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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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陣收縮引發的連鎖反應中, 還有對於始作俑者微不足道的一點影響。
    “張真人!我們不能再這麽往前走了!”一個麵目平凡的修士喘著氣焦急地朝張一野道。
    張一野斬掉一隻妖族, 回身看到原本出發時的隊伍已經急遽縮水, 這出言的修士模樣在人群中平平無奇,可方才他們從大陣中逃出來之後,無數危機關頭,他的見識判斷卻令張一野漸漸放下了心防,亦令他們得以避開兩族交戰的主力, 可雖然隻是遇到一些散兵遊勇, 卻也依舊落魄到了如今模樣。
    那麵目平平的修士誠懇地道:“張真人,方才咱們為了躲避兩族大軍, 已經偏離了界壁出口,再往前走,就是妖族營地了,更是凶險!方才我見後方靈光衝天,怕是人族大陣在發威……”他似是欲言又止。
    張一野明白他未盡之意, 他們逃出來卻落得這般下場, 一路早有人不斷哭嚎咒罵,若不是張一野手段淩厲直接擊殺鎮壓, 恐怕這群人早就散了架子,張一野深知隻靠他自己成功逃離碧血界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怕剩下的都隻些殘兵,也必須要綁著所有人跟他一道走。
    可此時這修士也道出了他心中顧慮,再這麽走下去,怕是成功逃離的機會亦十分之小。
    他便道:“洪兄, 你可有甚計策。”
    那修士一咬牙便道:“張真人,不論方才那靈光是人族大陣在做什麽,起碼大陣尚在,若我們能借道大陣之後必能躲開妖族,找到界壁出口!”
    張一野回望,人妖兩族交戰之地,隱隱殺戮之聲中,不由躊躇,反身回去嗎?可他這般斬殺了上九洞的人,又強開大陣出來,若是回去被上九洞的人發現可不得了,他心中還有一重無法對人言說的顧慮,他總覺得方才那大陣靈光衝天,並非什麽吉兆,甚至,他隱隱有感覺……那是不是他們為了出來時強開大陣引發的什麽後果?
    他心中那種隱隱的害怕沒有辦法說出來。
    那洪姓修士卻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地道:“我們方才沿途亦看到不少斬梧盟軍裝束的修士,何不喬裝打扮一番,借道也容易些。這戰局之中,大能打得天翻地覆,下麵的小修士不知道死了多少,誰還能認出我們不成?”
    這話立時贏得張一野同底下諸人的同意,斬梧盟軍的裝束不少還是他們這群家夥供的貨,一時打扮起來亦像模像樣,夾雜在收到軍令朝陣地收縮的人族之中,他們這一小隊人馬果然沒有引起任何注意,令張一野簡直感到心花怒放,仿佛那界壁出口已經在眼前。
    張一野等一眾修士不過是混在上九洞回援的修士大軍中,而在中樞指揮若定的夏雨田看到不斷回來的修士,心中稍慰。
    失卻的陣地暫時無法奪回,但隻要身後大陣還在,幾位洞主還在,士氣便還在,這碧血界的局勢就不會惡化到難以挽回的境地。
    此時的戰局已然變成兩族中低階的人海vs妖海搏殺,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可言,就是如同一個繞著大陣的絞肉機,兩邊不斷地投放兵力,消耗、堅持,消耗、堅持,如此循環往複,看哪一方先堅持不住。
    若是人族守不住,那最後自然身後大陣會被源源不斷的妖族擁上,大陣再強悍,也終有耗死之時,大陣若破,人族在此界便gg。
    而若是妖族頂不住,那便是人族扛下了這極度不利情形下的大舉進攻,成功守好了營地,甚至妖族久攻不下疲憊撤軍之時,若是指揮者能把握好機會打一波反擊,那麽奪回失地也許也不是不可能!
