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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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姍姍來遲,抱歉。
從漩鏡十二號上下來的時候, 大衍忍不住長長吐了一口氣, 他眯著眼睛開始打量起這個世界來, 一個平平無奇,不論是靈氣、還是妖氣都不甚出眾的小世界,可以大衍的驕狂肆意,竟然還是認認真真用神識反複打量了許多次,除了一個略微有趣的連鎖大陣外, 確實沒有什麽出奇的。
但他卻沒有像從前任何一次一樣, 從嘴裏噴出一個字的鄙視話語,原因無他, 因為這是那個家夥請他來的。恩,那個短短時日不見,修為又再進一層的古怪家夥。
講真,從發明了漩鏡號的越界引擎開始,到眼睜睜看到漩鏡一號一點點成形、離開產線、試飛成功, 大衍覺得修真聯盟已經給了他太多驚奇, 明明那些煉器學會的修士們本身修為離他都還差一個大境界,可那些在他初初看來全然不能理解的什麽學術討論、項目管理, 竟然真的在短短時日內就把漩鏡一號給造了出來,還飛得有模有樣, 大衍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奇跡。
可漩鏡一號還未正式離開、漩鏡二號的改進計劃就已經提上了日程,漩鏡一號不過飛了個來回,漩鏡二號的輪廓就已經初初成形, 講真,那個時候,大衍對於那幫經常來騷擾他的煉器學會的修士們常常提出他都沒辦法回答的種種問題都開始感到麻木了,就是那些一開始讓他感到火冒三丈的質疑與討論後麵他都能按下拂袖而去的欲.望而是認認真真擼起袖子、同這幫修為比他低了數個境界的煉器修士們擺事實講道理,或者成功被他們說服,或者終於把他們講明白……
但是,這次接到那個家夥要造十艘漩鏡艦的要求時,大衍還是忍不住開了嘲諷:“喲~杜大宗主還真當你們修真聯盟有錢哪,看看你們那庫房,十艘漩鏡艦會自己飛出來呢!”
那家夥的回答是扔過一個輕飄飄的儲物袋,成功地讓他閉嘴。
對於杜子騰決定一次性造十艘漩鏡艦的想法,聯盟高層不是沒有過爭議的。
漩鏡艦這樣的大家夥,造價那樣高昂,一次性投入這麽巨大,就是聯盟從諸界開始有了不少收益,也不是這麽個浪費法,需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基地修建、聯盟的修士培養獎勵計劃,方方麵麵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但是花在漩鏡艦上,既不能吃,又不能喝……
就不能一艘一艘地造嗎???
結果杜宗主的回答很簡單:“規模效應。”
在煉器學會的全方位測算下,很快得到結論,不論是利用各種隱秘渠道采購物資、還是煉器學會對於漩鏡艦的製造效率、投入的人力來講,最後的答案都是,一次性造十艘的成本遠遠低於一艘一艘地製造。
這個答案外加某人日益飆升的修為,讓一些人成功地閉上了嘴。
至於一直bb不停的大衍也是無話可說,他又不是那什麽禦獸宗之主,居然肯將一半身家,而且是剛剛新賺到的一半身家豪擲到暫時看不到任何產出的巨型先進飛行法器上,而不是投入到他剛剛提升而需要鞏固的修為上,這般大公無私,說啥?無話可說。
身為核心部件飛行引擎的發明者,大衍也不得承認,漩鏡十二號的飛行體驗十分叫他驚奇,但考慮到與他一同而來的那個家夥,大衍也不得閉緊嘴巴,不要發表半點評論,免得打起臉來太疼,雖然已經打了很多次,臉皮變厚了不少,但畢竟還沒有長出繭子來,打起來還是難免疼的——大衍大師對於自己的麵皮還是愛護有加的。
所以,當杜子騰笑眯眯踱步過來道:“大衍大師,怎麽樣,這裏作為聯盟的二號基地,您覺得還看得過去嗎?”
