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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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如同微不可聞的風,一遍又一遍的吹拂了整片大地卻無人驚覺它的逝去。

    當第三個培養艙終於因為營養液幹涸而被強製性喚醒打開後,才露出一個擁有著一頭濃密黑色頭發的亞裔黃膚少年,他黑色的眼珠如同黑洞一般不見底的深邃。

    “看來特羅伊斯特還是偏愛你多一些,是吧年魚兒?”

    剛出培養艙的黑發少年緩緩的抬起頭望向說出這話的來源。

    這是一個躲藏在角落裏的陰影,若不是仔細看,真的難以發現那裏站了一個人,這是一個非裔的黑色人種,也是一個少年,但卻格外的強壯,最大的亮點大概就是他留的一個光頭。

    “特羅伊斯是誰?年魚兒是我的名字嗎?”亞裔黃膚少年輕聲問道。

    “特羅伊斯就是睡在船艙外地下的酒鬼,他把狐狸血製成的營養液全灌進你的艙裏了。這就是我們兩個幹等你四個月的原因。至於年魚兒這個名字,在你的艙上不是有銘刻麽?”

    黑色的小夥有些脾氣。

    年魚兒回首尋了一下,輕易的便在艙頂處找到了一塊金屬銘牌。

    “名:魚兒,姓:年。父係基因采自賽特號艦長年道,母係基因采……”

    一個清澈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這家夥真沒禮貌,在女士麵前還要這般赤裸著身體嗎?”

    從通道走進來一個金發的女孩,尖鼻子,削長的下巴,白色的肌膚跟個瓷娃娃有幾分相似,她的手中抓個一個啃了幾口的水果。

    年魚兒把黑色的長發往邊上撩了一下,望了一眼金發女孩,輕聲的說道。

    “你好,我是年魚兒。”

    金發碧眼的女孩愣了愣,然後咯咯咯的笑了。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叫艾娜,但你應該稱呼我為……”

    有意的頓了頓,她才接著說道。

    “姐姐!”

    那艾娜繼續的說道。

    “那邊那個長得跟影子一樣的家夥是個臭脾氣,他的名字是……”

    艾娜還沒說出口,那個黑人小夥便急躁的喊到。

    “艾娜,艾娜,你別說,讓他自己問。”

    於是艾娜,隻是笑了笑,她轉身離開並沒有接著說下去了。

    年魚兒也走下了培養艙的台階,看了一下角落裏的陰影後,笑了笑,也往通道的方向走去。

    “哎!哎,哎!年魚兒你還沒問我名字!!哎!”

    黑人看起來比年魚兒要高出一截,但心態確實有些幼稚了。

    “培養艙上不是有銘牌嗎?另,你手上的玻璃球很好看。”

    說完這話後,年魚兒的身影就差不多看不見了。

    “肯定好看,這個是從那狐狸皮囊裏拆下來的,法克!這都哪跟哪了?幾個世紀前人類搞種族歧視,現在我們都成瀕危動物了還要搞這個啊,你們這些人累不累。”

    黑人小夥交叉著手,氣呼呼的用頭撞了一下牆壁。

    船艙外風在起,塵土飛揚,迷迷蒙蒙一片。

    船艙裏,年魚兒依舊是一頭黑色的長發,服飾是參考本土人類而定做的,看起來有些修身,也顯得他的身材略瘦。

    坐在他正對麵的就是那個黑人,他的名字是路德金,這是年魚兒在培養艙的銘牌上看到的。

    三人中路德金的培養艙裏的營養液是第一個幹涸的,比艾娜早三個月。也就是說他一個人孤獨了三個月,這三個月除了羅伊斯特的屍體之外,就還有那隻狐狸的屍體了。

    在這孤獨的幾個月裏,路德金翻看了羅伊特斯的筆記,然後對這塊湮滅之地作出了一些總結,孤獨的他隻是根據這些筆記中的一些可能性,便大膽的去踏入了這塊湮滅之地,然而事實證明,他有很大的可能是對的,因為他還活著就是這最好的證明。

    “路德金,你讓我們喝這個?”

