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三聖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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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轟。”湖水炸裂,掌教右手雙指並攏,向前點出,相隔百米,卻讓明虛子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啟動雷行之術,身影化作紫雷,於鏡湖上狂奔起來。
凜冽的劍意從他離開的位置劃過,一直射出玄青殿,射入高雲,將那縹緲幻動的紫雲從中間切割成兩半,猶不罷休,直入蒼穹,似要讓浩渺無際的蒼穹洞穿。
呼。”眾人唏噓,“一劍之威以至於斯。”
厲害。”連明虛子都由衷佩服,這樣的人,確實配得上蜀山掌教之位。和剛才一樣,他以快速的身法圍繞著掌教轉圈,激起鏡湖的水浪形成障壁,將掌教困在中央。與上次不一樣的是,掌教此時沒有坐以待斃。他旋轉身體,雙指連連點出,千萬道劍芒自指間發出,劍芒撕碎了圍繞在自己身前的障壁,成功逼退了明虛子,卻沒有無限度的向著遠方****。是掌教有意將它們收斂回來,即便到了此時此刻,作為蜀山掌教,他也不願意敵我之間的戰鬥波及到其他門人,他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失手,而造成門下受傷的結果。
似冷宮月、楚方等絕頂聰明者,很快意識到了掌教的意圖,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可能會束縛掌教行動,放聲高呼道:“大家退出玄青殿,我們離得太近,掌門真人無法全力施為。”
不許退。”與他們有著截然相反態度的,卻是他們的師父,六峰的峰主們各個資質奇高,聰明絕頂,怎會不知道掌教的擔憂。也正因為深知此點,所以命令門人們不許退後一步,當然表麵上正義凜然地說:“掌門有難,蜀山之人怎能退卻,誰都不許後退一步,後退者立斬。”
冠冕堂皇地做下苟且之事,六位絕頂聰明的徒弟,終於發現了師父們的心思,他們沉默下來,內心充滿了迷茫。
明虛子對此十分不悅,他是劍派祖師,跟隨無涯道祖修行,心懷正義,雖然因為種種原因,對主峰方栦山充滿怨恨,但不至於做出這等下作卑鄙的事情來。六峰峰主,自己的徒孫們以低位者的性命逼迫掌教的行為如此下作,他也深感不恥。正準備換一個戰場,將掌教引到殿外,淨靈子溫和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師弟,莫生事端。”
長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嗓音充滿磁性,如同雨後春風。經他一說,明虛子立時放棄了之前的想法。
掌教凝目望向此人,相隔甚遠,卻能感受到淨靈子身上的壓力,突破封印的三個人,淨靈子才是最棘手的一個。而他始終不出手,更讓掌教倍感壓力。
千萬道劍芒順著掌教兩手的指點飛出,又被他以莫大的法力收納回來,形成在身邊兜轉飛舞的無形劍氣,明虛子速度再快,也繞不過這大量劍氣的侵襲,一個轉身,退回到了玄青殿外,登山梯前。
掌教本可在明虛子退守的時候,將之前圍攏的劍氣一股腦地射出,但門下弟子就在附近,導致他不能這麽做,無奈之下,將這些實質的劍氣圍繞著兩手兜轉兜轉,壓縮成一個白色的光團,持在兩手之間。
明虛子道:“雖然大道不同,但我確實很欣賞你,年輕人,趕緊躲開吧,我隻是要將曆史的真相公注於眾,無心破壞蜀山的繁榮,你我之間並無矛盾。”
掌教站在原地,千萬道劍氣壓縮形成的白球被他玩弄在兩手之間,“師祖呦,青山道祖明言,方栦主峰的後山除了掌教和掌教允許之人,任何人不得進入,您要一意孤行,便是在破壞蜀山的規矩,破壞蜀山的規矩等同於破壞千載興盛的根源,我作為當今蜀山劍派的掌教,怎能坐視不管。”