大衍肚子裏的吐槽都快滿溢了——看得過去?他覺得哪裏都看不過去!就這靈氣!就這地盤!當年他的大衍界隨便一個城池都比這要強千百倍!你神識空間裏是被x塞滿了嗎?!居然在修真聯盟發展如此關鍵的時刻,選擇將資源投注到這種地方!!!
他一個字也沒有說,但把每一個字都寫在了表情上。
杜子騰眼睛微微一眯,轉而提及另一個話題:“剛剛十二號的飛行情況您覺得怎麽樣?”
大衍權衡了一下,覺得這是個安全話題——沒有打臉的風險,於是道:“有點奇怪,按道理來說,飛行引擎是可以加速,但根據堪輿圖上的距離,不應該這麽快到……而且中途幾次的穿越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杜子騰笑眯眯地點點頭:“那幾次啊,不好意思,我剛剛掌握這個新技能,熟練度還沒燒夠,隻好拿大家來當一次試驗品了。”
大衍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新技能?試驗品?……這是你晉階之後的新法術?你的道境……又有進步???!!!”
說到後來,大衍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瞪大了。
各個修士的晉階皆與其相應修行的功法密切相關,有的功法在晉階之後自帶新的法術、新的能力,可是,據大衍所知,這家夥是他所知的所有修士當中的一朵奇葩,聽說這家夥目前所修的功法還是當年煉氣時用一本叫什麽引氣訣的低階功法,隨著修為的提升,這種適用於低階修士的功法其吸納靈氣、提升修為的效率簡直等同於零,可這家夥的修為提升卻並不慢……
大衍旁敲側擊之後,隻得到一個結論,他這便宜師弟真是好大一朵奇葩,修為全靠道境拉。
講真,符陣師是依靠自己對於符陣道的理解吃飯沒錯,可是修為與道境對於大多數符陣師而言,畢竟還是相輔相成的。
道境提升,可以促進修為提升,這沒錯。可道境不是爬台階,你用力就能進步,道境的領悟,與機緣、悟性、天賦、傳承,息息相關,符陣道這種極難之道,到了後期,道境上一點點的進益都難於登天,因為你可能都是沒有任何前人抵達之境孤獨前行。
而修為提升,卻可以助你開闊眼界,從更高的修為層次來理解道境。
就好像觀察一座山峰,大家的目的都是為看到整座山峰的景致,你當然可以選擇攀爬而上去觀望,可並不是每次你的命都好到能找到上山的路的,有時候你爬著爬著,路斷了路堵了路消失了,如果不想別的辦法,可能你就一直隻能滯留在這裏。
怎麽辦呢?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把你自己的腳下墊高一點,或者幹脆讓自己長高一點,這樣你的視線就會提升一些,也許就能看到更多一點的風景,找到另一條旁邊的通路。
很多符陣師哪怕主修符陣之道,也絕不會輕易放下自己日常的修為提升,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可是,杜子騰這奇葩,大衍發誓,他認識他這師弟開始,對方就一直東奔西走,沒一刻安閑,哪有什麽認認真真打坐修行,閉關對他而言基本就是天方夜譚,可是,修為相比他的年紀而言,居然並不算弱,與那些大勢力的嫡脈子弟相比也差不離了。
對方的修為提升全靠每一次在道境上的領悟,修為全靠道境拉……
也就是說,諸界中無數的符陣師苦逼地遇到“此路不能”的情況,隻能一邊往自己腳下墊石頭、一邊窺探著山上風景再選路時,這家夥好像一個開了外掛的混賬,腦子有一副地圖一樣,永遠能順順當當找到那條上山的路,從來沒怎麽往自己腳下下過功夫……
大衍嫉妒得快吐血。
爬山看風景這種事,往自己腳下墊東西能多看到的視野當然有限,誰tmd不想腦子裏有個地圖,隻需要往上爬就好!
