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 二十生死無人問,意外恩仇誰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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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響起了轟鳴的雷聲,臨近六點半豆大的雨點打在了玻璃窗上嘩嘩作響。南方的夏季多雨且善變,有時候一條街道,左邊暴雨右邊陽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高正楠伸手將窗子關小,那盆黑鬱金香觸碰到他的胳膊,有一種軟綿綿如同絲絨的觸感,讓他內心像是被一種柔軟的關懷擁抱著。
三忘望著黑釉瓷盤裏水漬的鏡麵,有一種恍惚之感,雙生花之於普通人就是一株黑鬱金香,對於它的主人來說,它更像一個守護者。這株花的年齡三忘已經不太記得了,她並不知道它擁有這樣的力量,真如水澆灌了它如許多年,沒能讓它綻放過,遇到高正楠的一滴血,它才努力盛開。命運總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有些花不開,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等到合適的時間。
她看著水麵,注視著高正楠的胳膊與花之間閃過一抹金色。三忘不解地說道:“這花是不是太幼稚了?一個大男人,它竟然給了他擁抱。難道說這個男人有什麽傷心的事情值得你來安慰嗎?”
她歎了一口氣:“我肯定是太閑了,一大早,開了店門就看這個。”黑貓在不遠處的花閣上喵嗚叫了一聲,表示讚同,三忘一眼迅速回望過去,貓立即轉頭尋遁了。
“切!你到底是小亮呢?還是其他遊魂?不過不管是誰,既然來到這裏,最好乖一點。”三忘的心情和外麵的天氣真的沒有什麽不同。
她把真如水潑灑在空中,變成無數水氣飛向四周,飛哥快活地跑出來,享受著神水的沐浴,黑貓並不領情,仍然縮在後麵不肯領受這水的恩情。
那些花兒被這水淋灑到,一時間長得越發茂盛可愛,一瞬間,店裏的藤蔓繚繞,花兒們競相綻放,枝丫像是被魔法喚醒,快活地長個不停。
“師傅要是在這裏肯定會開心,他最喜歡你們長得精神抖擻。”
屋外的暴雨停歇了,高正楠的手還沒離開窗子,雨水忽然就住了,隻剩下滴嗒的棱沿上的水珠還表明著剛剛真有過一場暴雨。
“這雨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小操場裏閃過人影,高正楠舉目望去,昔日的戰友正乘上直升機,看來又有新的任務。他並沒有收到通知,看到這一幕有些許惆悵,低頭看到那株花,他不禁脫口說道:“你放心,我不放棄的!”
在操場跑步的時候,周海鳴的電話打了進來,高正楠開了外音接聽。
“你現在能出來嗎?”周海鳴的聲音掩藏不住疲憊。
“出什麽事了?”高正楠放慢了步伐。
“廖處長剛電話我,說他今天會去城北開會,希望我倆能跟著一起去。”
“他可以安排係統內部的人去啊!”高正楠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由有點生氣。
“大概沒有什麽理由吧!”
“你答應了?”高正楠其實已經猜測到了。
電話裏,周海鳴的聲音有點含糊不清:“嗯!”
高正楠停下了腳步,揚起臉看著太陽已經升起,汗水與陽光混合著,他笑著說道:“沒問題,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能做什麽。”
“那我過去接你。”
“啊!不用,你把地址定位給我,你跟著他先去,我跟著他回,免得太惹人注意。”高正楠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
“還是你想得周到。”
高正楠把電話掛斷,手機停留在跑步的裏程上,十三公裏。
會議開得很冗長,高正楠站在主席台幕旁一側,看著廖處長揮著大手,激情演講。這樣幹練的人,內心卻膽怯於連環襲擊案的陰影。
他的眼睛掃視著會場上的一切,並沒有意外的發現,這是非係統會議,針對的是轄區安防工作安排。最後一排有個戴帽子的男子正歪著頭,對旁邊的一個人說著什麽。
高正楠隻是微微側了一頭,竟然發現一縷清晰的聲音傳入耳中:“這種話誰都會說,安排更多巡防當然好,經費誰給呀!真是,又沒人會白幹。當我們是傻子呢!”他仔細望過去,那個講話的男子明顯是壓低了聲音,說給一旁的人聽。他與高正楠之間,隔了主席台,還隔著幾十排座位。高正楠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這種超常的聽力又來了。
周海鳴發了一條信息給他:“隊裏急呼,我得趕回去。”
高正楠敲了一個ok給他,這裏本就沒什麽事。
廖處長走出會場時,笑容和藹地說:“小高,辛苦你了。一起去吃個便飯吧!”
他當然不能拒絕,點頭答應著。
廖處長對他說:“你來坐我的車吧!讓小劉開你的車。”身後的司機連忙接過高正楠遞過來的鑰匙。
一路上廖處長坐在後麵,始終一言不發,閉著雙眼。
高正楠專注地開著車,平穩地向前駛去。
小區門口的減速帶將廖處長震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說道:“剛才不好意思了,竟然睡著了,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好了。”
“您的工作太忙碌了,要多注意身體。”高正楠小心地提醒道。
廖處長歎了一口氣:“那個家夥沒抓住,我睡不著啊!”
