥當。
    而此時,天際那將決定整個修真界的恐怖戰鬥終於接近尾聲,四人此刻卻是心緒平靜地抬頭仰望,隻等待一個結局,送走身邊一位同門之後,不論上方的戰局如何,似乎都已經不能再撼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