    年魚兒嗅了嗅杯中的液體。疑問的說道。

    “別直接喊我的名字,你要稱呼我作哥哥,或者老大也可以。”

    路德金黑著眼線的回答道。

    瓷娃娃一般的艾娜沒有說話,她舉起杯昂首便一飲而盡,幹脆又利落,顯然她不是第一次喝了,因為當她喝完這一杯後,路德金又接著倒下了第二杯,艾娜呼了一口氣,又將要喝下去。

    但卻被年魚兒攔住了,他的眼神有點怪異的看著路德金。

    “艾娜,別喝那麽多酒,我們的身體還沒完全成熟,過量的酒精會破壞我們的身體。”

    艾娜一笑,她推開年魚兒的手,把手中抓起的酒杯就往年魚兒的嘴裏灌,但是卻被年魚兒一把推開了。

    但艾娜明顯是不怎麽能喝的,她的臉頰已經映上了一抹紅暈,可她卻是暈暈乎乎的把手中的酒水含在嘴裏,直接親上了年魚兒的嘴唇,粗暴的灌了下去。

    “不想死的話,就喝下去。”

    這個時候,本來該是香豔,秀色可餐的,年魚兒的心中卻一驚,因為一把冰涼的刃正抵在了他的脖子動脈上。

    本該是主事者的路德金在看到這一幕,他呆了,楞楞的說道。

    “為什麽我沒有這種待遇。”

    等年魚兒把辛辣的酒水飲下肚後,艾娜才一把鬆開了年魚兒,然後整個人癱睡在了年魚兒身上。

    酒精在腹中如火焰般在燃燒,雖感受到懷中若有若無的絲滑肉質感,但年魚兒此刻卻是輕輕把艾娜放在舒適的沙發上,然後對著路德金漆黑的嘴角上重重的揮了一拳,接著才沉聲的說道。

    “路德金,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樣配做兄長?”

    路德金一個手捂著嘴角,一個手抓著年魚兒的衣領,惱火的回答道。

    “該怎麽做事不用你教!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對了!!像你這樣沒腦子,沒禮貌的漢人,在沒搞清楚現實的情況下你會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給我滾一邊去!!”

    路德金大吼一聲,手臂上的經脈暴突,一發力就把年魚兒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

    然後路德金捂著嘴角,來到沙發前抱起了艾娜,將要帶她回寢室。

    “你這家夥太自以為是了!!”

    年魚兒一掙紮便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向了路德金,雖然矮他一個頭,但他也奮力的抓著路德金背後的領口,背靠背的過肩摔並沒有如期的出現,隻聽見“撕拉”一聲長鳴,年魚兒的手中隻握著一塊布條。

    “看來你不僅需要一個腦子,還需要一個靠得住的身體。”

    路德金一邊不溫不火的說,一邊穩穩妥妥的抱著艾娜走著離去。

    “路德金你別欺人太甚了!”

    年魚兒轉身便要繼續往前撲去,但是他卻忽然間停了下來,看著路德金漸漸遠去的後背不動了。

    那是一塊觸目驚心的傷疤。

    “切!”年魚兒揮手自嘲了一下。

    心中空空的人醒來的應該不算早,船艙裏看不見外麵的晝夜,隻有壁上跳動的數字告訴了他現在的時間,這是枯燥的。

    簡單的洗刷了一下,年魚兒拿起了一個幹癟的包裝著食品的袋子,撕開一個小口後的瞬間空氣湧入,然後便化作成了一小袋子的流質食物,插上吸管,毫無美味可言。

    出了培養艙的這半年裏,年魚兒就一直的待在船艙裏這個狹小的地方,雖然船艙整體說來不算小,但不知道由於什麽原因被封死了好多空間。

    每天都是在路德金的指揮下在進行著體能和酒能訓練,但年魚兒卻常常感覺到力不從心,因為沒有感覺到動力。

    年魚兒站在鏡子前,認真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卻發現了他兩邊的眼角處的眼珠裏有一粒血液般的紅,年魚兒伸手輕輕的觸摸了一下,卻什麽任何異常的感覺,但不知道什麽,近來心中卻是煩躁急了,今天也不例外,於是他把手中未進食完的流質食物,狠狠的砸在了鏡子上,留下了一片模糊。然後走出房間。

    路德金和艾娜早已經在大廳裏等他了。

    “年魚兒!你怎麽越來越晚了?你懂不懂什麽叫作禮貌?怪不得從前那些日本人都叫你們支那豬!!”路德金一看見年魚兒便是惱火的吼叫。

    年魚兒沒有理會路德金,他徑直的走向冰櫃前,取了個透明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微甜的果酒,然後在沙發上選了一個舒適角度,斜著靠了下去,品嚐了一口,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後,才緩緩的說道。

    “這麽說,我門上新增的那幾個腳印都是你踢的,是吧?這樣看來,到底是誰沒禮貌在前呢?還有,曆史證明,喊我們支那豬的那些人如今都或滅絕了,我有些期待你是下一個。”