可狗屎的天道tm沒給所有符陣師腦子裏都留下這麽一副地圖,隻有他眼前這個笑得叫人想揍一頓的家夥,像是天道的私生子……沒有認真修行隻靠道境提升一步步到現在,說出去誰信?誰信???
講真,大衍現在看著修為是比剛剛化神的杜子騰要高,可是,大衍憂傷地想到,如果真比道境……在杜子騰修為提升之前,二人在道境上已經難分高下(大衍表示,他當眾采訪時承認自己不如杜子騰,隻是為了給杜子騰一個麵子),而現在,對方道境的提升已經恐怖到了還把修為也順手拉了一大截的程度,誰高誰下,還用問嗎?
這打擊來得有點大,大到了大衍都有些失神到了忘記追問關鍵問題了。
道境提升與杜子騰的新技能、與漩鏡十二號的飛行體驗到底有什麽關係……換作任何一個時刻,大衍一定能敏銳發現關聯,並且犀利提問。
現在,他隻是呆呆有些發怔,那種備受打擊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可憐。
杜子騰:……
他是不是不應該在大衍麵前炫耀的?
但是,好不容易點亮新技能啊!除了蕭辰以外,大衍估摸是最有可能理解這個技能的修士了!
……就是好像理解得有點過頭了,被他的新技能震懵逼了?不能夠啊!
講真,哪怕是到了現在……因為對於修為的投入嚴重不足,對於修為的認識也嚴重不足,杜子騰還沒有完全意識到,他依靠道境拉動修為,從不主動修行而一直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有多麽驚人。也完全沒有意識到,人家大衍壓根兒還不知道你的新技能,而是被你用道境拉修為的任性感到受傷好嗎?
蕭辰也許知道,但他更知道逼著杜子騰老老實實去閉關修行有多麽不可實現,最後也許隻能死心地把希望寄托在杜子騰的道境提升上,幹脆全心全意幫助杜子騰提升道境上的領悟了……恩,每一個熊修士背後都有一個熊道侶,說的就是你們。
總之,等大衍回過神來時,迎接他的是另一輪懵逼。
虛空傳送!!!!
泥煤哦!
大衍淚流滿麵地看著杜子騰,然後虛弱地道:“你讓我緩緩,你給我把你修為提升前後的事再給我講講。”
杜子騰頓時眉飛色舞,像個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再次摸出了小木棍和符紙。
小木棍:在符紙上畫幾個示意點這種事……隨便換根小樹枝就可以做吧,一定用到本座嗎?!
事情的真相是:杜子騰第一次頓悟時所繪的一切皆蘊含他領悟的道則,小木棍是很樂意做那種有技術含量的體力活的,畢竟那意味著大量的精神食糧,像現在這種沒有半分營養的體力活,小木棍……挺屍狀。
杜子騰也不去管自己那任性的本命法器,把虛空乃是界壁之外更高維度的理論用一張符紙詳詳細細向大衍講了個(他眼中的)清楚明白:“……如果隻從紙上走,從甲點至乙點,最近最快的當然隻有一條路,可如果,從紙外,也就是從虛空走,我稱之為‘虛空躍遷’。虛空躍遷可能還存在著無數路徑,而且虛空躍遷與越過界壁在界內飛行相比,可能道則還有不同,速度可以達到更快,這就是方才你問為何我們會如此快抵達的原因。”
末了,他還意猶未盡地道:“哎,大衍大師,咱們討論看看,漩鏡號的飛行引擎可不可以實現自主的虛空躍遷,畢竟我這技能約束太大,需要我本人在場不說,能夠躍遷抵達的世界也就兩個,如果能完善對虛空的理解,造出引擎就指日可待啊……”
大衍:……
“嗬嗬。”
麻痹老子連虛空都一知半解,你那什麽狗屎的虛空躍遷理論壓根兒就不知道真假,你叫老子完善你的道境再順手造個引擎,你tmd咋不上天呢!
而叫大衍更驚恐的是,他明明心中已經認定飛行引擎之事絕不可為,可他的神識仿佛已經超越他的意誌率先行動起來,將方才杜子騰所描述的虛空之事一遍遍回放,周身靈力也猶如滾沸一般動蕩不休!
