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箬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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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林木灑下斑駁,照在墨嬈姣好的麵容上,現在的她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孤零零的坐在一棵大樹下,手中拿著長長的青草,慢慢折疊,時不時還回過頭來望望樹後,有所期待似的,臉頰的淚水未幹,心中默默嘀咕著墨梓蠡。想他對幽鎖夢用情至深,以致忽視了自己為他所做的一切,哪怕一直默默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艱難險阻,一起走過,也不會得到墨梓蠡另眼相待。越想越傷心,這時的儼然已經不是那個霸甲一方強勢的群主而是一個需要安慰的師妹,墨嬈雙腿靠攏,雙手抱住,耷拉著腦袋在上麵哭泣,幽幽咽咽,很難想象不可一世的趙念嬈也會為了一句話而如此痛徹心扉。
忽而衣袂翩翩,腳步踏著青草嗡嗡作響,墨嬈欣喜若狂,連忙起身笑逐顏開:“師兄,我就知道…”話還沒說完,笑容卻僵硬在掛有淚滴的臉上,往日的盛氣淩人:“你是誰?”
舉目,一男子,身長八尺,氣宇軒昂,灰袍飄飄,胡須長揚,青絲微擺,舉止投足之間都不失其氣質,與墨梓蠡竟有幾分相似,不是冷漓子又是何人,隻聽他道:“墨嬈,我們走吧!”
墨嬈大驚,忙問他怎麽認識自己的?冷漓子用手摸了摸半長的胡須,轉身:“我是梓兒的幹爹,現來是助他一臂之力的,路上有事耽擱了數日,這才趕上你們。”
墨嬈色撓,忙行禮,叫先生好。
冷漓子笑了,說不必多禮,便帶她去找墨梓蠡。墨嬈不問一二,乖乖地跟在冷漓子後麵,殊不知自己為了墨梓蠡而奮不顧身,卻不思自己安危就跟一個陌生人走呢?冷漓子灰袍飄揚,冷笑一聲:梓兒,你陷情深處,熟不知又有一女子為你陷情深處呢?淡定從容:“墨嬈姑娘,此去一行艱難險阻,甚有生命危險,你可清楚了?”
墨嬈想了一下,笑道:“先生擔心,又何必回頭找我呢?”
冷漓子深深歎了口氣:“你不知道,天山之巒亦為死亡之堡,三十年前,為救師尊,也曾闖過,隻可惜未得織素,敗北而歸,能保全了性命,已是不幸之萬幸,今日見姑娘才思敏捷,自有用姑娘之處,所以迫不得已才…”
墨嬈眼波緩動:“先生既然去過死亡之堡,自然對其構造耳熟詳略,墨嬈知道了,定不負先生所望。”
冷漓子點了點頭,兩人一齊朝墨梓蠡走的方向走去。
墨梓蠡隨樵夫來到了河邊,隻見此河偌大無比,浩瀚無垠,四周卻奇花異葩,無一棵高大挺拔之樹,鮮花繁茂,河水映照,滿貫了整個視覺,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墨梓蠡仔細一想,便覺奇怪,朝老伯道:“老伯,河水浩遼,卻無舟係啊!”
