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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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洞。
款款寒風吹舞著她的紫袂,飄逸的秀發亦隨風而動,依稀可見她錯綜複雜的眸子。鎖夢於這三日內已經處理好古洞中的一切,又想著鈺兒和純魚如此投機,便拜托墨梓蠡讓純魚好好照看鈺兒,也算了了自己一樁心事。這日,她靜靜的坐在水潭的藤椅上等待梓的到來,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射黑暗的另一方,遐想萬千,而鈺兒,倚著石壁潸然淚落,卻依舊沒有靠近,對於鈺兒來說,或許沒有比能讓鎖夢開心更重要的事情了吧!又怎會因為自己的舍不得再平添她的煩惱呢?隻是默默的看著她坐在藤椅上的背影,聒噪的她出奇的安靜。
沒過多久,小蛙呱呱兩聲,是墨梓蠡的到來。微風拂躍,鎖夢從寒潭飛下,鈺兒緊緊的拽住鎖夢的雙手,極力掩飾自己的不舍,依舊頑皮笑咧咧的:“姐姐,你要保重,外麵有啥新鮮東西,要記得帶回來讓鈺兒見識見識,你不用擔心鈺兒的,鈺兒懂獸語,有那麽多玩伴不會孤單的,隻是姐姐找到嫩寒姐姐後要早日回來才好。”
鎖夢輕撫她的發梢,對鈺兒的善解人意很是感激:“好好的。”依舊隻有這平淡的卻載滿萬千語言的話句,便和梓出了古洞,因為她怕哪怕多待一秒都會讓她做不了這個決定。山峰上,那輪美輪美奐的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好長,可鎖夢依舊不舍得回頭看一眼已經消失在視線的古洞,輾轉言語,問到:“墨梓蠡,若幽鎖夢回不來,可能幫我照顧鈺兒一生一世?”
梓從未見一個女子如此無奈卻鄭重的托付,複雜的情緒油然而生,苦笑一下:“是要我答應你?你那麽信任我墨梓蠡,幾生有幸,可……”梓哽咽不語,不敢告知鎖夢自己猜測的一切。
鎖夢轉過頭來看著墨梓蠡,又哪知他的決定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那一抹猶豫被篤定著,是的,了解之前,誰也不知道誰的世界,可那畢竟是無依無靠的幽鎖夢唯一的希望呀!或許從他救下鎖夢的那一刻起,不想連累,但確是全部的信賴吧!她靜默的等待著。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梓摸了摸鎖夢的頭,笑了笑:“放心,我墨梓蠡會平安帶你回來的,也會好好照顧你們姐妹的。”
鎖夢知道如果真如墨梓蠡所說,該是上天對她多大的眷顧,可那樣的希望太過於渺小,自己苦練噬仙陣,更是時日不久,若尋不得嫩寒,自己已經做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定,想要辯駁,卻被梓的動作安慰,何時?所有的苦痛不需要自己一個人來承受?
見鎖夢糾結不安的杵著,梓打破她的思緒:“快走吧!再晚,就走不成了。”
兩人的影子就這樣被夕陽拖著,如此孤寂,卻不知墨梓蠡得承受多大的後果。
你瘋了?墨梓蠡,你自己出山已不是小事,何況還帶著小虎婆,不怕老虎婆吃了你啊!”純魚焦急氣憤的話語。
墨梓蠡搖頭,坐在椅子上,一杯酒下肚:“我何嚐不知,可我從未有過這樣一種感覺,那種一見到她就仿佛背了全世界的壓抑,那日我放任她揚長而去,才會讓今日的她更讓人後怕,我不知道她經曆過什麽,但是我不忍心她為她所經曆的事情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她相信我,我又怎可拒她?”