杜子騰:“我說,大師,你不至於吧。就是一個虛空躍遷飛行引擎而已,我們完全可以坐下來討論討論……哎,你別走啊!”
講真,杜子騰方才關於虛空躍遷的講解,沒有一個符陣師會不感興趣,可大衍不敢,恩,他是真不敢感興趣。因為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對於空間道則的理解在哪個位置,如果還用那個山峰的比喻的話,他還在山腳,杜子騰已經在山腰的,山腰的家夥招著手很嗨的叫你過去玩,山腰的風景當然很有吸引力!前提是你別好高騖遠最後真以為自己在山腰真的蹦過去,最後把自己摔個半死。
可怕的是,對於修士而言,山腰的誘惑力無與倫比,很多人明明知道跳過去就是粉身碎骨,還是無法抵禦那恐怖的誘惑力而真的跳過去,最後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天知道,這一刻大衍是花費了多少意誌力才強行將方才的神識暴動徹底鎮壓——他把杜子騰所說的一切全部封存幹淨,沒有在自己的神識中留半點印跡才掙脫了剛剛那恐怖的狀態。
大衍揩了一把臉上並不存在的汗水,有點虛脫地道:“好了,別玩了,說正經的,把我從漩鏡界弄到此處,是為何?”
杜子騰一本正經:“虛空躍遷……哎,好了好了,不說飛行引擎了。”
大衍有些心有餘悸地道:“我告訴你,你再提什麽引擎的事,我立馬回斬梧盟。”
杜子騰:……
臥槽,這麽嚴肅!
杜子騰扶額,他自己渾然沒有意識到,他炫耀道境領悟之事對於一個道境遠不如他、卻偏偏又能理解他道境之精深的同道修士而言有多麽危險。
確實是大衍運氣不好。
如果大衍的道境再進一層,不說多,隻需要他在空間道則上的理解已經開始接觸虛空,認識虛空,杜子騰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都能讓他立時頓悟,乃至道境一日千裏,省去無數探索的苦功;
如果大衍的道境低一些,對於空間道則沒有太多精深的理解與認識,那麽杜子騰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可能在他聽來也就是跟天方夜譚差不多,和故事一個性質,無法驗證真偽,聽聽就算了,壓根兒不會有反應;
可偏偏大衍好死不死,就在那個微妙的,可以知道山腰風景的存在,又離它有段要命距離的微妙位置:他的道境讓他知道杜子騰所說的一切、他在漩鏡十二號上經曆的一切都是真的,卻偏偏不足以完全消化理解那一切,還被那一切差點不由自主拽走所有神識。
那些話本故事裏常寫什麽主人公得到上古大能所留下的修真秘籍,往往隻能看到符合自己境界的那些部分,超過自己境界的,秘籍會自動屏蔽,以防走火入魔——話本所寫,確實是諸界發生過無數次的慘劇。
如果不是大衍毅力強大,杜宗主就可以收獲他與蕭辰千辛萬苦收攏的符陣大師.骨灰一具——走火入魔嘛,自.焚隻剩骨灰什麽的太正常了。
但好歹杜子騰還是有點良心的,大衍神情嚴肅不似作偽,既然這般不想他提及虛空躍遷,他便也不提,向大衍炫耀新技能什麽的,其實隻是順帶,他確實是有要緊的事,否則不會輕易將大衍從聯盟大本營請到百城界。
隻是,他確實也有點失望,本來希望多一個人探討虛空躍遷之謎,現下看來,還是隻有蕭辰了(蕭辰露出了謎之微笑)。
既然不能達成目標之二,杜子騰很快也略過不提,話題一轉道:“方才想必您已經看到此界的大陣,不知您覺得如何?”
