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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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諸多橫霄劍派的幸存弟子經曆這般大風大浪,雖是身心俱疲,縱然雲橫峰已不在,但劍修的凜凜稟性卻絕不允許他們放任自流,不過眨眼間,竟已規整列隊於蕭辰身旁。
    杜子騰有些訝異,雖然一貫知道蕭辰在一眾弟子中的威望,但這樣緊急情形之下不假思索的擁護……他側頭看蕭辰淡然眉宇,經此一役,橫霄劍派中似乎又有什麽不同了。
    杜子騰掌心中扣好符籙,蕭辰看起來卻沒有打算給諸弟子下達什麽防禦的命令,令杜子騰卻微微皺眉,看了一眼身旁的蕭辰,不知他到底是何打算。
    蕭辰麵上淡淡的,不見喜怒:“放心吧,不是那等要與我們動手之人。”
    這語氣平平,卻說不出的諷刺。
    仿佛是為了證明蕭辰這話,遠遠地,杜子騰便聽到了一道焦急的聲音:“唉呀……這這這雲橫峰呢?蕭道友?你們……你們怎麽這般模樣……唉,我終究還是來遲了……”
    蕭辰站得不甚穩當,杜子騰不動聲色後退半步扶住他,然後隻聽蕭辰咳嗽一聲:“於城主別來無恙,我橫霄劍派遭此大劫,恕不能妥善招待了。”
    來人赫然是碧月城副城主於慎領著數位弟子,他此時全無當日蕭辰結丹中的倨傲,反倒是神情間說不出的焦急關切,似乎真是來得遲了,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模樣。
    這些人來得這般“及時”,怕是早在在一旁看了不知多久……想到此處,杜子騰臉上不免有些陰沉。
    這個道理十分淺顯,杜子騰明白,諸多橫霄劍派的弟子亦是明白。他們榨幹體內每一分劍氣、每一點靈力為整個修真界抵禦天魔之時,卻有人神完氣足在一旁觀戰……而現在他們橫霄劍派付出了這麽慘烈的代價,這些人卻出現得這般及時。
    聯想到妖魔攻打仙緣鎮之前碧月九泉之一曾在鎮上潛伏打探消息,杜子騰的心中更是湧現了更多陰暗至極的想法,不動聲色間,他手中已是激發了數道符籙。
    那於慎對橫霄劍派這副滿眼蒼涼的景象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蕭道友萬萬不可如此說,橫霄劍派遭此橫禍,我碧月城未能及時救援,實是惋惜之至!隻是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怎會……怎會是這般模樣……”
    蕭辰卻是言簡意賅:“如於城主如見,域外天魔再現,我橫霄劍派不敵。”
    於慎卻是一臉大驚失色:“域外天魔?!蕭道友此話當真?”
    杜子騰對這假惺惺的對話已然完全聽不下去地低頭捏緊了拳頭,蕭辰麵色依舊不動聲色:“是真是假,於道友抬頭便可見,那空間漩渦可半點做了不假,整個修真界沒有哪個門派可以憑空撕裂這般巨大的空間通道,那真魔之氣更是無法偽造,域外天魔圖謀我修真界亦非一日之功,適才全力抗敵之下,我橫霄劍派雖斬殺一隻天魔,卻累得諸位大長老、連帶門派所在都被悉數卷入漩渦之中,下落不明。”
    於慎一臉的欽佩與惋惜道:“唉……竟是這樣……橫霄劍派這般損失巨大……卻於我修真界當真是功德無量,若非貴派阻攔,那天魔若闖進修真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樣盛讚卻沒有令橫霄劍派任何一個弟子麵色緩和下來,他們傾盡門派之力是為天下太平,這樣兩句輕飄飄的誇讚不似肯定,倒似嘲諷。
    而後,於慎眯起眼睛看了一下那空間漩渦與外泄魔氣:“這般遠遠都可感覺到這魔氣中的凶戾之意,若是那天魔尚在,隻怕更是可怖,貴派當真是了不起……隻是,於某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蕭辰頷首笑道:“於城主請講。”
    明明看起來蕭辰依舊光風霽月,笑容溫雅與平時無異,但站在他身後的杜子騰卻是知道,蕭辰已然動怒。
    於慎卻侃侃而談道:“既然此處已然被魔氣侵染,我亦可體諒諸位心境,必是對此處懷有舊情難以割舍,可這魔氣之下,休要說諸位重傷在身需閉關療傷,隻怕這魔氣積聚之下……自會妖魔叢生,不知蕭道友與諸位道友是何計較?”
