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明日已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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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思遠開著輛越野車,一路向北,走走停停。

    葉子安,安靜的不像話,一天不超過十句對話,臉上無哀無喜,像要出世化佛一般。

    謝正宇錯過了葉子安,一路從奉陽荊都到東陽安然歲月,沒有她任何的蹤跡。

    沒有人知道葉子安,她去了哪兒!

    李濤姚貝貝自結婚後就很少到安然歲月來,莫之翰自那後便回A國看他母親順便休息段時日。

    何況,謝正宇根本不記得甚至不知道,那晚莫之翰的出現,喝到斷片的他自然想不到問他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電話,一天一天打通卻始終無人接聽,最後是關機。謝正宇懊惱,當年裝係統怎麽沒多給加個定位功能。

    半個月來,宇浩科技、騰雲文化所有員工兢兢業業加提心吊膽,謝正宇不知疲累的兩邊跑,從不過問的事情都開始事必躬親的閱過。

    上一回,葉子安不知所蹤,半個月後,謝正宇終打通了電話。

    謝正宇堅信,這次也一樣,隻是時間會久一點罷了。

    早中晚,每日定時撥打,但始終是“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

    “謝先生,您這衣服都蒙灰了,重新給洗了?”

    家政收了陽台的衣服,問正欲下樓的謝正宇。她已很久沒被叫來打掃了,屋內變動還真大。

    謝正宇一手笨拙的係領帶回頭看了眼,那一摞還是當日葉子安洗曬的衣服。

    “叮當!”

    “呦!這怎麽還一把鑰匙?”

    家政將從牛仔短褲裏抖出來的鑰匙撿起交給謝正宇便去了院裏清洗衣被。

    謝正宇盯著手心裏的大門鑰匙,猛然想起那晚蹲坐在門口的葉子安,一臉的心慌和鬱惱。

    如果葉子安不是因為誤會他厭惡他而不知所蹤,那麽她是因為......

    謝正宇心裏一跳,一把扯了脖間的三角巾,前兩日剛拆了石膏,醫生還叮囑多固定些時日。他無心顧及,拿了車鑰匙飛奔至樓下車庫。

    **峰下班時發現自己的車窗被砸了個稀爛,他氣惱的罵著三字經繞到駕駛室旁。一聲巨大的碰撞聲,車屁股直接被撞癟了。

    “我艸你大爺的!”

    **峰轉身大罵,被謝正宇一拳掄了個趔趄,臉擦著碎玻璃渣鮮血淋漓。

    “說!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謝正宇怒如銅鈴瞪著**峰,表情猙獰而惡狠,雙臂上的青筋在皮膚下跳動。

    “嘁!就葉子安這種不懂變通固守不化的神經病,你覺得我還能稀罕對她做什麽呢?”

    **峰冷笑著還了謝正宇一拳,轉瞬被謝正宇抓住脖子抵摁在車身上。

    “葉子安就是一個毫無情趣可言的性冷淡,上個床搞的"you jian"似的!她不來找我,我還不想碰她呢!”

    **峰先是得意的大笑,任他掐著自己,臉上憋成豬肝色,繼而呼吸受阻的痛苦抓撓著他的雙手。

    “咳咳!”

    **峰被甩在地上,一陣急喘,又被謝正宇一腳踹在地上,壓著胸膛動彈不得。

    “她讓我妻離子亡的,這輩子你倆都別想活的痛快!”

    想到葉子安自己已痛不欲生卻還一心想著為謝正宇善後擦屁股,**峰歪頭啐出一口牙血更是忿恨的說道:

    “怎麽?葉子安終於識趣的甩了你?還是你也嫌她不夠風騷滿足不了你?!”

    謝正宇瘋了似得像野獸一般朝**峰撲過去,將他提起來左右開弓,一通老拳狠揍,**峰被打的頭暈眼花,胸腔一陣疼,心裏卻萬分痛快。

    謝正宇抱著隱隱作痛的右手回到藝美華庭別墅。

    院子裏,種了一排葉子安喜歡的茉莉;客廳沙發,鋪著葉子安喜歡的淺藍湖布藝椅墊;廚房裏外,配了葉子安想要的消毒碗櫃和灶具;書房桌上,還放著葉子安新近看的落忻言的小說;衣帽間,裝修人員已弄好家政也收拾歸置好。

    “等弄好再搬。”

    當日葉子安這麽說,他完全未在意,以為無非像往常一樣就她帶的幾件衣服。現在才反應過來,她是說要搬過來住。

    謝正宇看著半屋子自己的衣物,另一半空的連一隻襪子都沒有。

    這是......

    白色棉麻休閑直筒褲,淡蘭色V領棉T恤,這怎麽可能是他的衣服,他倒是見莫之翰穿過......