    戰局到了現在,生死存亡已經不是什麽大修士大能在決定了。
    在高端戰力完全持平、分不出勝負優劣勢之時,種族中看似修為平平的中低階力量才是決定戰爭天平的關鍵性力量,這些成員或者在種族中數目眾多並不起眼,卻是種族中真正的中堅與基石。
    此時夏雨田內心深處是十分冷靜地看得明白,如何將這些中低階修士利用大陣發揮到極致,便是眼前戰爭的關鍵:兵力投放、大陣支援,而眼前兩族中的大軍廝殺之處,亦有部分是前麵無數場戰役中廝殺重重之地,地形、周遭情況亦盡在掌握之中。
    他的神念沒有一瞬停止計算,俱是在有條不紊地安排指揮,整個人族大軍的運轉看起來亦是妥妥帖帖,守住大陣看起來隻是個時間問題。
    可這一切,建立在夏雨田此時對妖族的戰力充分了解之上,他的決策盡皆是基於他的幾**戰中妖族的表現,甚至因為身為曉林洞高層精英,他的經驗不隻是來源於碧血界一界的戰爭,更是來源於整個人族前線所有戰爭中收集到的關於妖族的情報。
    也正因為如此,此時的夏雨田才會如此指揮若定,天一會放心將後方交予他,甚至哪怕此時夏雨田因為神識過度運轉而無法指揮,上九洞正在廝殺的修士中,也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夏雨田出現,基於人族對於妖族的戰爭認知繼續指揮。
    便是此時在他身旁保障著大陣運轉的駱明,亦是篤定地相信,一切都在掌握,一切都會好轉。
    這是人族、或者說曉林洞上九界在長久殘酷的種族戰爭中,基於戰爭認知而磨礪出來的臨場指揮機製,高效淩厲周全。
    一切看起來都重新回到了軌道之中。
    ——但是,如果妖族出現了一個在整個前線、整個戰局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重大變數呢?
    夏雨田沒有意識到。
    混在回援的人族大軍中成功返回大陣附近的張一野等人自然也沒有意識到,他們腦子裏還轉著念頭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大陣另一端然後飛速地通過界壁出口離開。
    雖然那出口之後,必然也是人族重重把守森嚴,可他們都是人族,到了那邊之後,隻要沒有人將一切經過詳細披露,他們便是成功逃難的可憐人族修士,一切都會風平浪靜——如今他們在大陣之旁是算看明白了,人族明顯在戰局中處於下風,前線怎麽可能有心思去披露他們?更何況,戰局如何,再不逃命就真的晚了!
    當夏雨田意識到不對時,冥冥中的危機感已經尖銳到了他不得不暫時中斷神念計算去辨析到底是哪裏不對之時。
    他猛然看向一個方向,那裏!
    他方才投入的兵力似乎太多了一些!
    修士神識朝那裏飛速掃去,乍然看去,夏雨田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不過是一些億蝠軍,前線妖族大軍中數目最多的低階妖族,若是數目眾多之時聚集成海呼嘯而至,確是難以招架,可是那裏的億蝠軍,數目並不算太多,這些妖蝠雖然來去如風,攻擊犀利,可周身脆弱,一擊即斃,實在不值得太過耗費心神。
    可冥冥之中那股危機感卻更加濃烈起來。
    夏雨田很快做出判斷,他在那個地方投入了比計算的最佳兵力略微更多一些的兵力,不過是下意識的一點試探。
    可那點兵力猶如扔進漩渦之中,不動聲色便被吞噬幹淨,又在重重骸骨的遮掩下,悄悄前進了那麽一眯眯,時間既不快,亦不慢,前進的距離亦十分微妙,恰好不足以引起夏雨田神識計算中的警覺……一切看起來就和剛剛一樣、就與周遭其餘方向上一樣,有得有失,並不出奇。
    但夏雨田心中的警報已經拉到了極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明明先後投入的兵力有差別,那處的兵力消耗時間卻始終如一,這怎麽可能?!
    而且,他敏銳地判斷出來,這支億蝠軍所來的方向……並非是失地的方向,而是他們與妖族傳統的征殺之地,早在戰局最開始就已經投入過兵力之處!
    陣地之失,全因那幫狗.日的禍害開陣,這意味著,此事對於妖族、人族皆是意外,妖族也無法預料到這一切。
    如果說,這支億蝠軍當真蘊藏著什麽陰謀,是早有計劃的,聯想到此次妖族詭異的發動攻擊的時機……這些謀劃極有可能是在戰爭之前!是在妖族也無法預料到上九洞會丟失部分陣地之日!是在妖族也隻能看到舊有大陣範圍的時候!
