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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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玄終於還是離開了。在神秘而美麗的林中湖畔,在畢卜的大罵聲中,甩開兄弟的手,大踏步的離開了。
有冰涼的水滴落下,在我手背上,濺起一朵絕美的、小小的水花,那略帶鹹苦的水滴,迅速鑽入到一排細碎的牙印中,和我的鮮血溶在一處,抵死糾纏。
我知道,就此,這個叫做“畢玄”的人,拋棄了他的戰友,拋棄了他的兄弟,甚至拋棄了他所愛的女人,投向了敵人。一直到幾千年後,他都還是殘忍醜陋的暴君的左右手,從我手中搶走小雪的遺體的是他,從我眼前帶走冬兒的還是他!
可是,奇怪,用背棄了他原本的世界的代價,他想換得什麽呢?一個人肯放棄這麽多東西,一定是因為他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得到,他到底想得到什麽呢?難道,他也想得到我這個能夠穿梭於時間之中的“即是”嗎?為什麽?
湖畔,畢卜的叫罵聲,已經變成了帶著哽咽的輕訴,那裏麵有著對美麗童年的回憶,對可親可敬的哥哥的依戀,以及被最愛的人背叛的哀痛。
我低下頭去,懷中之人似乎去了生氣,一動不動,連呼吸幾乎都停止了,隻有淚水在她的臉上肆虐。一時間,我有些慌亂,隻見過她燦爛的、調皮的、天真的、霸道的笑容,卻從未見過她的淚水,突然發覺,對這丫頭的眼淚,我似乎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其實,我很討厭女人哭哭啼啼的,因為太麻煩!在我麵前流淚的女人,其實也不多,徐芳芳的淚水,讓我憐惜;小心的淚水,讓我心疼;可她的淚水,卻真的讓我手足無措!
“為什麽不出去阻止他?”我輕攬著她,低聲問道。夜風襲來,撫著她的長發,一陣茉莉的幽香襲來,讓我有些迷醉。
“玄哥哥……不是說……已經決定了嗎?”過了許久,她才輕聲說。
“可是,你去勸說的話,他會聽的啊!”
“會嗎?”她沉思,帶著淚光的眸子中,盡數都是哀痛。望向湖畔畢卜泫然欲泣、形隻影單的孤寂身影,她垂下蝶翅般的睫毛,兩行清淚,淌了下來。
我有些急急地說:“一定會的啊!因為……”
因為,他是那麽的愛著你啊!
可是這話,我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又思量一會兒,搖搖頭,忽然展顏一笑,說:“隻要還活著,就一定還可以見到玄哥哥吧?所以,應該珍惜眼前人,對吧?”
她實在是個奇特的人,眼淚還掛在臉頰,笑容居然已經燦爛到耀眼了!我一失神,她狡猾地一笑,從我懷中已經溜走,向畢卜飛奔而去:“卜哥哥!”
我伸手一抓,沒有抓到,一個不留神,卻被腳下石塊絆了一跤,腳下滑步,用上淩躡玄虛,平地旋起兩尺來高,又如柳絮般落下,伸手捉到一片衣角,低聲道:“丫頭!別跑!我有事情告訴你!”
“咦?誰是丫頭?誰會跑?咱看你會跑才對吧?哼!臭小子!告訴你,從來就沒人能從咱手上逃走的!”一個尖銳嘶啞的聲音突然霹雷似地在我耳邊響起來,那音色真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難聽到簡直讓我忍不住要捂耳朵了!
糟糕!又回來了!
我記得我走到床前,突然一陣金光打過來,然後我就昏過去了!靠!我怎麽就這麽蠢!這明明就是布了陣法,怎麽會就沒看出來呢?
一句話,老子被暗算了!
窗外還是濃得化不開的黑夜,漆黑一片的房間中,閃出一片紅光,定睛一看,不由狂汗——我身前明明就蹲了一隻大火球!
不,不對!火球是不會開口講話滴!仔細看去,這火球原來是個一身金紅長袍的大胖子,他頭頂和下巴都是光溜溜的一根毛沒有,一雙小眼睛被臉上的肉擠成了兩條細縫,但還看得清那青色的瞳孔在咕嚕嚕亂轉,天真之中卻又透著一些狡黠。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雙足有一尺來長的雪白眉毛,估計主人嫌它們礙事,便用兩隻發夾將垂下的眉梢斜斜向上夾在鬢角,彷佛一個大大的“八”,看起來又是怪異,又是滑稽。
最絕的是,這位一張大臉上油光鋥亮,一條皺紋都沒有,而且他的臉色赤紅,和身上衣服一個顏色,渾身上下散發著紅色的神光,看起來真的和大火球沒啥區別。
他將自己的神光漸漸斂盡,青色的眸子死死瞪著我,嚷嚷道:“喂!臭小子!你是來殺我三侄兒的吧?老實交代,你是誰派來的?”
三侄兒?三叔?
我猛然想起來,這怪異難聽的聲音我曾聽過,他應該就是自稱為“元化”的仙人。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計劃在我心中形成了。
我忙裝出一副痛苦無比狀,哀叫道:“這陣法好厲害!哎呦……哎呦……上仙!饒命啊上仙!”
元化見我求饒,哈哈笑道:“咱就知道,這個‘三才去陰驅邪陣’對付你們這些鬼差最有效!”