    謝正宇已搞不清他們之間是怎麽了,到底是他做了什麽讓她想逃了,還是她不想再留在他身邊了。

    “葉子安......這種人啊缺乏安全感有極強的自我保護欲......一旦不能庇佑了就會恐懼,然後迅速退回到自己的領地去。”

    謝正宇的心裏一直藏著一個可怕的念頭,葉子安總有一天會不聲不響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所以,他才“屈尊”的粘著她追著她看著她,對葉子安那不可遙望觸及、無法涉足的內心的角落,他想方設法的要打破。

    可是,誰的心裏沒有一角獨屬的角落。

    “葉子安,你到底去哪兒了?”

    沒有人知道,葉子安心裏藏著不可言說的傷痛,還有她對謝正宇的期許和信賴,對自己的不自信和卑微。

    葉子安終於忍受不住,再一次逃跑了。

    她橫躺在後座上,看著車外閃過漸漸不再熟悉的風景,有什麽東西生生從心尖上被一點點剝離,疼痛而酸澀,令人無法呼吸,痛感如潮汐反複來襲,令人想吐。

    戀人之間,爭執分歧或冷戰,往往因自己的隨意、輕昂遣過,而執意的放棄。

    “失去最誠摯、美好的一切之後,又為一切做出種種合乎邏輯的歸納或演繹,以一種圓滿、完美的自我解釋求得心理平衡。”

    葉子安拚命地說服自己,你連過去都不願與他坦誠,可見你愛他並不深;他追查你懷疑你甚至背叛你,他又能愛你幾分。

    上一秒,我們發了瘋的想;下一秒,我們卻拚了命的忘。

    一座城市的真實對另一座城市虛假的像場夢,毫無關聯。地方、國度的更迭流連,也隻不過是類似風景。

    在葉子安腦子裏,謝正宇的影子慢慢的不再那麽頻繁的出現,漸漸的有了一點空白。

    隻是,她心口總是時不時的揪著痛,有的時候會胃疼,偶爾會食不下咽。

    夜晚有太多的冥思,黑暗裏,葉子安常有度日如年的錯覺。待每日晨光微曦時,葉子安輕拍自己的臉,努力微笑,麵對一天的徙走或忙碌。

    歲月極美,在於它必然的流逝。葉子安漸漸對作家三毛此話有了不同的感悟。

    滿桌的文件材料翻飛著散落了一地,謝正宇發現,他真的找不著葉子安了!

    公寓裏,她的東西並未少什麽,甚至被子還是剛起床的模樣。

    杜碧蓮不以為意,“出去玩段時間消氣了就回來了,別擔心!”

    杜美萱渾然不知,“在吧,最近神出鬼沒,那天一大清早就在這兒寫板子啊!”

    安然歲月,“一期一會”: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轉瞬間被湮滅了蹤影。

    你不曾留意我的色彩,

    我卻記住了你的溫度。

    “子安要學習很久嗎,老長時間沒看見她了?”

    謝正宇從半天沒扒兩口的碗後抬頭,疑惑的看著她母親韓傑紅。

    “這也三個多月了,什麽學習要這麽久?”

    韓傑紅往謝正宇碗內夾了一筷子的西芹炒山藥,皺眉說道:

    “最近一條消息都沒有發。我就說讓你把日子早點定下來,年輕小兩口分開久了不是好事。”

    西芹、山藥,以前葉子安說它健脾益胃助消化,試了不同的方法來烹煮,最後清炒是謝正宇最中意的。

    西芹炒山藥,他現在吃著寡淡無味。

    原來,她和所有人都隻字未提,卻又對所有人作了最後的葉氏告別。讓她們如舊的安心生活,毫無掛慮的漸漸接受和習慣她即將長時間不在身邊甚至消失不見的事情。

    這是葉子安一貫的行事風格,不著痕跡,慢慢的融攏或是抽離,有她的溫柔細膩,有她的冷情決絕。

    唯獨,對他,一字未留。

    “幹嘛?!姐——夫?”

    杜美萱手機突然被人搶走,惱的眉毛擰成毛毛蟲,見是謝正宇,他頹喪著臉,她也就不敢再言語。

    謝正宇看到了葉子安的最後一條朋友圈,發布在兩年前的春天。

    她在上麵寫著:“說好下次來看大麗菊和夕霧!”後麵附著歡樂的大笑表情,配圖是一片一片藍白&粉紫相間的飛燕草花田。

    下麵有人評論,陳倩:大麗菊花語大吉大利,背叛;夕霧花語熱烈想念、一往情深;飛燕草花語傾慕,詩意。喲,到底是啥情況捏?—壞笑—

    原來,她真的把他說的每句話都當真,放到了心上!

    葉子安,他的葉子安......

    葉子安消失不見了,18天,37天,54天,76天,90天,126天......

    “葉子安?葉子安!”

    “帥哥,你認錯了哦!”

    “有病吧你!”

    謝正宇像個神經病一樣,但凡在街上看見黑發齊腰的消細的背影便發瘋的跑過去,抓了人肩翻過來,隨後眸內的光芒一次次一點點黯淡下來。

    她們的頭發、身形、走路姿勢,隻不過看上去和葉子安有那麽一點或幾分相似而已。

    他每次遠遠瞥到一眼,還以為他的葉子安回來了。

    謝正宇不知道,他和葉子安,明日已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