杜子騰不提那該死的虛空躍遷,叫大衍鬆了好大一口氣,講真,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和這位便宜師弟說話都差點能要他的命,好在對方還算留有分寸沒有步步相逼,懷著一種詭異的“感謝師弟不殺之恩”的心情,大衍迅速回應道:“既然你能這般說話,此陣必不是你所布。”
大衍在符陣上見識不俗,很快看出問題關鍵:“不是你所布,那便是另有人,如果是哪位符陣大能……一來你不會這般發問,二來既有他人留下大陣,亦不符合你挑選基地的條件,看來,是此地修士所留。
更重要的是,這大陣雖然運轉自如銜接無礙,但細微處依稀可見駁接痕跡,必是多人一起布下的。從手法上依舊可以判斷,痕跡技巧如出一轍,想必是同一宗族、或者同一門派的符陣道修士。
有些細微之處思慮得十分周詳,整體構思倒也算新鮮,同時調用妖靈二氣的大陣在諸界也算絕無僅有,此地能有這麽多手法迥異諸界的符陣師,你又在漩鏡十二號上帶了這麽多的符陣師與我隨行,怎麽,你是想在此界發展符陣?”
同高手說話就是不費勁,僅僅一個百城妖靈大陣,大衍就將百城界妖靈器師們的水準推測了一個八.九不離十,讓他省了許多解釋的功夫。
杜子騰搖頭:“不是符陣,是這個。”
杜子騰摸出了那麵小小的靈妖器盾牌,小木棍一動,細微的靈氣注入盾牌之中,透明的妖異波光盾浮現,卻詭異地將周遭靈氣悉數排開。
不同於前次在白澍麵前演示這麵靈妖波光盾的時候,那個時候,杜子騰為了更好地讓白澍看清一切,理解盾牌特性,是利用法天大陣調用妖氣直接注入盾牌之中,再利用靈氣攻擊激發的盾牌,以此來向白澍說明,這麵盾牌妖族注入妖氣便可以使用。
白澍畢竟是妖族,那樣的演示方式最方便他理解此物。
可眼前這位大衍大師乃是人族中首屈一指的符陣大師,杜子騰便不用那麽麻煩,而老老實實將靈氣注入盾牌,讓大衍“看”清楚盾牌激活的全部流程。
如果說百城界那妖靈大陣讓大衍覺得利用符陣調用妖氣有點意思的話,那麽眼前這麵盾牌卻叫大衍麵色凝重起來,憑借他的眼界與認識,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眼前這麵小小的盾牌,恐怕會對整個周天諸界的局勢產生天翻地覆的影響,尤其是,這麵盾牌還在眼前這人手中!
到得此時,大衍哪裏還不明白杜子騰將此地選作二號基地的原因:“你選擇此界,恐怕就是因為這麵盾牌吧。”
杜子騰沒有否認,隻苦笑道:“這東西的誕生……說來我也脫不開幹係,”當初他隻是想為妖族消失之後的妖靈器師們找一條出路而希望開拓他們的思路而已:“隻是我也未曾想到,他們能找到這樣一條前所未有之路。”
杜子騰仿佛讚歎一般地解說道:“你看,這麵盾牌看起來簡單,中間卻其實有著許多前所未有的技術結晶。
先是這聚妖陣,利用靈氣激發此陣,聚集起來的卻是妖氣,這其中的結構之複雜,構思之精巧……我離開之時,也曾參與聚妖陣的討論,隻是基於法天大陣提供了些許靈感而已,最後他們卻能實現得如此完美!
還有這個運用妖氣形成波光盾的結構,如果我所料未錯,這個結構的靈感應該是來自於一種海上的龜妖,再然後,最最重要的是,受到靈氣攻擊之後,這個波光盾能迅速消解靈氣,這個時候,其實對於妖氣的消耗必然是十分劇烈的,聚妖陣提供的妖氣必須跟上才能讓這個波光盾維持下去。
可我發現,他們竟然差點解決了妖氣波動對於聚妖陣的衝擊問題,我隻是來補了最後一筆而已……這其實已經算得上是神乎其技了,諸界就算是產生過再多驚天動地的法器,也從來沒有誕生過這樣的東西啊……”
在大衍聽來,雖然杜子騰滿滿讚歎著此界符陣師,但他卻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吐槽:難道不是那種在種種思考阻塞之時給予靈光、在條條道路走到絕境而一筆令所有思路起死回生的家夥才更可怕嗎???