    兩廂印證,夏雨田寧可是自己多想了白費些功夫也好過被對方陰謀得逞,他不再猶豫,果斷決定,將一支強悍的兵旅毫不猶豫投放在那支看起來十分詭異的億蝠軍處!
    再然後,夏雨田就看到了令他十分震驚的一幕,駱明亦是發出一聲驚呼,那支原本表現平平的億蝠軍似乎是覺察到了自己被人識破之事,竟也是在統率之妖的果斷決策下,毫不猶豫露出鋒利獠牙,狠狠加速直朝大陣而來,這簡直是肆無忌憚地在暴露著自己對於整個大陣、整個碧血界的野心!
    夏雨田既是擔任指揮,反應自然也不慢,迅速抽調人馬前往攔截,可是叫他驚恐的情形發生了,壓根兒沒有等到調集的人馬趕到,在第一支試探人馬被悄悄吞噬之後、他派出去試探的第二支強悍兵旅竟然連攔都沒攔下一瞬,這支恐怖的億蝠軍竟然速度沒有半分降低地就將那支人馬全數吞吃了!隻有那猶如落雨般的碎裂骸骨在昭示著這支億蝠軍的戰力是何等恐懼震撼!
    這還是億蝠軍?!
    夏雨田派出去的第二支兵馬實力強大,這種強大當然不可能與大修士相提並論,可在眼前這絞肉機一般的戰局中仍是拔尖的戰力,別說堅持到援軍抵達,竟然攔截這個動作都沒能完成——方才那一幕,看起來簡直是給那億蝠軍送肉!
    極度的震驚下,夏雨田不敢耽誤,這樣戰力詭異的億蝠軍若是抵達大陣之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他調集手上人馬的速度飛快加緊,源源不絕的修士在那支億蝠軍衝向大陣的路途上充當著肉質,試圖阻上那麽一瞬。
    然而,不斷拋灑的森森白骨叫指揮若定的夏雨田心間發寒,他知道,他原本以為可以通過中低階修士的努力來挽回的戰局……正因為這支詭異強大的億蝠軍的出現,而滑向一個不可挽回的深淵。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若再想下去,他怕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戰著繼續指揮,恐懼已經令他的心神全然緊繃,腳下的大地被他踩裂都渾然不覺,隻繃緊著一切源源不斷地調集著周遭修士,甚至哪怕是放棄一些方向上的防守都在所不惜!
    他咬著牙讓自己相信,哪怕隻要能稍微拖延一下對方抵達大陣的時間,在這時間內找到對方的弱點、擊破對方的弱點,他便能再次扭轉戰局!
    此時的夏雨田就像一個被逼至絕境的賭徒,不得不押上自己全部的籌碼去賭自己能避開那個最糟糕的結局,哪怕傾家蕩產也不得不如此。
    駱明隻默默加強大陣防守,他知道,夏雨田的選擇是別無選擇。
    指揮官在局勢上的判斷、下達的指令幾乎在瞬間就能影響整個戰局走向。
    哪怕是夾雜在周遭人族修士當中心懷鬼胎的張一野等人也敏銳地發現,情況不對!莫名其妙地,他們周圍的人族修士就越來越少,而且不是因為打敗被殺,而是好像就那樣莫名其妙地往一個方向聚集而去,絲毫不顧身後的妖族越來越多……
    那洪姓修士在張一野身旁壓低了聲音急急道:“張真人!這情形不對!”
    張一野亦是心急如焚:“不好!那支人馬也要走了!難道此地就要隻剩下我們來支撐戰局?!”
    這他娘的簡直是碧血界開戰以來最好笑的笑話,他們這群為了保命不惜擊殺上九洞兵士、強開陣地法陣的修士,居然要來支撐這一小塊局勢的戰局?!
    如果他們有這覺悟,還會幹出那麽多喪心病狂的事情試圖逃命?!早就主動請纓上前線去殺敵了好嗎?!
    洪姓修士口氣堅決地道:“不行!我們堅持不住的,跟上那支人馬!他們去哪兒我們去哪兒!”