隻見老伯放下柴擔,舒了舒肩膀,慈祥的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人過橋頭自然直。”
墨梓蠡望著老伯,覺得他的聲音不那麽滄桑,卻是女子的甜美,後背的幽淚穩動,陣陣殺意潛來,墨梓蠡後退了幾步:“老伯,你…”
隨即而來的便是柔佞的笑聲,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發絲隨風飄起,花白全作綠色,蒼白的脖頸變成了白皙瘦小的玉頸,滿臉皺紋的瘡痍臉龐頓作嬌豔白嫩的玉顏,煙眉微卷,水靈靈的狐狸眼睛在煙眉下柔情似水,高挺細小的鼻梁,櫻桃般紅潤的小嘴,輕微翹起的下額,豆腐白嫩的臉龐,婉約一點胭紅桃似的顯兀臉頰,兩靨微微凹陷,勝比沉魚落雁之貌,高於閉月羞花之姿,微笑一下,又豈傾國傾城可比擬,再細看,繡著補丁的灰色大袍一甩,桃紅遨豔,梨白舉杯,水蛇般的身軀在這合身的綠色衣裳下突兀出來,瘦得那麽均勻,豈是西施,貂蟬可敵?腰若柳條婆娑,掛有一根綠色玉竹,仿佛在這一片綠野中搖蕩,兩根竹綠的長帶脫至地,一塵不染。而項上,更是一根玉竹突兀在這白皙之間,眼眸輕動,綠色的長睫毛誘人,額上更掛有從綠色發梢垂下的綠色玉竹,將綠絲輕攏,著裝簡樸,僅三根玉竹為飾,卻恰似萬紫千紅,引人注目的桃紅小嘴微動:“哈哈哈哈,公子,箬竹美麽?”
墨梓蠡定了定神,不去看她,又退了幾步,許久方回過神來:“我隨老伯……”遲頓了一下:“不,我隨姑娘前來此處並非玩樂,隻求去天山之巒的大道,還望姑娘指引。”
箬竹又笑了,芊芊細步抖動著綠裙,竹香拂來,兩靨又凹陷,眼眸更是萬種風情,水蛇似的水腰前的玉竹也因其而擺,是箬竹走向了墨梓蠡,妖媚道:“公子,何必害怕我呢?我又吃不了你,來,你過來,陪奶奶說會話。”
墨梓蠡朝那招搖的手望去,隻見原來那雙白皙的玉手,指甲上多了綠色的指油,帶有淺綠色的玉鐲,熠熠生輝,炫彩奪目,似乎每時每刻她的相貌身體都在變化一般,嚇得墨梓蠡隻顧後退:“不,姑娘,你別這般,我隻求姑娘指引我去天山之道。”
箬竹比先前更妖媚了,再細望,綠絲下,白皙的耳朵上已掛上了兩根長及肩的玉竹,隨她的抖動而栩栩如生,不趨,墨梓蠡定神,箬竹已經站在他身後,在他耳邊輕聲柔情:“公子,你想退到哪兒啊?”
墨梓蠡大驚,嚇得冷汗淋漓,連忙現出影幻術離箬竹很遠。
箬竹額上的玉竹微微動了下,是她在皺眉:“影幻術?那老東西不是被她的弟子萬箭穿心了麽?為何還來眷戀織素,怕是三宮徒有虛名吧!”
墨梓蠡一頭霧水,不知她說些什麽,麵對她的百般妖惑,還是不忘此來的目的:“姑娘莫要再開玩笑,梓蠡隻求去天山之巒之道。”
箬竹似有怒色:“冥頑不靈的小子,奶奶我好心,你卻不依,可像你這些正人君子的心更好嚐些吧!”
墨梓蠡受嚇不已,隻見那女子依舊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忽而聲音從天而降:“箬竹,夠了,此男子的心又豈是你可食,還不指引它道路。”
墨梓蠡朝天望了望,隻見箬竹雙手抱肩,頭微微下低。
那聲音沒斷:“還有兩人你招呼便是,其中一人還是老熟人了,好好敘舊吧!”
隻見女子妖媚的笑容顯現:“是,主公。”
擦著綠油指甲的手慢慢放下,頭也輕輕抬起,綠絲輕揚,朝墨梓蠡望去,不經意間已站在了他麵前,墨梓蠡想要逃脫,卻不知箬竹速度之快已將其穴位點住,竹綠的發絲拂下,是箬竹依偎在他胸膛,用兩根手指撫摸他的臉頰,盡管墨梓蠡焦灼萬般,卻始終無可奈何,感歎到箬竹的實力,不禁對奪取織素一事更加迷茫。箬竹隻是微微一笑,輕輕靠近墨梓蠡的耳邊,竹香湧來,綠袂舞動:“萬事小心。”離時眼眸傳情,妖媚的望了墨梓蠡一眼,兩頰微微凹陷,笑的令人魂牽夢繞,那轉眼即逝的美似乎停在永恒,轉眼,箬竹退離不見。
墨梓蠡獨在這空地,穴道已解,毛骨悚然的恐懼襲來,隻見眼前河裏,一座竹做的屋子若隱若現,有竹梯,有竹窗,有竹門,更有竹亭,竹樓屹立河間,墨梓蠡不禁詫異:“海市蜃樓。”
那個柔媚的聲音又起,方才兩頰碰撞又讓墨梓蠡憶起,仿佛此女子又在耳邊穩動著陣陣竹香:“傻小子,那怎是海市蜃樓呢去吧!那可是你夢寐以求的天山之道啊!”