    這個問題一出,在場許多橫霄劍派弟子皆是心中淒惶又茫然,他們空空的目光看向那片空空的地方,那裏……曾經是他們的歸處,他們的向往,他們的一切,而今一切空空蕩蕩,該何去何從,又有誰知?
    蕭辰的聲音卻是出乎意料的冷靜:“我等心中亦未能決斷,不知於道友……”
    於慎卻是一臉誠懇地指著空間漩渦道:“短期之內,隻怕這魔氣問題難以解決,而且這魔氣波及範圍隻怕不小,我碧月城來晚一步未能與貴派並肩共戰妖魔,我等心中實是愧疚難當,還請蕭道友一定給我等一個彌補的機會,如今諸位有傷在身,我碧月城定會不吝一切靈物助各位複原傷勢,重建雲橫峰!”
    這番冠冕堂皇的話簡直從明麵上挑不出任何不是來,尤其是最後“重建雲橫峰”五字真是令在場無數弟子心中隱隱作痛又驀然間咬牙生出一種堅硬的情緒來。
    這話對於劍修弟子有用,杜子騰卻隻在心中冷笑,手中那張激發的符籙更是牢牢捏在袖中,巧妙將它的一切氣息隱匿妥當。
    蕭辰麵上卻是一副動容之色朗聲道:“碧月城這般高義,雪中送炭,我橫霄劍派上下五感銘內,既然這般……”
    蕭辰這仿佛順勢要答應的口氣,杜子騰在一旁聽得十分驚訝,這種在一邊看他們苦戰妖魔的渣渣讓他們去碧月城一定沒安好心?!難道蕭辰腦子短路了竟要答應下來不成?!
    仿佛是為了令杜子騰明白蕭辰的用意,此時遠遠一道粗獷之聲傳來:“於城主此言差矣,若要療傷,天下誰不知我大雪宮的冰晶藍靈草乃療傷聖藥,橫霄劍派為我修真界擋此大劫,於情於理,自然當是去我大雪宮更為恰當!”
    蕭辰好像此時才發現大雪宮的人前來似的,一副驚訝又感激的模樣上前道:“單於宮主親自前來,橫霄劍派不勝感激。”
    那單於令亦是大雪宮副宮主,模樣十分粗豪,赤身裸臂,耳懸金環,與一般修士打扮截然不同,此時與蕭辰抱著見禮之後道:“橫霄劍派此處變故呼令宮主遠遠曾隱約感應,隻是……我大雪宮地域相距著實太遠,竟是遲了這許久,累橫霄劍派獨力支撐……最後這般,唉,實是修真界一大憾事。”
    杜子騰低下頭來,簡直是惡心得快吐了出來,這群修士的嘴臉他已經不想再看下來,媽.的,距離太遠,哈哈,救援不及的理由居然是距離太遠,這tmd是修士嘴裏說出來的話!
    但單於令這一番話安撫橫霄劍派是次,言下之意卻是在影射某個“離得不那麽遠”的門派,這二者之間似乎並不融洽……
    杜子騰隻強令自己靜心下來,如今才真正是橫霄劍派生死存亡的關頭,是的,他輕輕回望周圍這些目中悲痛茫然卻依舊緊握手中長劍的同門,他的目光最後回到身前那個身影,明明悲痛欲狂心絕欲死,那消失的是他尊敬孺慕的師尊師叔們,那消失的是他引為傲自幼長大的地方,可此刻,他臉上卻依舊掛著溫文微笑,隻有那筆直似刀鋒一般的背脊似乎在堅持著什麽……
    杜子騰的目光流連之下,心中突然在這番變故之後茫然中找到了一縷堅定:隻要眼前這些人還在,橫霄劍派便在!