    張一野不能同意更多,這一眾人便直接將身後戰局拋之腦後,身後湧上大陣的妖族,在他們看來,這是上九洞修士的事,與他們何幹。
    他們隻跟著那最後撤離的那支人馬,借著對方的掩護一起朝大陣的某個方向挪去,在張一野看來,那方向離大陣十分之近!離界壁出口又更近了幾分!他簡直樂不可支。
    而那支人馬亦全無懷疑,方才收到的命令緊急迫切,竟是連他們原本戰鬥的那塊地域全然留給妖族都在所不惜,前方定然是遇到了極其危急的情形,他們還以為張一野這一小支人馬亦是收到了同樣的命令,並沒有多想,隻是心中對前方的情形充滿了憂慮。
    渾不知自己在加速作死的張一野還在送死的路上想著待會兒要如何借著戰局,兩族大軍無法分神、最好是高階修士也無法分神的緊張之時,第一個搶到界壁出口去,畢竟,第一個出去的機會最大,至於後麵那些人的死活,張一野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
    張一野把自己內心深處的算盤撥得響,可下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將他的所有打算全部衝擊得七零八落。
    張一野等人同那支上九洞的人馬是從距離最遠之處趕來的,他們趕到之時,所有馳援的人馬幾乎是已經退到了大陣邊緣。
    再然後,張一野便駭得差點尿了褲子。
    密密麻麻的上九洞修士猶如飛蛾撲火一般衝向那黑壓壓的億蝠軍,可猶如一張看不見的噬人巨口,很快隻扔下如雨般的森白骸骨,無數的修士就那樣繼續衝擊而上,好像哪怕能讓對方為了吞吃他們的軀體而多耽誤一瞬便已經是巨大的勝利……
    張一野覺得自己已經見識過前線戰場了,可他萬沒有想到,前線之中,還會有這樣的恐怖之境,這是戰場嗎?這是屠宰場!不不不,屠宰場起碼有肉剩下,這簡直是墳墓!
    他驚恐地看向周遭那些收到指令準備衝上去的修士,他想問,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在送死嗎?!你們不知道嗎?!
    那些上九洞的修士如何不怕,他們中許多人雙腿都在發抖,可是,他們知道,如果不上去,這些已經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億蝠軍的恐怖之軍追擊上來,一樣是死!
    至少不當逃兵、死在前線,曉林洞給的撫恤金足夠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若是逃跑,斬梧盟森嚴冷酷的大軍律令之下,他們會生不如死,前線之戰再害怕,也怕不過對於斬梧盟的恐懼。
    張一野隻是底層的邊緣人物,遠離戰場,全然體會不到斬梧盟施予這些前線將士的高壓恐懼。
    而指揮之中的夏雨田電轉不停的神念突然一滯,他有些木然地反應過來,是了,他不必再發出任何調集支援的指令了,因為,戰場之上,已經再沒有任何可以接收他指令的人馬——所有能夠動用的軍隊,他都已經孤注一擲地投放到了這支不可攔截的億蝠軍麵前。
    他木然看著眼前戰局,其餘的方向上,大陣周遭無數妖族蜂擁而上,駱明已經竭盡所能地能打開大陣的防護與反擊,盡一切可能地保護著大陣不受這些妖族太多消耗,可他們都知道,再這麽下去,大陣終有崩潰之時。
    而在那個他投注了一切兵力的方向上,那些億蝠軍依舊勢不可當,它們麵前隻有最後的人馬,悲壯地進行這注定徒勞的最後攔截。
    在這個時刻,夏雨田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終於、他終於看清了這支億蝠軍不斷吞噬之中發生了什麽!
    那是一點點藏在大軍中隱約的波光,借著龐大數量與黑暗身形的故意掩護,若不是夏雨田神念空了下來,全心全意地看著戰局,恐怕亦難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些億蝠軍依舊是億蝠軍,它們的戰力並沒有突然變得逆天強大,那些人族修士的攻擊並非徒勞!它們也是害怕那些攻擊的!可是,那些攻擊卻是被那一點波光消解於無形!
    然後,夏雨田就看到人族修士身形一滯,隨即就仿佛是在驚愕中化為森森白骨……
    他離著如此之遠的距離,能觀察到的隻有這些。
    夏雨田最後向濤靈、楓曉二界再發出一條訊息:億蝠有抵禦攻擊之物,惕!!!