    聽完這話後,路德金含著憤怒的衝了過來,抓起年魚兒的衣領,然後在他的臉上揮下了一拳。

    於是年魚兒的臉頰上又添了一塊淤青,路德金的體型比年魚兒壯了一半,所以年魚兒也懶得去反抗了,畢竟反不反抗結果差別不大。

    年魚兒整了整衣裳,然後嘲弄著的對著路德金笑了笑,接著才說道:“那現在,我可以把這杯果子酒喝完了是吧?畢竟倒掉可是很浪費的。”

    路德金此刻才驚愕的發現年魚兒剛剛手裏杯中的酒竟然是一絲不灑,紋絲未動。

    沉吟了一會兒,路德金才緩緩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但這很好,很令我驚訝,你讓我刮目相看了。所以我道歉,是我衝動了。”

    “如果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弱不禁風呢?你會和我道歉麽?”年魚兒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不喜歡拖後腿的人。另,你收拾一下,一個小時後我們出去。”

    “出去?”

    年魚兒頗感意外的問道。

    “隻是簡單的讓你們有個概念,裝備那些我已經幫你們準備好了,給你們收拾的時間也隻是作個心態調整。”

    路德金最後還特二的比了一下剪刀手,反問了一句。

    “怎麽樣?是不是很興奮。”

    旁邊的艾娜被路德金這一舉動逗得快笑瘋了。

    隻有年魚兒比了個中指,然後淡淡的說道。

    “白癡!”

    年魚兒回到房間,把黏在鏡子上的流質食物清理幹淨,然後拿起擺在床前的那張照片,上麵有他父親的簽名,這大概是他唯一的遺物了。那是一個青年在蒼翠大樹下的畫麵,隻是那棵大樹前麵被層層的欄杆保護著。

    年魚兒也想看一眼那棵蒼翠的樹,盡管知道這已經是近似不可能的了,因為回不去那個名字叫做地球的地方了。

    但現在他麵對的現實卻比想象中還要殘酷一點。

    年魚兒,路德金,艾娜三人站在船艙外的黑色土地上,久久的沉默不能語。

    隻是路德金卻是一副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的表情。

    原本是雖然受損但依舊龐大的船體,此刻展現在年魚兒等人麵前的,是一個被黑色罡風腐蝕了近三分之二的金屬鐵塊,若不是表麵還有一層薄薄的防護層,年魚兒甚至懷疑自己說不定也隨著這個船體一同消失掉了。

    “我說怎麽感覺最近的活動空間越發狹隘了,原來是哥哥為了維持我們基本的生活空間,避免過多的能量浪費,才將船體的大部分都舍棄掉了。”

    “這大概,也維持不了多久了吧。”

    艾娜說完這話,她又陷入了沉默,她想到了最壞的打算了。

    路德金摸著艾娜的腦袋,在她金色頭發上抓了幾下,安慰的說道。

    “艾娜是個好孩子,你放心吧,天塌下來了也有哥哥撐著,地若垮了,你就拿年魚兒那個豬當作墊腳石。”

    路德金心態還很好的拿著年魚兒來開了個玩笑。

    “這個笑話很蠢好麽?”

    年魚兒頭也不抬的說道。

    “現在我們去哪裏?你確定我們體內的酒精能抵抗這程度的腐蝕?我感覺這種黑色的風就跟刀片一樣,刮得我好疼。”

    路德金指向東南方,那裏有一座丘陵,雖然在黑色的罡風下能見度不是很好,但卻依舊能發現那裏是光禿禿的一片。

    “我們到那裏落腳,你們千萬千萬不能擅自行動,要是誰特麽掉隊了,我就打斷誰的腳。”

    這話說的風輕雲淡,但路德金認真的表情讓年魚兒覺得他這不是開玩笑,他會是真的下得了手的那種。

    “現在艾娜站在中間,年魚兒豬在最後麵,注意防備周圍,警惕性提到最高,能量槍盡量別亂用,我們的補給不多了,但有異動千萬別省,你們可比這子彈貴多了。”

    “這種環境下難道還有別的生物?”年魚兒疑惑道。

    “別忘記把特羅伊斯弄死的那隻狐狸了!從現在開始,沒有別的特殊情況或問題,請給我閉嘴。跟緊我。”

    說罷,路德金便獨自走到了最前,抵擋著迎麵而來如刀刮的罡風,年魚兒則在最後負責警惕,一切如平時訓練一般。

    腳步落在黑色的沙石上,劈裏啪啦的瞬間便將它們輾作了塵土,然後被這裏的風一刮,飛上了天際,附近的環境裏又迷蒙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