    若是連他們也有個三長兩短,那這世上,便當真不複再有那凜凜絕峰的風采傲骨……
    現在這時節,自己周圍這橫霄劍派諸位大長老拚死才護下的一點星星之火絕不能出任何岔子,所以……杜子騰抬頭看自己前方那聲音誠摯地向大雪宮道謝之人,自己終究還是不夠強大,這般的屈辱隱忍,他沒能做到。
    杜子騰深吸一口氣,將一切額外情緒屏除,認真琢磨眼前局麵,袖中符籙飛快消耗著靈力他亦是穩穩維持著,哪怕此時重傷之下的身體並不輕鬆杜子騰亦未放開。
    他隻細細琢磨,這番變故之前,他可從未聽說過碧月城與大雪宮有什麽不對付。然後,他抬頭看著眼前那片空曠到突兀的平地,突然苦笑,他當真是被這群剛正不阿的同門傳染了,變故之前,有橫霄劍派這眾矢之的橫在那裏,這兩個門派“同仇敵愾”,也許私下間還有什麽協議,怎麽會有不和呢?
    而現在,他們的心頭大患已去,到了“分贓”之時,自然會有利益爭執,他們這些僅存的橫霄劍派弟子怕就是這雙方急於瓜分的“贓物”……
    杜子騰的目光停留在蕭辰那看起來依舊誠懇感激的側臉上,他們身上到底還有什麽價值是這些門派需要的呢?而蕭辰方才對碧月城那番假作答應,顯然是早就知道大雪宮在側?也早二者之間必有齟齬才這般處置?
    一旁的於慎自單於令出現之時,麵色便不太好,蕭辰分明就是快要答應去碧月城了,偏偏這大雪宮又出來攪局!
    他隻冷冷道:“怕就怕大雪宮著實太遠又山高路寒,不利於諸位橫霄劍派道友的傷勢,不如這般,諸位道友去我碧月城暫駐,若是單於宮主有意略盡心力,那等療傷聖藥不妨送些到我碧月城來給這諸位道友聊表心意?”
    如果不是身在局中,杜子騰簡直要為這位於城主的伶牙俐齒喝彩了,你說你距離遠來得晚,老子距離近救援不及時,好哇,傷員不宜遠動,老子就把傷員扣下了!
    那單於令又豈是省油的燈,能接下這等任務的,皆不可能是泛泛之輩,他驚訝地道:“隻怕於城主有所不知,我大雪宮那療傷聖草隻在冰寒中才能發揮最大藥力,若是送到碧月城……”
    於慎卻是冷笑:“單於宮主不必如此拘泥罷?我碧月城也有的是天材地寶,包管令這些道友恢複如初,更何況,我碧月城中還有老祖親自坐鎮,以他老人家化神期的修為哪怕是略微指點一二,也足夠這些道友受用不盡了!”
    這番似炫耀似威脅的話語沒令單於令收斂,他仰頭哈哈大笑道:“於城主說笑了,若說化神修士……我大雪宮的神師於這複本培原之道怕是更加精通啊,您說呢?”
    這番看似不經意間情急之下搬出靠山的話卻令杜子騰心中一凜,化神修士,這修真界……果然是要大亂了,原本神龍見首不見尾,整個修真界從未有過確切證實的化神修士竟然出現在了金丹修士的口角之中,難道連這些大修士也親自下場攪風攪雨了嗎?