    然後將手中陣盤一切統管之權扔給身旁之人,毫不猶豫便朝億蝠軍的方向而去。
    身後傳來瘋狂的吼聲:“夏將軍!!!”
    夏雨田隻冷靜道:“戰局至此,我在與不在亦無分別,你用大陣比我強!”
    他身後的駱明此時心緒混亂至極,方才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夏雨田的指揮全然沒有任何紕漏,全怪那一支突然出現的億蝠軍!
    連夏雨田都上了前線,他守著大陣又能堅持到幾時……
    夏雨田祭出法器,猶如一個普通的兵士般加入戰局,場中那些原本因為赴死而滿臉絕望的兵士登時精神一振:“夏將軍!”
    夏雨田毫不猶豫地道:“走!”
    而當自己身在戰局之中,親身迎向這些億蝠軍時,夏雨田終於知道為什麽原本脆弱的億蝠軍能那些人族修士的攻擊!
    難以置信的巨大震駭令他幾乎無法反抗,若非周遭兵士舍命相護,他恐怕亦與其餘人族修士一個下場,可下一瞬間,他毫不猶豫拽起周遭殘破的些許兵士,大吼道:“快!我們撤!”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那驚恐一幕,飛快地傳訊、不斷收到質詢、不斷解釋之餘,他心中升起一個堅定的念頭,他絕不能死在此處,臨死之前,必須要將這個消息傳回門派之中!必須將自己親眼看到的一切告訴所有斬梧盟修士!他必須要讓所有人都相信,妖族已經變得空前強大!
    方才他眼中看到的,那隻普通蝠妖手臂上漆黑妖異的盾牌中升起的波光……這些從來隻依仗肉身與妖力的妖族……竟然在使用武器!
    這些原本肉身脆弱的億蝠軍便是借著那似盾牌之物護衛讓修士的攻擊全部徒然,加速了它們吞噬人類修士的速度!
    當億蝠軍這看起來因為弱點太過明顯而用途有限的兵種補上這唯一的短板之後,其戰力竟然會變得如此麵目全非,強大到令人難以置信!
    與他們人族借靈力動用法器揚長避短一般無二,妖族竟然也能借妖氣而動用武器!!!!
    若這消息傳回斬梧盟,恐怕就引起驚天震撼!
    夏雨田不知道除了方才那盾牌之外,妖族到底還有哪些武器!妖族中到底還有哪些弱點明顯的兵種會補上那些短板變得麵目全非空前強大,他隻知道,他必須、必須活下去將這個消息帶回去!越快越好!
    哪怕就是大陣破滅、碧血界守不住,這個消息也必須第一時間傳回門派!
    可是,他真的能活下來嗎?
    夏雨田奔命般地逃跑時,神識不斷回望,身後烏壓壓一片億蝠軍仿佛認定了他一般,扔下一切隻朝他洶洶而來,裝備著那古怪詭異的妖族盾牌、看起來再不似普通妖族的萬妖軍即將把他吞沒,將這唯一親眼目睹它們已經擁有武器的見證修士變成白骨……
    駱明看到這一幕,幾乎捏碎手中陣盤,他的同門在逃命,拚盡一切、仿佛想告訴所有人什麽地要逃出來,可他空守著這座被不斷衝擊、不斷侵蝕的大陣,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做不了!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即將被億蝠軍吞沒,甚至不遠的將來,看到大陣同自己一樣被吞沒……
    夏雨田心中已經升起無盡絕望,然後便在此時,傳訊突然而至,一個誠懇的聲音響起:“夏將軍!駱將軍!我的大陣布好了,可以進行測試了!咦?好合適的靶子!先來一發吧!”