迂腐,真是迂腐,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用實力來維護你心中的道吧。”
明虛子騰躍而起,掌教將劍氣球推向他,快要命中的時候,明虛子驀然加速,躲開了劍氣球的攻擊,卻沒想到,掌教兩手驀然攥緊,劍氣白球居然在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爆散開了,千萬道劍芒從爆開的球體內飛出。
劍芒肆意亂舞,紫電遊龍自動騰起護主,可惜也被飛馳而來的劍芒斬碎。明虛子束身的外衣被切削出一道道破口,皮膚被割傷,落地之時,已然深受重創。
而那些肆意爆散的劍氣並未就此消散,反而又被掌教以*力召喚回,牢牢抓緊在兩手之間。絕對的逆境,反而成為了掌教崛起的動力,讓他領悟了一式威力強大而又可以控製的招數,著實是因禍得福。由此可見,現任的蜀山掌教李易之和沈飛、邵白羽一樣,也是越戰越勇,越戰越強的類型。
明虛子落地之後,全身布滿傷痕,漂亮的外衣破爛不堪,但身上的氣勢並沒有因此減弱。自明虛子腳下,赤色的仙罡湧起,包裹在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勢竟然一一愈合。
逆轉乾坤能夠做到近乎所有常人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長生,比如逆生長,比如無與倫比的速度與力量,比如分化出無數個自己,比如駕馭百獸等等,總之,逆轉乾坤之道術就像是一盞幫助達成願望的神燈,隻要你有願望,隻要你一心想要做到某件事情,這件事情就可以完成。
不,除了一件事,除了起死回生,逆轉乾坤之道術唯一突破不了的規則,是生死之間的規則,為此,無涯道祖不惜數次進入地府,可惜都是一無所獲。
在明虛子複原傷勢的時候,掌教並不著急進攻,他在借此觀察逆轉乾坤,觀察這項被列為禁忌的力量。從這三人的身上,他可以直觀的感受到天道將擁有逆轉乾坤之力的人列為懲罰對象的原因。凡是擁有這般力量的人,都可以無視生、老、病、死等現實中人們不得不遵守的規則,完全按照自己的願望行事。
想要變得像山嶽一般高大,就可以變得像山嶽一般高大;想要跑的比閃電更快,就可以跑的比閃電更快;想要操控天下大勢,就可以操控天下大勢;想要傷口複原,就能夠傷口複原。這樣的人存在本身是對現有規則的顛覆,是世界的不和諧因素,是對天道意誌的違背,放任其存在的話,隻會令世界不安,令世界存在的基礎崩潰;隻有誅滅他們,才符合蜀山劍派順天而為,替天行道的創派宗旨。這樣一看,自己之前的想法似乎很不妥,此刻三人既已出關,必須要盡己所能,無視長幼尊卑,將這三人誅滅掉。但這樣一來,鍾離該怎麽辦,三人都是將逆轉乾坤運用自如的人,說不定能夠解開鍾離身上的傷,如果殺了他們,鍾離的傷得不到根治,逆轉乾坤的力量也早晚有一天會被發現,到時候,自己到底該不該下殺手。
其實掌教早已對六峰的伎倆有所察覺,不加以阻止,是因為心中藏有一縷私情,希望借此解開三位前輩的封印,從他們身上找到醫治鍾離的方法。可惜,局勢大大超乎預料。
今日蜀山的災難,有六峰狼子野心的原因,也有他故意放縱的關係,兩者互相作用,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麵。幾日間,掌教一直在借用戮神陣法窺視六峰和兩位師祖的實力和本心,而兩位師祖也抱著試探的想法,不動用真正的力量。到雙方終於全力以赴之時,才霍然發現,兩位師祖和他們傳承的逆轉乾坤之道術,實乃天道不容之物,不應該存在於人世間。如果放縱下去,當是有違天道的大不敬之舉,可能為蜀山劍派引來災禍。
究竟是蜀山正道重要還是鍾離所代表的親情重要,掌教很糾結,也很無奈,麵對取舍,他本該果決,卻始終難以做出決斷,所謂關心則亂,嚴苛的規則要求別人簡單,落實到自己身上卻很難,明明知道是錯的,難道就真忍心看著至親慘死?