    不論事實如何,這二人之間唇槍舌劍往來不休,言語間搬出後台不算,種種陳年舊事,從實力對比到此時兩邊的人員配備皆是比拚了一番,至於重傷之下的蕭辰早被掠在了一旁,到得此刻,這瓜分橫霄劍派殘存之力的架勢已是將一切麵具都撕了下來踩在地上,赤.裸無疑地顯露出來。
    這二人爭執不下又勢均力敵,於此雙方都在竭力搶占修真界勢力的當口又皆不肯輕啟戰端,最後竟是定了一個荒謬的法子:兩派各領回一半橫霄劍派的弟子。
    然而,對於蕭辰等幾個核心真傳弟子的歸宿又起了好大一番爭執。
    杜子騰在一旁隻覺得修真界最大的滑稽莫過於此,偏偏當事之人沉浸於這瓜分利益的痛苦與喜悅中,全然不覺。
    待得兩邊終於又再瓜分決定,以一個蕭辰抵剩下五名金丹修士的比例劃分清楚之後,那於慎一臉既肉痛又歡喜的表情對蕭辰道:“既然這般,蕭道友便請同我一道吧。”
    蕭辰隻是誠懇又謙卑地道:“如此有勞於城主與單於宮主了。”那口氣中滿是誠心誠意的感謝:“說來二位真是太客氣了,這麽大的破費,我橫霄劍派何德何能,竟還讓碧月城與大雪宮爭先恐後,實在是惶恐,惶恐……”
    於慎隻是一臉心意達成的滿足:“蕭道友說哪裏話……”
    旁邊的單於令卻從蕭辰話中聽出不同的意味,隻當這橫霄劍派沒落就是沒落了,小家子氣:“蕭道友說破費……這療傷的天材地寶我們還是不缺的,你隻管放心,若是碧月城有所不足,嘿嘿,亦歡迎蕭道友隨時到大雪宮來,我必掃榻恭迎!”
    於慎怒目而視,明明大家都把餅分好,你tmd又來挖牆角!
    蕭辰卻是誠摯地道:“哪裏哪裏,實在是太過感激諸位破費,這療傷聖藥與閉關修行所耗的庚金之氣都非小數目,勞煩碧月城與大雪宮……”
    蕭辰這番隨口提及的客套話沒說完,於慎與單於令皆是目瞪口呆:“庚金之氣?!”
    不隻是他們二人,就是其餘的大雪宮普通弟子、金丹長老,碧月城的普通弟子與金丹長老,但凡知道庚金一物的,皆是目瞪口呆,用一種你說謊不打草稿的目光瞪著蕭辰。
    ……那可是極品庚金中才可能有一縷!而極品庚金……整個修真界哪怕是他們這等金丹修士數十年才有機會遇到一小塊,還盡皆被劍修包圓,就於慎與單於令這等身份地位,也隻停留在見過沒摸過的階段,這蕭辰居然說用來修行?!
    蕭辰卻是一臉奇怪地看著於慎和單於令:“正是,雲橫峰上處處皆是庚金之氣用於劍修弟子修練劍氣,這等重傷之下,於劍修弟子而言,庚金之氣乃是閉關必須之物,怎麽?二位不知?”
    於慎與單於令麵色皆是難看到極致,目光皆是在那一個個劍修弟子臉上掃過,可沒有一個人的臉上表示出詫異,似乎庚金之氣用於修煉本就天經地義,這實乃雲橫峰入門第零課:如何利用峰上那鋒銳的庚金之氣磨礪劍道,確實人人皆知中,天經地義。
    因此對於這二派的人投過的震驚眼神,橫霄劍派的劍修們盡皆回以“本就是這樣,沒有庚金之氣怎麽修行,你們為何驚訝”的茫然。
    而杜子騰心中更是想起當初剛上雲橫峰練著《引氣訣》畫符的酸爽滋味,整個雲橫峰上哪怕是靈氣最稀疏的外門亦確實處處皆是那鋒銳的庚金之氣,以令弟子隻要體內靈力運轉便吸納庚金之力磨礪經脈、體悟劍道。
    於慎和單於令這二人再放眼數去,眼前這些衣衫襤褸神缺氣損的傷重弟子,個個皆是劍修……這麽多劍修所需的庚金之氣,得耗費多少?恐怕就是傾盡二派的庫房亦未必能湊齊到能讓他們閉關一次的數目……
    到得此刻,縱然那座巍峨高峰已然不再,這二人心中頓時猛然升起一種複雜滋味來,修真界第一大派,果然底蘊不凡,那麽多劍修修行,這等耗費……哪怕是眼前隻剩下的這些,他們好歹也是七大派之二,竟為了是否養得起而猶豫。
    一時間,堂堂碧月城與大雪宮竟是遲疑不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