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如果可以,那就一輩子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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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徹喧鬧後的繁華,褪去了一身沉重的鉛華,並不會像丟了包袱輕裝上陣那樣灑脫,反而更多了羈絆,迷惘,像丟失了目的一般彷徨。

    痕兒離開趙府後,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回家的海邊,淚痕未幹,走近,蹲下,水中倒影出她滿麵淚痕的臉龐,風平浪靜的波麵如鏡,淚水落在海水中,淺淺的泛起了漣漪,模糊了痕兒憔悴的麵容,索性坐在草上,又不由得想起墨娘和鈺兒,暗暗地問自己:為何世間男子都如此薄情寡義,師父是受害者,鈺兒姐姐也是。又冷笑道:“哈哈……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為何要如此不公,為何?”轉念,又自我安慰道:“管他呢,為了這種人傷心流淚,還真不值得,我還是早早回去看我的小釋兒,起碼我的師兄不是這樣的人就夠了。”

    起身,擦幹淚水,轉念一喜,自言自語道:“好歹來了京都,小侄兒生日,怎麽的也得帶幾件新鮮的東西給他玩吧。”

    轉身,一男一女走向痕兒,痕兒詫異忙擦亮眼睛,確認沒有看錯,狡兔一般,飛奔過去,像隻猴子一樣爬了上去:“師兄,師兄。”

    墨梓蠡已被痕兒抱住,墨嬈一旁羨慕的臉色,忙後退了幾步,墨梓蠡掙脫痕兒,一臉詫異:“痕兒,你怎麽在這?”

    痕兒欣喜若狂,一會兒摸摸墨梓蠡的頭發,一會兒揪揪他的鼻子,踮著腳尖好不高興,笑道:“師兄,一年了,痕兒好想你呀,快讓痕兒看看長啥樣了!”

    墨梓蠡笑了,用手去量痕兒:“丫頭,長高了,也長漂亮了,就是壞脾氣沒有長好。”

    痕兒嘟著嘴:“你挖苦我呢?”朝四周望去,叫了聲師姐,向墨梓蠡說道:“咦,師兄,小蛙呢?”

    墨梓蠡這才注意到小蛙沒有跟在身邊,想是跟墨娘走了,又勾起了他的無奈,不再言語。

    痕兒不知原委,忿忿不平道:“這小家夥,準是跑哪去玩了,師兄,天色已晚,我們先住這兒,明天再上路吧。”

    住這兒?”墨嬈道:“這兒荒郊野嶺的,哪還有人家啊?”

    痕兒嘟著嘴:“沒有嗎?我痕兒說有就有,對吧!師兄。”

    墨嬈自討無趣,望了眼墨梓蠡,依舊如死灰,也不言語,內心迫切的希望全寄托在痕兒身上,隻希望這小家夥能勸服他。

    痕兒拽著墨梓蠡的手往前走,跟兔子一般活潑:“師兄,這兒有一棟茅屋,是獵人住的,現在不是打獵的節氣,讓我們討上好便宜了。”

    墨梓蠡一路沉默,痕兒如此察言觀色,又怎會不知,到了茅屋,墨梓蠡抬起了頭,似曾相識,這不是和鎖夢第一次出墨幽宮投宿的那棟嗎?痕兒已推開門:“這兒雖然簡陋了些,倒不失為一個好地方給我們落腳的。”

    墨梓蠡還駐足門外,墨嬈已經進去,拉了拉痕兒,:“痕兒,你師兄太累了,好好安慰他。”

    痕兒早就感覺不對,和墨嬈低聲道:“師姐,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墨嬈歎了口氣,告訴痕兒路上的一切,痕兒震驚,向後一退,想起了墨娘對她說的話:“這故事便隨我埋到地府下去吧!”

    痕兒定神,又應和墨嬈:“師姐,你好好休息吧!我來勸說師兄,沒事的。”

    墨嬈點頭,轉向床邊坐了下來。

    痕兒皺眉,望著門框出來的墨梓蠡的背影,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將雙手捏了捏臉蛋,做了個鬼臉後出來,一把跳在墨梓蠡的後背上:“師兄,你在想什麽啊?這麽入神。”

    墨梓蠡結實的身體一動不動,也不言語。

    痕兒偷笑,又跳了下來,繞著他轉了個圈,停在他麵前:“不說我也知道,幽鎖夢唄!”

    墨梓蠡詫異,望著痕兒,一臉茫然,或許此時此刻也隻有幽鎖夢的名字能減輕點他的痛苦來。

    痕兒拉著他的手,飛上了屋頂:“哥,一年了,和丫頭敘敘舊,好麽?”

    墨梓蠡坐在屋頂上,望著蒼穹,痕兒坐在他旁邊:“鈺兒姐姐說高處不勝寒,可唯有高處能撫平那顆冰冷的心。”

    望著墨梓蠡:“哥,我知道這些你都知道,畢竟這些都是鎖夢教給鈺兒姐姐的。”

    墨梓蠡苦笑:“那你知道在高處可以把心事說出來,可丫頭,我不想說出來。”

    痕兒不再言語,靜默的坐在他身邊,也就隻有墨梓蠡能讓這隻聒噪的麻雀變成高潔的冰蟬吧!兩人抬著頭,仰望蒼穹,一起等著日落月升,終於,墨梓蠡說話了:“丫頭,她什麽話都和你說,你老實告訴我,是否你早就知道了我是她的親生兒子。”

    痕兒點頭,並不隱瞞:“對,不過不是師父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發現的。”

    墨梓蠡哽咽,痕兒也不忍:“哥,你知道墨幽宮的禁地嗎?”