麵對這怪異的現象,墨梓蠡有些遲疑,不知是孤軍作戰的可怕,還是對未知希望的渺茫,一步一步緩慢前行,慢慢的已觸及水裏,不知是水的涼觸到了他的思想還是冰凍了他的步伐,竟然停住了,抬頭看了一眼眼前若即若離、若隱若現的竹屋,方才箬竹速度又浮現,顫抖了一下,眼神呈現出希望,似那般堅定,如借了膽子般大步向前跨去,濺起的水花灑在自己身上,在白色的長袍上畫下斑點,那堅定不移的心不也是某人留下的斑點麽?
每走一步,每落一滴水花,往昔與鎖夢朝夕相伴的情形曆曆在目,兩個天涯淪落人,卻屬有一顆惺惺相惜的心,那一幕幕都呈現在水滴之中,落在了自己身上,這些回憶又何嚐不是這滴滴水珠,顆顆淚點攢積的情誼呢?不知不覺已到了竹梯前,眼前若隱若幻,似真似假,跨上去,那是唯一不確定卻能為所愛之人贏得重生的希望,轉身,那可是自己脫離這危險虎穴獲得重生的辦法,她與自己該何去何從?長靴濕漉漉的登上了這竹梯,一隻,兩隻,一梯,兩梯,三梯……十五梯後,竹梯已消失,海市蜃樓隻剩下那竹窗,竹門,竹亭了。
在走廊上走了幾步,隔窗緩見縷縷輕煙浮出窗外,鳥語花香,淙淙水流,竹海濤濤,推開竹門,傳來竹子吱吱清脆的響聲,入得房內,踏在竹片的地板上,有清幽之鬱拂來,吊入眼前的淡雅,樸素,僅一桌一椅一榻,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桌上綠綺駐足,椅前相伴,榻至床右上角,於墨梓蠡門前對麵,情不自禁的被其優雅吸引前去,手撥動琴弦,清新入耳,偶見一竹盆,瓷盤大小,在綠綺旁,另一邊寶鼎香料,脈脈花馥飄散,入前,坐至榻上,手動一白棋,食指與中指夾住,放至棋盤,又起身出了竹房,沿這若即若離的竹廊走去,自己也仿佛虛幻一般,駐足,眼前乃是一竹亭,四根竹柱高聳,亭中竹桌放至正中央,四椅在其旁,每根竹柱下都放有四盆挺拔高壯的竹子,竹葉隨風飄動,竹馥入鼻,墨梓蠡踏上這輕巧素雅的竹地板,朝竹桌上的棋盤上走去,兩個桌角放置了竹製的棋碗,裝有黑白兩種棋子,情不自禁的坐在了一把竹椅上,臨河麵葩,眺望,暮雲靉靆,草木葳蕤,便覺大自然的美好,有些感覺身心疲憊了。
忽而,來了個五六歲的童子,端盤而來,將竹杯放下,茶水碰竹的聲音輕輕入耳,如夢如幻,隻聽那童子道:“請公子稍作休息,主人馬上過來,陪公子對弈,請先品竹茶。”
墨梓蠡望著童子離去的背影端杯觸水,暗暗心喜:竹乃高潔之物,這家主人也便是高潔之人了,心中的害怕不禁減少了幾分,可墨娘的話又在腦海浮起,對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怎能憑眼睛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