    夏雨田與駱明……講真,此時完全蒙圈。
    再然後,夏雨田隻感覺到身後一陣恐怖的毀滅氣息,這股威能似是哪位大修士親自出手,卻又絕不是來源於任何一位他熟知的大能,再然後,恐怖威壓轟然而至,原本已經在飛速逃命的夏雨田整個人被狠狠擊飛,最後“啪嘰”地一聲,撞擊在大陣結界上緩緩滑落。
    而在目睹了全程的駱明眼中,一切更是震撼到難以複加,那些猶如洶湧洪流一般眼看馬上要吞噬夏雨田、吞噬大陣的億蝠軍在一道西來的強大靈光之中,好像不雖洪流,隻是一陣黑煙……就那樣煙消雲散,一個不留。
    一刹恐怖的毀滅靈光,貼著大陣邊緣直指億蝠軍,駱明看得清楚明白,可他心裏無論如何也明白不了,方才震撼的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隻是他被震撼,強大靈光沿途,那些原本還在瘋狂圍攻大陣的妖族,盡皆看到了方才那一幕,再然後,駱明就看到了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畫麵,向來悍不懼死的萬妖軍竟然就那樣扔下全無修士防護、已然唾手可得的人族大陣,轉身逃跑了。
    駱明:……
    這一幕是十分神奇的,大陣的一半,無數妖族仍在瘋狂進攻,大陣的另一半,無數妖族拚命逃竄,就好像身後有什麽極其恐怖的洪水猛獸一般……這一切,隻以能否看到那束靈光的威能為分界線。
    駱明整個人猶在夢中,方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好似即將滑落深淵之時,卻被一雙大手緊緊地拉了上來,不,不隻是拉了上來,好像直接從深淵拽上了天界!
    傳訊再次響起,誠懇的語氣始終如一:“夏將軍!駱將軍!我真的沒有胡編亂造,我們王氏的這個主力炮擊陣雖然消耗是大了點,但確實威力不錯的,剛剛你們也看到了,我沒有吹牛的!”
    駱明夢遊般地回了條傳訊:“哦哦……”
    夏雨田從地上爬起來,渾身經脈斷裂、筋骨倒折、七竅流血,此時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妖族前來都能將這碧血界赫赫有名的人族悍將斬落當場,可夏雨田回頭一看,有個屁的妖族啊,連根妖毛都沒有!
    他露出一個鮮血淋漓的笑容來:“方才……是你?”
    王琷好似一怔:“昂。”
    那困惑的語調好像在講:不是我是誰?
    夏雨田哈哈大笑,此時他的情形確實不應該再笑的,一邊笑一邊吐血什麽的,畫麵不要太美,可他背靠大陣坐在地上,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人妖兩族屍骸與空空蕩蕩沒有一隻妖族進攻的畫麵,笑得難以自拔。
    妖族出現了新的兵器、空前強大又如何呢!
    天道亦降下神兵利器於他們碧血界,鹿死誰手,未可知呢!
    然後,他發出一聲夾著血腥味的歎息:“我人族氣運半點不差啊……”
    駱明直到此時才完全地反應過來:“你是那什麽王……王氏來的?”
    王琷回複中滿是歉然:“駱將軍,方才大陣消耗不小,您給的十萬上品靈石也隻夠再次一擊……”然後他又急急解釋道:“但是哪怕是五萬上品靈石換方才一擊,也是應該值得的吧!”
    駱明一怔,亦是哈哈大笑:“值!值!簡直太值了!這他娘的簡直是我駱少這輩子花得最值的靈石!!!哈哈哈哈哈哈……”
    別說十萬上品靈石來兩發,就是隻有一發……整個碧血界曉林洞投入多少,那是幾十、幾百、甚至幾千、幾萬倍於十萬上品靈石!
    方才那一擊保住了大陣,亦是保住了碧血界,如何不值?!
    終究是夏雨田擔任指揮一職,心性更加沉穩些,雖然沒辦法動彈,卻也及時通知駱明將自己接回大陣中,吞服靈丹,恢複些氣力。
    而此時,還有一群同樣懵逼的家夥——張一野這群始作俑者在方才交戰之時,那些億蝠軍認出夏雨田、死命追擊之時,他們這群躲在最後的家夥幸運逃過一擊,然後亦是親眼目睹了那恐怖靈光。
    此時似乎是感覺到天下太平,居然還爭執了起來。
    “那一定是哪位洞主的至強一擊!否則怎麽可能將那些可怕的怪物一網打盡!”
    “才不是呢!天一洞主以下,這碧血界的三位洞主功法都不是這般的,也許是別界支援的大能!”