純魚焦頭爛額,走來走去,不知所措,走到梓麵前:“梓兄,可這實在太冒險了,我不能讓你這樣做。”
梓起身,將手搭在純魚肩上:“魚兄,你既能不顧生死為鈺兒擋劍,我這樣大不了也是一死,有何惋惜?今日來找你,並不是讓你阻止我,隻是鎖夢讓我拜托你,照顧好鈺兒。”
純魚深知梓去意已決,不好多說什麽,也將手搭在他肩上:“放心去吧!我雖不務正業,可鈺兒孤苦無親,性格更是不同於其他女子,我會照顧好她的。”
墨梓蠡點頭,叫了聲好兄弟,說罷,向外走去,被純魚叫住:“梓兄,萬事小心。”梓嘴角留一抹微笑,頭也不回的向前。
一望無垠的大海,一葉扁舟,一個頭戴鬥笠、身穿蓑衣的漁翁。碧海藍天,水天一色,夕陽將整個海麵染成了金色,偶躍兩隻鷗鷺,從未認真感受天地間美妙的她看著這一切,頓時壓抑的心胸變得開闊。
梓朝她一笑:“上船吧!過了這片海,著陸後便離汴梁不遠了。”
鎖夢點頭,這才回望墨雲山,戀戀不舍:鈺兒,好好的。
兩人上了船,鎖夢的目光立馬轉向搖槳的漁翁,隻見他佝僂著身軀,鬥笠低的隻見他微微上揚的嘴唇,雙手皸裂,卻透露著強有力的氣勢,想要走近他卻被梓阻止,示意她不要多看這漁翁,鎖夢迷惑,也不好多有舉動,便向船內走去。
他是何人?”鎖夢問道。
梓微微一笑:“是翁叔,我好不容易求他方帶我們出去的。”見鎖夢依舊迷惑,又解釋道:“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的真正麵目,故此打扮,沒事的。”
鎖夢哦了一聲,許久,吞吞吐吐的問道:“墨梓蠡,我讓你很為難吧!”
梓詫異鎖夢的關心,有些不知所措:“沒事,既離之,則安之,不要想這麽多。”
鎖夢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梓關切的話語:“路途尚遠,好好休息一下。”
鎖夢嗯了一聲,坐在船口,直射那一望無垠的水平麵,誰知,前方等待著鎖夢的又是什麽呢?隻是有些人從一出生開始她就得不斷的奔跑,不敢回頭,那麽多沉甸甸的目光,多有鼓勵,總會有失望的一雙,不忍心彷徨,哪怕因此再也回不了頭。
墨雲山,古洞。
鈺兒一個人無聊的和小動物說話,臉頰淚痕未幹,此時純魚的出現讓鈺兒驚喜不已,忙喊著純魚哥哥,迎了上去。
純魚也十分欣喜:“無聊吧?走,純魚哥哥帶你去酒坊釀酒去。”
於是,純魚每天早上都來接鈺兒去酒坊,教她釀酒,帶她栽花,教她不知道的事情,晚上便送她回古洞,閑情雅致之刻,鈺兒會學著動物的叫聲,偶爾把純魚嚇得不知所措,無拘無束的他竟害怕老鼠,鈺兒更是長期拿此事壓榨,兩人就這樣變得趣味相投,樂此不彼。
海上的日子結束了,天色漸晚,梓謝過漁翁,便帶鎖夢下了船,夕陽在森林裏灑下一片餘暉,點點斑駁。雖然墨雲山也有幽森的林子,但畢竟出了墨雲山,人生地不熟,梓擔心鎖夢害怕,體貼道:“不然,我們去前麵看看有沒有房屋,今晚歇息片刻,明早趕路?”
鎖夢點頭,並不言語,隻是距離的接近讓她更加沉重。
天黑的很快,而也湊巧,朦朧的月光下,點點光明顯現,定睛一看,是一幢小茅屋,梓眉開眼笑:“鎖夢,你看。”
鎖夢隻是臉色煞白,應和了一下梓,跟他來到茅屋前,見有火光亮著,梓畢恭畢敬:“茅屋之內可有人在?”
