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取下口罩鬆了口氣。

    魏昆和周穎、斌子急忙圍了上去。

    大夫沒等他們開口說話，自己主動的說：“行了！我實話告訴你們，我們已經整整做了三個小時的手術，勉強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是病人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期，但很快可能就這樣變成一個植物人了！”

    大夫說完便揚長而去了。

    三個人聽到這句話，都驚呆住了。斌子徹底的坐到了地上，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絕望而沮喪。周穎的眼睛裏也溢出了淚水，小郭就在白天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自己那會還羨慕他們可以去酒吧查案，可是現在就怎麽變成了一個植物人了呢？

    隻有魏昆處在冷靜之中，與其說冷靜不如說麵無表情。他眼神空洞，像是沒有了意識感。小郭是自己帶的兵？難道他不心痛嗎？

    這個時候周穎猛力的推了魏昆一把，憤怒的說：“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攔著不讓我去，小郭還變不成這個樣子呢！”

    說完，周穎獨自向走廊一頭跑去。

    這個夜晚是沉寂而黑暗的。魏昆隔著玻璃望了小郭很久，因為他處在隔離階段，不能探望，所以隻能這樣望著他！而且已經通知了家屬，由於小郭的老家是偏遠的鄉村，如果明天兩位老人家看到這一幕，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再回頭看著斌子，更加的讓魏昆觸景傷情。

    離開醫院後，魏昆突然感覺自己像一個遊蕩的靈魂，無處可依。此時的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不算大卻很冷。魏昆故意把步伐走的很慢，這樣可以在清冷中讓自己清醒一點，細雨如絲，逝者已去，這世間原本就是悲歡離合的聚集地，但往往置身其中時，難以自拔。

    他居然奔向了劉雪的家裏，當他來到劉雪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幸好還亮著燈，不然魏昆肯定會在猶豫之中反身離去。

    劉雪聽到敲門聲之後，看到了滿身濕漉漉的魏昆：“你……你怎麽來了？快進來！”

    魏昆沒有說話，走進了劉雪家的客廳。

    劉雪急忙拿過來一條毛巾，魏昆擦拭著濕潤的頭發。劉雪關心的問：“你吃飯了嗎？”

    魏昆點點頭。

    劉雪再次說：“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

    劉雪家的客廳還是八十年代的建造，裝修也比較陳舊，卻很溫馨，很親切。一進門的客廳擺著一張寫字桌，上麵放著一些化妝品和生活用品。挨著寫字桌的地方，擺放著一套舊式沙發，中間是一張木質茶幾。

    魏昆坐在了寫字桌前，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劉雪端著一杯熱水，從廚房內走了出來，放在了魏昆的麵前。

    劉雪看著魏昆的表情，輕聲的說：“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做警察的……其實都難免有犧牲的一天！”

    魏昆抬起頭看著劉雪說：“你都知道了？”

    “晚上周穎跟我打過電話，說……說小郭出事了！我剛還想給你打個電話，沒想到……沒想到你就來了！”劉雪也是將近四十歲的年紀，一頭短發，漸隱漸顯的皺紋抵擋不住歲月灑下的痕跡，但卻依然清雅動人。

    魏昆端起了杯子，喝了口水，這時他才看到了桌子上擺放著一張他跟青鬆的合影。那時候的他們年少輕狂，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夥子，轉眼間也是人亡物在，陰陽永隔。再看看劉雪，她又不知道有過多少次夜深人靜的時候，隻能一個人落淚。

    魏昆一邊喝水，一邊用餘光注意著劉雪的一舉一動：“謝謝！”

    劉雪微笑著，沒有說話。

    魏昆這個時候突然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怎麽會意興闌珊的跑到了劉雪這裏來？拿小郭的事情跟她相比，根本不算什麽？失去親人的痛苦，劉雪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但劉雪還能這樣微笑著，把所有的悲痛都掩藏在身後。

    魏昆有點匆忙的很快便喝完了杯子裏的水，他慢慢站起來，笑著說：“沒事了，我走了！我就是路過這裏，突然覺得口渴了！進來喝杯水！”

    “哦！”劉雪微微的點點頭。

    魏昆走到了門邊，扶著拉手慢慢的打開了門……劉雪站在魏昆的身後，就在魏昆即將要跨出去的那一刻，劉雪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

    瞬時間魏昆僵住了！

    劉雪把臉埋在魏昆的脊背上，潸然淚下！她邊哭邊說：“醫院距離我家那麽遠，你怎麽說事口渴進來喝杯水呢？你明明……明明就是在難過的時候，想見我！”