高正楠驚訝於他的直言。
廖處長的車幾乎沒有什麽遲緩就通過了閘道,後麵的車裏小劉伸出了頭,保安錯愕地看著他,也開閘放行。
高正楠陪廖處長到了前廳,禮貌地說道:“您現在安全到達了,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廖處長點了點頭:“今天謝謝你們了!”
“隊裏還有點事情,我先回去了。”雖然之前說過吃飯的話,但那是在人前,總要顧忌領導形象。
“哦!這樣啊!”廖處長說道:“工作重要,那我不多留你了。”
楊欣剛好端著湯碗從廚房走了出來,落地窗關得很嚴實,一層紗質的米白色窗簾,從頂端垂瀉而下,屋子裏空調的溫度開得剛剛好。高正楠正要轉身離開時,他的耳朵聽到一陣嗖嗖地聲音,仿佛有人急馳而來,楊欣手上的湯碗忽然向前直飛過來,如果一個即將引爆的炸彈,眼前就要落在廖處長身上。楊欣嚇得不知所措,她身上的隔身手套都跌倒在地上。高正楠飛身擋在廖處長前麵,抬起右腳將湯碗踢向了大廳邊。
“嘩啦”一聲,湯碗碎裂的聲音響在了整幢別墅裏。楊欣幾乎要尖叫起來,她連忙拿來抹布準備打掃,高正楠攔住她,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廖處長幾乎緊貼著高正楠的身體,兩個人背對著背,高正楠能感覺到他在發抖。
剛才的情景兩個人都看得分明,楊欣並沒有往前做投擲的動作,而且從餐廳到前廳,還得經過大廳近三十米的距離。兩個人的呼吸都有點急促,高正楠仔細聆聽著動靜,那陣嗖嗖的聲音似乎繞到了盆景那邊,他一個轉身,將廖處長換到了自己的前麵。剛剛廖處長站立地方的花盆架子忽然倒了下來,高正楠已經來不及躲避,他用整個背部扛下了重重一擊。
“啊!”一聲尖叫從二樓的樓梯傳來,夫人站在那裏倒退了一步,花容失色。
司機小劉也從後門的廚房裏跑了進來。
高正楠拉起趴在地上的廖處長,他身上沾了些花盆裏的泥土。
楊欣嚇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眼裏滿是慌張。
高正楠把大門拉開,陽光從大門裏傾瀉而入。
他回頭對楊欣說道:“快!把窗簾拉開!”
楊欣站在那裏無助地點點頭,立馬跑到窗前按動了遙控。所有紗質軟簾全部被打開了,陽光通透地照著整個大廳。嗖嗖的聲音好象消失地無影無蹤,又仿若從來沒有出現過。
夫人尖利地叫聲在上麵響起:“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廖處長看著高正楠說道:“這樣真的沒問題了嗎?”
高正楠仔細打量了一下屋子,扶著他的胳膊走到沙發旁說道:“您先稍微休息一下。”
他回頭示意楊欣收拾碎裂的湯碗。
小劉走過來問道:“要叫人過來嗎?”
廖處長喝斥道:“什麽大驚小怪的?不過是花架子鬆動了。”
夫人急步從樓梯上下來:“那湯碗怎麽回事?誰扔的?”
廖處長看著她的臉,低沉地說道:“小意外,不要大呼小叫,讓人笑話。”
“意外?”夫人的臉上帶著怒氣看向楊欣,楊欣低著頭不敢說話,拿好清掃的工具開始打掃。
“小高,你沒事吧?”廖處長聲音平靜地問道。
“還好!沒關係。”高正楠雙眼打量著四周,屋子裏沒有其他聲音了,他剛才那種緊張的感覺也慢慢淡化了。
廖處長站起來拍著夫人的胳膊安慰道:“沒什麽大事,別太擔心。”
他看向高正楠:“小高,你跟我進來一下。”
夫人不解地看著丈夫走進他的書房,高正楠隻好跟在後邊,他感覺夫人的目光在背後燃燒著怒火。
此刻難道不應該是丈夫和妻子互相安慰的時刻嗎?
廖處長選擇了單獨與高正楠談話,忽視著妻子的害怕與不安。
書房的大玻璃窗亮敞著陽光,照亮著整間房,廖處長停在桌子後麵站立著,他看著窗外的小花園,久久沒有說話。
高正楠看著他的背影,白發已經爬滿了他的鬢角,他的身材雖然依舊挺拔,在此記得的光影中顯得孤獨而又無助。
“小高。”廖處長的聲音給人感覺十分疲憊:“你覺得剛才是什麽?”
“處長,隻是意外。”
“不是意外,碗砸過來之前,你就把我護在了身後,你已經提前判斷到了危險。”廖處長轉過身來,他的眼睛裏流露出孩子一樣膽怯的神情:“你是知道的。”
“我隻是感覺到有異響,但無法判斷更多,也許是本能,我就那麽做了。”
廖處長搖了搖頭:“你知道開門開窗讓陽光進來,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我……”高正楠無法否認這一點。
“我有問過那些受襲擊的人,他們說過:受傷看起來真的很像意外。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那絕對不僅僅是意外。”廖處長的手狠狠地抓著椅子的扶手:“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他的聲音從喉嚨裏低吼了出來:“他在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