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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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營地,三子將在林中碰到個勳貴子弟的事稟報給了郭仲達,又將少年的長相和穿戴細細的描述了一遍。

    “沒見過此等人物。”郭仲達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得起哪家勳貴有這等少年。本來郭仲達其實也算是勳貴門中人,雖然是旁支,與那些個勳貴大門子弟沒什麽交集,但大抵上長安城裏的勳貴子弟他也能認得大半,不外就是他認得別人,別人未必認得他就是了。

    “許是哪家從小被送到外地磨礪的,這兩年回來了,又常不出門的也不定。”想了半天,隻能是這麽解釋,當然還有一點他是不好意思說的,那便是他其實並不能認得全高門子弟,那少年是武國公的家門也隻是三子的揣測,這年頭,文國公家門子弟好武,武國公家門子弟好文的事也不新鮮。

    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那少年沒有惡意,先出言恐嚇不過就是想要小鬆鼠罷了。郭仲達有些懊悔沒跟了去,否則有他在,人家想要,就送給他呀,不就多了個與人親近的機會呢?這機會呀,都是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積累起來的,也是需要機緣的。

    於是就埋怨起三子來:“你這小子,平日裏瞧著腦袋挺靈光的,怎麽這時候就不轉了呢?怎麽就不提示下小郎君?”

    “哎喲,郭頭,俺瞧他那一身裝束都嚇得小腿直哆唆了,這可是俺頭一回這麽近距離的和高門子弟打交道,哪像您老,少年時總是見得多的,自然是心不慌了。”三子也是懊悔的,就算不能拉上關係,那麽送他一隻小鬆鼠,或許可以換得一點城裏的消息呢?

    “瞧你們沒出息的樣!”大郎出去後,廿八就去眯了一覺,很準點,大郎回來,他也醒來從偏屋走了出來,一聽到郭仲達和三子的對話,就哼了一聲。

    廿八是很護犢子的。就見不得別人說誰誰誰比自家兒子強。

    在廿八看來,自家兒子那是沒到時候,到了時候,哼哼,什麽大門子弟,到時候給我兒子提鞋都要考慮讓不讓呢。

    已經了解了廿八脾性的郭仲達和三子都不敢搭話,搭一句,廿八保證十句八句在後麵等著。

    掌燈時分,郭仲達有些焦躁了起來,白老大已經走了半天多,黃祝和白老大的出發時間相差也是前後腳的事,到現在還沒回來,說明事情還真如大郎所說的,可能宮裏瞞得比較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命裏有時終會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郭小子,著相了哦。”廿八吃完又到營房外麵遛了一圈回來,見郭仲達還是一個人坐在廳堂裏,一雙手來回搓著,就搖了搖頭。

    “老太爺教訓得是,是某著相了。”廿八其實年紀比郭仲達也大不了多少,但一路上老太爺老太爺的叫下來,也就叫順口了,是以一直就沒改口。

    “汪~!汪~!”突然的一陣叫聲從營地外傳了進來,緊接著不一會工夫,白老大便氣喘噓噓的衝進廳來,見到廿八,就趴在地上再也不肯動彈,粉紅的舌頭搭拉在張大的嘴巴外伸出老長,哈哧哈哧的直喘。

    “哎喲喂,可累壞了老大咯。”廿八蹲下身子,揉了揉白老大的頭,又幫它順了順毛,這才從白老大的脖子上解下一個錦囊來,遞給郭仲達,“老大帶回來的,應該是你等的吧,可別忘了,你欠老大一個天大的情。”

    “是,是,從明日起,老大頓頓有肉吃。”郭仲達喜出望外,沒想到他最不看好的白老大是第一個回來的,還帶回了錦囊,趕緊許諾。

    “靜侯”。錦囊中隻有一張灑金紙,紙上隻有這兩個字。

    沒說發生什麽事,也沒說讓等到什麽時候,但就這兩個字讓郭仲達安心了許多,沒其他信息說明事情不大。隻是他卻是怎麽也想不明白太子怎麽能確定白老大就是去找他,是錦腹蛇這邊派去的呢?

    “那葛布,是大郎小時的繈褓上撕下來的。”廿八隻淡淡的說了句,然後將白老大抱了起來,攬在懷裏,慢騰騰的回他自己的屋去了。

    額滴娘喲!

    繞來繞去,原來卻是自己等人想岔了!

    什麽找天師,全都是自己的猜測,太子這不是找什麽天師,而是找人!郭仲達轉眼就馬上想通了關節,為什麽幾次自己找的都是小孩子,為什麽這些小孩子都是年齡相仿,再細細的回想一下那些以前找來的孩子,無一例外的,都是孤兒!大郎也是孤兒!