    “怎麽不是碧血界的洞主了?也許是洞主壓箱底的法術,或者是那種隻可用一次的至強法器呢!”
    張一野卻有些心神不寧,不由吼道:“別吵了!都給我看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夏雨田在傳訊中確認:“還可支持一發?”
    “是……呃,這個消耗是大了點……”
    夏雨田渾不在意地一笑:“既如此,就將另一邊的妖族也清理了吧。”
    王琷:“啊,好的。”
    於是,在張一野這群家夥還在爭執不休之時,又一道恐怖靈光向著另一個方向清理而去,無數妖族再次作鳥獸逃竄而去……大陣周遭徹底安寧了下來,整個碧血界人族危急的局麵刹那間扭轉。
    這一次,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整個過程。
    “那個,好像不是大修士吧?”
    “……昂,看起來,好像是從那個地方發出來的?”
    “沒有哪個大能會這般攻擊吧?”
    “是啊……”
    “不過……那個地方……呃,評比之時,駱將軍好像把……安排在了那裏?”
    這是個十分驚恐的猜測,叫當場冷寂了好久。
    在經曆如此之多的恐怖之後,原來那些曾經嘲諷的畫麵好像上輩子一般,可隨著這驚恐的猜測,那些信息斷斷續續浮現在腦海中:
    地處偏遠的小家族……
    膽敢標價一千億的陣法……
    還敢問駱明要十萬上品靈石做測試……
    然後有一個聲音弱弱地問道:“那陣法叫什麽來著……”
    “好像叫……主力炮擊陣?”
    “哦哦哦。”
    死寂一般的沉默。
    主力,確實是主力。連上九洞的精銳都不得不以身去填、最後依舊節節敗退的強敵都在它的攻擊之下灰飛煙滅,它不是主力誰是主力?
    炮擊……哦,這就更貼切了。那驚天動地的靈光,犀利必殺的一擊,爆炸性的效果,簡直形象生動。
    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一個聲音突然道:“啊,既然是受了那位王氏家主的救命之恩,論理應該前去道謝的!”
    這句話好像什麽起死回生的仙術一般成功拯救了死寂的空氣,氣氛突然之間不要太活躍:“正是正是!合該去謝的!”“同去同去!”
    ——所有應和之人都知道,今日之後,別說一千億,恐怕再加一個零,曉林洞也是必要采買這大陣的,掌握這威力絕倫陣法的家族,恐怕必是曉林洞明日的座上貴賓,他們皆是機敏無比的生意人,此時不去燒冷灶還等何時?等著這灶被別人占了、熱到發燙嗎?
    張一野獨自留在最後,麵孔上露出冷厲笑容:這些牆頭草怕是忘記了,宰殺那些九洞修士,他們人人有份,強開陣法,他們盡皆參與,敢將自己踢開,另起爐灶,也要看他們能不能有那個命了?
    張一野回身,發現還有人留在他身邊,看到這一路幫助良多的洪姓修士,張一野不由有些感動,然後假意道:“洪兄弟,你……留下來做甚,那王氏家主他日必是曉林洞炙手可熱的貴客,何不與他人同去?”
    張一野不明白,這世上許多事情可能都不會按照你的意願發展,比如他此時假意發問,其實不過是在這落魄之時想聽聽姓洪的表表忠心,安慰一下自己低沉的心境,但對方卻是露齒一笑回答道:
    “留下來,當然是為了張真人你……”
    張一野麵孔上不由流露出“感動”的模樣,正激動要說些籠絡之語,卻突然丹田劇痛,神魂正在飛速崩解,他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平平無奇的男子,似要質問些什麽,卻在生命最後一刻聽到了對方說出了剩下幾個字:“……的性命呀。”
    張一野猶如死狗般倒在地上之時,男子眯眼看向先前那恐怖靈光發出之地,無數靈光猶如瘋了一般湧向那裏:嘖,宗主這般看重於你,運籌帷幄才有你今時一切,可千萬不要辜負宗主才好,否則……
    他淡定地從屍身中抽離法器,並不用靈力,而是用手一點一點揩掉上麵的血跡,隨即毀屍、滅跡,一切就像從未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