明明是自己這位師弟在幾個關鍵當口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不自知……
看到杜子騰那滿眼的讚歎欣賞,大衍不由得臉頰抽搐,師弟你這樣間接稱讚自己、表揚自己真的好嗎?
雖然眼前這樣東西確實當得起驚天動地四個字。百城界妖靈大陣,雖然能同時利用妖靈二氣,可其實畢竟是同一大陣之內的兩條平時線路,從激發到使用,沒有太多的交互,充其量,隻是在交戰的時候,控製這兩條平行線的兩隊修士在充分訓練之後可以相互配合。
和眼前這麵妖靈波光盾完全是兩種不同層級的意義。
眼前這麵妖靈波光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竟然讓修士可以利用妖氣……這tmd簡直是動搖三觀哪。
但大衍對於此物的表現卻半點也不驚訝,或者他已經震驚到麻木了,現在就是杜子騰說他是個什麽妖族、或者人妖混血、或者什麽亂七八糟的大能轉世,再發明出什麽人不人妖不妖的東西,大衍都不會感到半點驚訝。
能在道境上進境那般強橫、符陣天賦技能全部點滿的家夥,下次就算令整個諸界天翻地覆也不能令他感到半點驚訝……隻能說果然不愧是師尊之子嗎?
眼前這東西放在任何一個符陣師身上,大衍都會覺得讚歎驚奇,可在眼前這人身上,隻能說是理所當然。
好在,眼前這東西雖然亦是開辟了另外一道,但大衍對於妖氣、妖族的諸多結構並無太多積累,不至於再次陷入方才那種神識暴動的恐怖之境,講真,他此時想到這點心尖都還有點顫抖——媽的,應該慶幸他涉獵不算太廣嗎?要是原來對妖族有一點點好奇心,恐怕現在就難逃劫數了,真的是要他開口感謝師弟不殺之恩,順便跪求他下次展示什麽新鮮玩意兒的時候提前預告一下嗎?
但大衍同時悲哀地想到:下次估計真有什麽驚天動地的發現可能會動搖自己的神識,這位師弟也不會給任何預告的。
因為在這家夥眼中,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些發現可能會動搖自己的神識。也不知道是自家師弟沒把這些東西的威力看在眼中,還是自家師弟太看得起他大衍的道境……不論哪個是真相,想想都讓他足夠悲傷。
雖然在心中覺得自家師弟這點十分操蛋,大衍畢竟還是個十分具有感恩之心的人(感謝師弟不殺之恩?)此時便問道:“你是要我在此界主持生產此物?”
杜子騰居然再次搖頭:“不。”他頓了頓,回過頭看著大衍認真道:“我希望你能生產此物的簡化版。”
大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簡化版?”
杜子騰手中小木棍一動,法天大陣凝聚,先前在白澍麵前展示過的場景再次出現:法天大陣凝聚起妖氣注入盾牌中某個特定的結構中,妖異的波光再次浮現,而後,法天大陣一分為二,凝聚起一股靈氣狠狠擊在波光上,波光浮動、完全消解了那股靈氣。
周遭一片死寂。
大衍死死盯著眼前這一幕,好半晌,眼珠才轉向杜子騰:“你……是要生產妖族所用的武器!”
杜子騰默然不語。
大衍重重喘了幾口氣才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杜子騰眉宇淡然,語氣卻十分堅定:“我知道。”
大衍瞪大了眼睛:“你知道個屁!”