    之所以想岔了,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大郎是撿來的。再次就是大郎這一路上的表現實在太過妖孽,那都不是尋常人所能所會的,更不用說是一個從幾乎與世隔絕的小村子裏出來的孩子。

    開始以為是找什麽骨肉或是後輩之類的,但這個想法卻是在大郎呼風招雷後開始動搖,一路上隨著大郎展現出來的又太過匪疑所思,漸漸的就推翻了最早的猜測,然後一天一天的堅信自己找的便是天師轉世之身或者是大唐未來的天師之類的能人。

    難怪老太爺連藍田王也不放在眼裏,顯然老太爺必定是知道什麽的。

    卻是冤枉了廿八了,廿八隻是猜測而已,而且廿八也沒想過會和太子有什麽關連,頂多就是以為大郎是某個王的後輩。

    但卻不知道小郎君是太子的什麽人了,剛放下心來的郭仲達突然的又如同有隻狸貓爪子不停的在他心口撓啊撓,有些狂喜,又有些患得患失。

    喜的是,自己隻是想燒冷灶,卻是燒到了這麽大一個灶,還是新灶,自己等於就是小郎君班底的元老,以後有了依仗,再憑著小郎君如此的聰慧,飛黃騰達是跑不了了,說不定……,若是……,還有可能……!

    憂的卻是,今後小郎君身邊必定會聚集越來越多的能人,當然也不乏阿諛奉承之輩,自己並不善於奉承,小郎君還未長成,其心性也未定,若是小郎君以後漸漸的變了心性,自己可就有可能********了。

    這下反而更是睡不著了。

    第二天一早,派進城的原鐵衛的兵士也都陸續的回來,他們並沒有打聽到什麽消息,長安城裏是平靜得很,沒有任何的新鮮消息。

    據他們說,他們一進城,就全跑到消息最為靈通的酒肆茶館,教坊集市去了,在那盤圜了半天,全都白忙活了。有機靈點的,還專門去尋了常跑到勳貴所在的坊巷討食的乞兒或是有送柴薪米菜等去的行腳打聽消息,均是沒有任何的結果。

    大郎得知消息後隻是笑笑,其實葛布上的字他大致也認了個全,卻不是什麽寫著他身世的字句,而是一篇佛經,佛經的出處他也找到了,最是尋常不過的《金剛經》,大郎是一丁點也沒看出和自己的身世有什麽關聯。之所以會讓白老大將葛布條帶上,隻是想驗證一下而已。

    太子的回複反而讓大郎有些安心,在他的認知裏,廿八便是自己的阿大,這猛然間要讓他認另外一個爹,實在是難以接受,即便是這些時日來,逐漸的窺探到了些東西,知道自己隻不過是誤打誤撞的成了大郎,可十多年的情感卻又讓他有時候很不想接受這個現實。

    是的,大郎是穿越而來。

    但他的穿越卻不是什麽靈魂穿越,也不是什麽肉體穿越,大郎就是大郎,實打實的大郎。

    換句話說,其實這世上,任何人都是穿越。

    關鍵就在於孟婆湯和穿越的時間點。

    首先是時間。人的每一次投胎其實就是一次的穿越,隻不過別人都是從過去投胎到未來,如果將其所有的穿越時間聯係在一起,就會串成一個完整的時間鏈條。但到了大郎這,突然就變成了從未來投胎到了過去,就好像是明明已經走在路上,突然的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已經走過的路上,知道自己走過,但卻不知道路上曾經發生了什麽,除非能找到記錄。

    孟婆湯就是讓你忘記以前確切說是上一世的所有事情的。

    孟婆湯是神物,非常神奇。可既然是物,就沒可能絕對的有效,就如同同樣的病,某種藥用在大部分人身上都有效,但對某些人卻是無效一樣,孟婆湯也是有失效的時候的。所以就出現了有的人能記得起自己前世的事情,有的人甚至可以記得起幾世的事。

    到了大郎這,孟婆湯就是部分有效,大郎能模模糊糊的知道些什麽。孟婆湯就像是一把鎖一扇門,大郎如今隻能做到將依舊上了鎖的門推開一條縫,透過縫隙窺探以前的記憶,隻能看到隻鱗半爪的。

    究其原因就在於孟婆湯的起效時間上。

    孟婆湯因為其神神奇,所以起效時間也長,是以投胎後能開口說話為觸發點的,隻要能開口說話,就觸發效果,也不是馬上就忘掉,而是逐漸的讓你忘掉,因而這世上就有了許多人,在娃娃的時候,總會說這裏我來過,那裏我去過之類的讓大人覺得是胡言亂語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