    “我……”魏昆轉過身來，握著劉雪的手說：“我已經好了！謝謝你！”魏昆擦拭了劉雪落下的淚水。

    魏昆深吸一口氣，鬆開了劉雪的手，走出了門外並且關上了門。

    劉雪僵持不住了，她背靠在門上，眼淚再次汍瀾而下，她用手背捂著嘴唇，不忍發出聲音。因為自己要賣出去這一步太難了？她屬於烈士家屬，還算是魏昆的嫂子，盡管她知道魏昆心裏也有自己，但是這種道德與習俗的隔閡，足以讓人蹉跎完一輩子的時光。

    魏昆走到門外之後，遲疑了半刻，然後徑直而快速的離去。

    夜色的菲菲細雨還是這樣纏綿悱惻著，蘊藏著傷痛也蘊藏著美好。

    寒風戚戚，悄然蔓延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此刻的周穎徘徊在家裏的窗前，手裏一直撥打著馬雲飛的號碼，但是怎麽也打不通。上次馬雲飛把自己背著送回來，再加上那個不要命的擁抱，這難道還不算是確定關係嗎？雖然兩個人從未達成任何的協議和承諾。

    一遍接著一遍，還是打不通，一橫心！算了，還是去一趟吧！又不是不知道他家在哪裏？周穎即可打開了門，準備出去，但袁俊峰突然來了！

    他的到來可真是讓周穎措手不及，因為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跟袁俊峰交代？他這邊還一個勁的等著買房子呢！但馬雲飛那邊怎麽好像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冰山。

    袁俊峰關心的說：“怎麽了？這麽晚了要去哪？”

    “哦！沒去哪，突然肚子餓了，想去賣點東西吃！”剛說完這句話，周穎就後悔了！

    袁俊峰手裏提著一份外賣的便當盒，說：“我就知道你還沒吃飯，所以給你買來了！”

    周穎麵無表情的點點頭，說：“那……進來吧！”

    進去之後，袁俊峰急忙打開了飯盒，放在了桌子上，並且撕好了筷子，說：“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穎“哦”了一聲，拿過來了筷子，但飯到嘴邊又不想吃了，愁眉苦臉起來。

    袁俊峰關心的說：“小郭的事情我聽說了，我知道你會傷心難過，所以我特地來看看你，再怎麽也要吃飯啊！不然你這小小的身體垮了可怎麽辦？”說著袁俊峰很親密的捏了下周穎的肩膀。

    這個動作卻讓周穎很不舒服！周穎敷衍式的在飯盒裏扒拉了幾口，放在了一邊。

    周穎冷冷的說：“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什麽？這麽快就要哄我走？”袁俊峰反問道。

    周穎緩和了一下語氣說：“我的意思是天已經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袁俊峰聽到這句話後，反而把身上穿著的大衣脫了下來，放在了一邊。他接著說：“外麵在下雨呢，今天我就不走了！”

    “什麽？”周穎突然扯的很高的嗓子說。

    袁俊峰笑著說：“穎穎，反正我們都要是結婚的人了，我就不走了，我們害怕別人說閑話嗎？”

    “袁俊峰，你立馬給我出去！馬上，立刻，迅速！”周穎徹底發起脾氣了！

    “怎麽了？你這是？”

    不等袁俊峰說完話，周穎拿起了袁俊峰的衣服，扔在了他身上，直接硬生生的把袁俊峰推出了門外，並且鎖上了門。

    袁俊峰在外麵敲著門，一邊說：“喂，穎穎！你怎麽了嗎？我這不是覺得你今天心情不好，特意來陪你嘛！穎穎，開門啊！喂……”

    任憑袁俊峰再怎麽敲著門，周穎就是不開門。

    這還是第一次袁俊峰這樣不知羞恥的賴著不走，但這確實又是無可厚非的事，比較兩個人早已是很多人認定好的一對，而且袁俊峰那邊都張揚著要買房子訂婚了！如果……如果袁俊峰要是知道了周穎愛上了別人！

    那他會怎麽辦？

    他的姐姐就是因為自身的感情問題被捕入獄的，因此“破壞別人家庭”都快成了袁俊峰的口頭禪，馬雲飛便更成為了袁俊峰的眼中刺，肉中釘。

    第二天天一亮，馬雲飛醒來的時候，手裏還握著酒瓶子，原來一個人要想學喝酒，可以這麽快。他揉揉自己發痛的腦子，走到洗手間洗把臉，他幾乎已經認不清自己的樣子了！

    昨天那血淋淋的一幕，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小郭那雙無辜的眼睛，似乎一直在審視著自己！也不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他從洗手間出來，開了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馬雲飛的電話響了！

    會是誰上午給他打電話！馬雲飛急忙接著了電話，首先就問他在哪？馬雲飛鬼使神差的告訴了地址。打電話的居然是他在紋身店碰到了那個女孩……而且手機上還看到了十多個周穎的未接來電。

    馬雲飛拿在手裏，糾結著要不要給周穎回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