杜子騰隻歎了口氣,他雖然知道大衍可能會有抵觸,卻沒有想到如此劇烈,可他環視百城界周遭,昔日熟悉的場景一一浮現,彼時在對峙的妖族與人族之中,他的心境不也與現在的大衍一樣嗎?未必覺得人族便是代表了大義,可還是情不自禁偽善地選擇了自己的陣營去幫助人族。
想到彼時的自己,杜子騰的心情便平緩下來,他隨手布置下桌椅,斟了杯悟道茶:“大師坐下說話吧。”
大衍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緒坐了下來。
杜子騰:“我曾經也與大師的想法一樣。”
大衍看向他,不說話。
杜子騰笑道:“我知道大師也許不相信,但就是在此地,在並不太久遠之前,我與大師的想法一模一樣。如果大師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把自己在此界遊曆時的故事與您說一說……”
意外與蕭辰分開、流落此界時被小妖搭救、後來卷入人族的紛爭之中、人族對於妖族的殘酷鎮壓……
“那個時候,我曾經反複想過,妖族有什麽過錯呢?就因為他們的屍骸可以成為人族的器具原料,所以他們就活該被圈養、活該被奴役、活該被屠戮?還是說,一切不過是強者為尊,人族有強大的武力鎮壓,妖族隻能接受這一切,隻能認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妖族起事造反,妖族屠戮人族又有什麽過錯?我厭惡人族做的一切,又有什麽資格去阻攔妖族做的事,反正此界人族不過自食其果,不是嗎?”
大衍眉頭緊皺,欲開口反駁杜子騰,可一時間竟又不知從何反駁,畢竟,此界人族對於妖族的殘酷是事實,妖族亦是智慧生靈,反抗命運改善處境,何錯之有?
杜子騰沒有理會大衍此時的表情,隻緩慢地道:“可在妖族越來越強大之時,我終究是站到了修士一邊,原因無它,因為我也是人族。”
大衍表情漸漸放鬆,不錯,這就是他要說的反駁。如果他不是人族、不是妖族,遇到這樣的事情,袖手旁觀是情有可原,可既然身為人族,先天就有同樣的立場,再厭惡也不可能說完全拋棄自己的出身種族。
杜子騰看了大衍一眼,奇異地道:“彼時,我隻告訴自己,因為自己是人族,絕不能坐視妖族屠戮人族。可事後我仔細回想,我為什麽會站到人族一邊?是因為什麽種族大義?”
然後他哼笑一聲:“狗屁的大義,不過隻是因為,如果我不幫助那些修士,就等同於承認此界修士罪有應得,等同於承認我與這些罪有應得之人份屬同族,等同於在否認自己,等同於在承認自己也有可能隨時犯下這樣的罪行;也因為,若是我不出手,來日我可能就要隨時背負上對於同族見死不救的內疚,對這種內疚的懼怕壓倒了內心深處的是非而已。”
這一番深深的剖析令大衍一時間亦不由自主感覺到刺痛,是那種將自己下意識的決定剖析得幹淨、隱藏在深處的黑暗自我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刺痛。
仿佛被刺痛狠狠刺激了一般,大衍尖銳地問道:“所以你就可以拋卻自己的種族,忘卻自己的出身,去幫妖族?!”
在這種近乎罵他數典忘祖的指責下,杜子騰卻沒有半分被激怒的樣子,隻是平靜地道:“不,不是忘卻。”他抬頭看向大衍,眼睛明亮若天上星辰:“是燃起新的理想。我等之所以有愛有恨有種族立場,隻是因為天道之下,我等生而為靈,不像泥石瓦礫無知無覺,我等何其有幸可以感知這一切,甚至可以通過修行延長這一切幸運的時限。
為什麽一定要有所謂的種族樊籬之見?為什麽一定要有什麽狗屎的仙凡之別?一定要將天道給予的幸運揮霍因為這些不同偏見而起的無數血腥、殺戮、鎮壓之中?
我希望今日的所作所為,至少能夠換回一片永無種族之見的土地,每一個生靈在那片土地上都能一視同仁,永遠不被自己的出身、種族、所束縛,都有自己可以追求、可以實現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