鍾離啊,鍾離,乖乖按照我規劃的路前行下去,你早晚會成為天下第一人,為何要耍小聰明,冒天下之大不違,走入那條歧途,將為師逼到這般田地呢。掌教很糾結,糾結於是否該一劍落下,將所有的罪孽連同自己愛徒的求生希望全部斬斷。他很躊躇,躊躇於自己千辛萬苦維護的道到底值不值得。心境的波動,引發鏡湖的起伏,一眼逆泉從湖中央升起。
關心則亂,掌教的道心不再穩固了。”
好機會。”淨靈子傳音向明虛子,後者本不想乘人之危,可還是於片刻的躊躇之後掠出了,在他心裏,將真相公諸於世的信念堅定似鐵。隻有將真相公諸於世,一千年來的煎熬才沒有白費。
當年若不是發現了那個真相,他們師兄弟三人,也不會舍棄安逸的生活和青山道人拚個你死我活,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源於一個可怕的陰謀,是青山的陰謀,也是蒼天的陰謀,我們都被玩弄了,被蒙在鼓裏。
天道無情,人不能無情!
明虛子化作閃電衝向掌教,逆瀑升起,鏡湖力量消失大半,他的能力更是展露無疑,速度之快,甚至突破了風聲。待掌教反應過來,扔出劍氣之球的時候,拳頭已經到了近前。
噗。”無任何阻隔的情況下,掌教承受了這記重拳。蒼老而充滿溝壑的臉孔已經無法更扭曲了,但仍可見出痛苦,他如斷線的紙鳶,被轟飛出去,猛烈地撞擊在身後的牆壁上,因為來勢太猛,衝擊力過強,甚至不能被震動的力量反彈回來。
這是貨真價實的一拳,在拳頭與掌教的身體分離之後,衝擊力仍然千百次地衝刷過來,給掌教帶來衝擊和傷害。
砰。”回旋踢,掌教的頸子被踢的快要折斷,哪怕全身骨骼都被修煉到和山石同樣的堅硬程度,還是被攻擊迫害得吐血了。那一口鮮血噴濺在半空中,如此刺眼,讓眾人的心緊縮成一團。
男人,默默背負一切的奇怪生物,沈飛如此、邵白羽如此、鍾離睿如此、他們的師父蜀山劍派掌教也是如此。或許在他們心中,隻有沉默著做到一切,才是對身邊人最好的付出吧。
掌教又一次被轟飛了,這一次傷的太重太重,鮮血隨著身體的跌宕而染紅了清澈的水麵。鏡湖在一點點的消失,道心的失守和身體的受傷讓掌教無力再催持這般範圍巨大的領域。
而隨著鏡湖的消失,隨著上善若水領域的失效,明虛子身上的束縛徹底消失了,他衝上來,不再給掌教機會,一拳接著一拳,一腿接著一腿,給予掌教致命的打擊。
痛下殺手,他是真的要致掌教於死地了。在掌教心生迷茫的時候,他卻有著必須要爭取到勝利的信念。他要贏,為了贏可以不惜一切。這就是道心的差別,道心堅定的人哪怕實力不濟也能夠占有優勢,這是仙人戰鬥特有的現象。
一記記的重拳傾落在掌教身上,雨點一般稠密,將這個枯瘦的老人破敗的身軀擊得在空中翻滾再翻滾,也讓他越來越清醒的意識到,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什麽事應該堅守,什麽事不應該堅守。
重拳,重拳,還是重拳,掌教倒在血泊中,倒在玄青殿青石上,明虛子站在他的對麵,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老人氣息未滅。明虛子打累了,拳頭疼的厲害,心裏產生一絲怒意,上前兩步,抬起拳頭,紫電遊龍凝聚在拳上,準備給予對方最後的一擊。
掌教始終沒有抬頭,明明還有呼吸,卻不做抵抗,也不知是被身邊的人傷透了心,還是一心求死,亦或者內裏受了想象不到的傷害,總之不動作,任憑明虛子高高地揚起拳頭。
眾人的心繃緊了,六峰的峰主露出微笑,有良知的學生們雖然憤怒,但是無能為力。這是現實,無法更改的現實,他們沒有勇氣在此時此刻英勇無畏的站出來,即使站出來了,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