我一愣,三才去陰驅邪陣?我怎麽從來就沒聽過這麽奇怪的陣法?
他見我一臉迷惑,更是得意極了,喋喋不休道:“你看!你看!咱的陣法,可不是普通仙家能用的,那得了解各種藥性才行。比如說這個‘三才’吧,天為乾,是一;地為坤,是八,人為土水相合而成,從坤從坎,是地水師,此是畫陣之基礎筆法。而‘去陰’者,則是用了十五種生陽靈藥磨粉之後,再加入火龍涎、金鳳血熬製而成的,用來畫陣之血墨;至於驅邪,就是它的功效啦!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三才的畫法很簡單,但是‘去陰’可不是好玩兒的,那十五種藥材,可是要嚴格按照比例配置的,否則效果可就減小了!而且那些藥材可都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珍品,單說那個萬年老人參,可都是成了精的,割他一根胡須都衝咱亂叫,逮住他還真不容易!你不知道,咱那次可是足足在大雪山裏追了他足足三天三夜才逮到他!還有那個雪蓮仙子,哼,純粹就是一個小心眼子!咱……”
此人能想出用藥材來當畫陣所用的血墨也當真厲害,藥效估計比我特製的麒麟粉還要強夯,著實令人佩服。但是我實在無法忍受他的滔滔不絕,幹脆省了諸多鋪墊,單刀直入算了。於是插嘴道:“上仙!我一小小鬼差,不過是上司要我來監視你們,我便來了。”
“哦,對了!嗯,你說你來幹什麽?不說的話,小心咱用獨家研製的‘必說真話藥’!”他終於醒悟到自己眼前這個並非中醫愛好者,連聲催問。
我裝作極為害怕的模樣,戰戰兢兢將陸雲叛軍的陰謀說了出來,尤其是在為什麽要放三叔這件事上,再三強調,三叔在他們的謀劃中,是必死無疑的,我這等小輩不過是來探探路,真正的殺手還沒有出現,但也不會太久了,因為叛軍已經抓走了趙三東這個負責對外聯絡的探風之人。
元化越聽,一雙**眼睜得越大,臉色也越來越凝重,到了最後,連聲叫說:“不好!大大的不好!可要快把小二、小四、小五都叫回來,商量下對策!這地府,要變天了啊!天庭此次下來領兵的神將是誰?也要趕緊通知他們防變才是!”
我沉聲道:“上仙!此事萬萬不可!天庭下來的人,估計也和叛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啊!否則,叛軍怎麽會專門挑這個時候來下手呢?借著逃犯的名義,把城封了,誰也出不去,玄冥組加上天庭的神將,這樣的組合恐怕不會比修羅族的戰鬥力低吧?這樣他們就有了完全的把握!如果您把這事兒告訴了那位領兵神將,那叫打草驚蛇,明明就是對人家說:‘哎,你看,你以為你們政變的事兒沒人知道,其實老子就知道了!而且老子還送上門兒來讓你砍呢!’——因此,不被他一刀砍了才怪!”
元化立即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脖子,滿臉愁雲道:“那怎麽辦?照你這麽說,三侄兒不是死定了?”
我說:“依小的看,您應當立即將此事告知大王爺!讓保守派早做準備,先下手為強!另外,讓四叔……額,找四位叔叔悄悄地把這位天庭要犯給送出去,另外找個地方養傷,別讓叛軍有下手的機會。”
元化皺眉道:“可是怎麽才能送出去呢?現在可是封城了!雖然硬闖吧,咱也未必闖不過去,可這樣不就動靜太大了麽?達不到‘悄悄滴’這個目的啊!”
我低聲道:“小的倒是知道一個地方,能把這位大人給安全送出去的。那地方直通陽界,可以把他藏於人間!”
待我說了那個地方的詳細方位,元化知道那地方位於蘇園之中,方便之極,不由笑逐顏開,連連拍著我的肩膀道:“好!好!這主意不錯!哎呀呀,那些笨蛋叛軍,怎麽也想不到三侄兒會跑到陽間吧?他們一定再搞個全城大搜查,搜來搜去也找不到!咦?人呢?人去哪兒了?不是在蘇園嗎?哈哈,笨蛋啊笨蛋,咱在人間逍遙快活呐!”
我看他憂慮時著實憂慮,開心時又真的開心,對三叔的關切溢於言表。他叫三叔“三侄兒”,那麽論輩分,我得叫聲爺爺了。眼見這位元化爺爺和我家叔叔們關係密切,不惜冒奇險來幫助三叔,看來這交情絕非一般,那麽他講話,大王爺應該信吧?我家叔叔們都是厲害角色,一旦大王爺有了準備,那麽陸雲他們想奪權,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我接著說:“其實,我家主人最怕的是,如果大王爺先下手就糟糕了!他若是先派人穩住天庭上的人,比如請到府上喝茶之類的;然後切斷那些神將與外界的聯係,讓叛軍和他們無法聯係,甚或找人冒充聯係人,那麽後麵的事情就好辦了!”
元化連連點頭,催問道:“然後呢?然後怎麽辦?”
“然後,製造幾個事端,策劃幾個任務,先用任務的名義,把玄冥組最精英的組別分散,這時候大家還沒撕破臉,他們表麵上還是不得不去做的。等他們分散開來以後,各個擊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