問罷又朝鎖夢看了一眼,隻聽到一個雄渾的聲音問是誰。
梓興高采烈,忙道:“先生好,隻因我兄妹二人在此迷路,天色已晚,想借貴舍歇息片刻,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正待屋主回答之刻,屋主已打開了草門,見梓和鎖夢在外麵呆著,便道:“進來吧!”他二人跟著屋主進來,見茅屋內擺設簡樸,隻有地上一些野味,便明白幾分。
隻聽屋主說道:“你兄妹二人若不嫌棄,就在此處住一晚吧!”
梓感謝萬分,雙手作揖:“哪裏哪裏?多謝大哥收留。”
屋主給鎖夢和梓倒了一杯茶,十分淳樸:“天氣漸暖,我便於這深山中打一些野味,換些銀子,添補家用。”又看了這破爛的茅屋,道:“這屋本就是給獵人歇腳的,你們不要拘束。”
梓分外感謝,隻是鎖夢依舊冷漠,極力抑製自己的情緒,不說一句話。
你們這是從哪來?要去哪?深山野嶺的,帶著妹妹,可得注意安全。”獵人關懷的話語。
梓不好透露墨幽宮的地址,遂笑笑:“多謝大哥掛念,我兄妹本來汴梁尋親,誰知天色已晚,便在這深山迷了路,看到此處有微光,便來投住。”
獵人一聽,哦了一聲。
梓看滿地野味,笑道:“小弟小村小舍的不知人情世故,早想來汴梁一睹國泰民安的繁榮景態了,今日初見大哥,便受此恩情,自是不勝感激。”
獵人聽此,不禁搖頭,歎了一口氣。
梓納悶,問其緣故。
隻聽獵人說道:“二位有所不知啊!陳橋兵變,宋太祖兢兢業業,為國為民,本想國泰民安,誰知好景不長啊!現如今哪有什麽太平盛世?”
梓更是納悶:“大哥何出此言?”
那獵人起身,開門朝外麵看了看,關好門,湊到梓麵前:“我這裏說了,小弟可隻放在心上,小心為事就好。”
梓望了一眼鎖夢,擔心她的安危,朝獵人點頭:“大哥放心,小弟於外隻字不提。”
隻聽獵人說道:“燭光斧影啊宋太祖做了十年皇帝,被弟弟趙光義殺害。”
梓詫異不已,鎖夢聽到斧字,往日情形就如同發生在昨日一般,難免激動:“燭光斧影?”
隻見獵人點頭:“說是當今皇上宋太宗之禍,卻與當今宰相脫不了幹係,宋太祖乃是被宰相劈死。”
聽到劈死二字,鎖夢則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噩夢,痛苦不安,隻聽得獵人說道:“宰相功高蓋主,宋太祖便撤了他的宰相之位,誰知他和宋太宗謀害了宋太祖啊!”
鎖夢隻恨得牙癢癢,手抱拳發出聲響,梓感覺到一股很強的殺氣,想必鎖夢也是為此事而來,不禁又添了一份不安,卻聽得鎖夢問道當今宰相姓甚名誰?當趙普二字從獵人口中說出之刻,鎖夢又立馬變得安靜,仿佛什麽事情都沉澱下來了一般,可盡管如此,此刻鎖夢的平靜卻更加讓梓心憂。她的靜靜的看著窗外,心中默默念到:趙普,我幽鎖夢定將你食肉寢皮,敲骨吸髓,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眼淚從明亮的眸子中滑落,打濕臉頰,梓靠近她,無比心疼,卻無能為力:鎖夢,到底為何?此刻的你讓我如此害怕,該怎麽懂你?讓我妄而為之。
三人躺在窄小的茅屋內睡著,獵人發出鼾聲,而鎖夢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望向那窗縫透過的月光,藏盡了無限的往事。梓躺在中間,感覺到鎖夢的呼吸那麽急促,一個翻身即可,可始終他的心痛著,默默的憂慮著,麵對鎖夢的異樣始終不敢逾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