    墨梓蠡點頭:“當年為救鎖夢被關了進去。”

    痕兒搖頭:“不,哥,你錯了,禁地有兩個洞,一個是你被關的地方,那兒明鏡如水,藏著墨幽宮的經世奇學,而你未去的那個洞裏麵……”

    痕兒落淚,不忍心說下去。

    墨梓蠡問:“另一個洞,是什麽?”

    痕兒道:“丫頭不知,可丫頭就是在那兒知道師父的秘密的。”便將在那裏看到的一切都告訴墨梓蠡:“裏麵有一尊冰凍的人像,全身被冰覆蓋著,看不清其模樣,可師父稱她為師姐,而她才是你爹真正愛的人。”

    墨梓蠡震驚,回頭望著痕兒。

    痕兒落淚:“哥,你不能怪師父,你知道師父為何隻有一條臂膀嗎?她騙我們說要成為宮主,就必須自己廢臂,可並沒有這個宮規,她的手是為你爹斷的。”

    墨梓蠡的臉抽搐,隻不言語,難以想象墨娘忍受了多大的疼痛。

    痕兒又道:“師父之所以對你如此嚴格,是因為她不忍心,表麵的她裝成把恨與怨都發泄在你身上,可這又不過是她為了用痛麻痹自己罷了。”

    痕兒擦了淚水:“師父很偉大,救了自己的情敵,把她冰封在那裏,什麽事都和她說,讓痕兒無意聽了這一切,你遇見的那個幽鎖夢,便是師父去報仇時,毀了棋局,困住了她,師父何嚐不知你認了幹爹,可她很欣慰,不想你恨自己的親生父親,便告訴我,讓她把這個秘密帶到地府下去,於是她把所有的痛與怨都藏起來,才有了她那冷酷無情的表麵。”

    墨梓蠡聽罷,知道自己誤會墨娘,方對冷漓子去世前的話恍然大悟:“那我娘和爹到底是何關係?”

    痕兒道:“他們是同門師兄妹,那個冰封的人也是,而被冰封的人為了使命拋棄了你爹,讓你爹酒後亂性,才讓事情進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可師父是不悔的,因為師父深愛著他,可他知道後隻是逃避,在師父最後一次托著斷臂的身體告訴你爹懷了你的喜悅時,可還是被拒絕了,也就在那個雨季結束了一切。”

    墨梓蠡已經想象到墨娘可憐無助的情形,又想到自己的態度,悔恨不已,淚落、啜泣:“是我錯怪她了,可她已經走了。”

    痕兒詫異,問道墨梓蠡是否見過她?

    墨梓蠡點頭,便將自己對墨娘說的狠話都告訴痕兒。痕兒料到幾分,有些戰戰兢兢,問道:“是不是師伯?”

    墨梓蠡點頭:“對,我爹已經死了,若不是我和他的血相溶,或許我再也不能喚一聲爹了吧!”

    痕兒淚眼婆娑,緊緊抓住墨梓蠡的手:“哥,起碼你在師伯死時,讓他知道他有個兒子,還是兒子送的終,可師父,她連自己苦苦等待的心愛的人最後一麵都看不到,這幾十年的希望不就成灰飛煙滅了嗎?”

    墨梓蠡無力任淚滑落,一個巴掌打向自己:“我真該死,明明不懂,還妄加批判,我該死。”

    痕兒阻止他:“沒用的,哥,事情已經發生了,自責,內疚是沒用的。”

    墨梓蠡激動抓著痕兒的肩膀:“丫頭,那我娘會不會出事,她不會想不開吧!”

    痕兒搖頭,急忙寬慰墨梓蠡:“不會的,不會的,師兄你冷靜點,師父還有使命,她怎麽會輕易離開呢?”

    墨梓蠡這才安靜些,隻是責備自己。

    痕兒問道:“小蛙不見了,師伯的骨灰是不是師父拿了?”

    墨梓蠡點頭。

    痕兒欣喜:“那師父隻會去一個地方。”

    墨梓蠡望著痕兒,兩人異口同聲:“冷幽宮。”

    說時遲,那時快,墨梓蠡囑咐痕兒好好照顧墨嬈,先回墨幽宮,幽淚在月光下泛起黑光,墨梓蠡駕其上,向冷幽宮飛去。

    痕兒起身:“師兄已能駕馭幽淚了,真希望師父不要再強撐,能夠認了師兄。”仰望蒼穹,輕舒一口氣:“世界依然那麽好,除了某一些佞人。”

    星空閃爍,其亮天比。

    第二天,痕兒從陽光下醒來,撐了個懶腰,飛躍而去,來到茅屋,見了還在熟睡的墨嬈,不忍心叫醒,自言自語:“我還是先去買一些玩的給釋兒吧!”說罷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