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宋家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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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晌午,蠡縣縣衙收到來信:黑山已被剿滅。

    數日後,樊文予率眾浩浩蕩蕩回了縣衙。所過之處一片歡呼讚美之言,這位年輕的知縣如同新郎官一般騎在高頭大馬上,身著七品常服,圓領青袍洗的一塵不染,胸前繪繡的溪敕格外醒目,如同要伺機展翅飛出一般。

    城中各處貼滿告示,大街小巷眾人談論的話題莫過於剿匪二字,原本還心存擔心之人,此刻也是一片歡呼。仿若之前的擔憂全是杞人憂天,眼前的景象才是皆大歡喜。

    “這下好了,肅清匪患後再無攔路劫財者,今年可以做些小買賣,置辦的年貨的碎銀不用擔心了”。

    “可不是嗎?原本我那姐姐嫁的遠,出門走親還不敢帶銀子,弄得好像咱對阿姐摳門似的,以後再去啊就多點東西,免得阿姐婆家人說咱這娘家人小氣……”

    大家各自歡喜、各自樂嗬,更有甚者,如同親臨剿匪現場一般:

    “聽說了嗎?那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樊知縣帶著縣衙的人直接就出現在了黑山的大堂裏,當時那鐵氏兄弟就傻了”。

    “後來呢?那後來怎樣了?”,好事者意猶未盡道。

    隻見那人放下茶碗,摸摸嘴巴道:“後來?那還要說嗎?當然是將他們的打的屁滾尿流,倉皇而逃了”。

    一名中年男子道:“可是看告示上說,那鐵氏兄弟都跑了,不會再卷土重來吧?”。

    那人瞥了一眼這名男子,一臉不屑道:“這有何懼?現在黑山的老窩都端了,那些小頭領被帶回縣衙,其他人有的自願棄暗投明,有的回到老家過起天平日子,樊知縣說了:膽敢再鬧事,立刻將他們拿下,想東山再起?門都沒有”。

    好,好……

    縣衙上下也是一片熱鬧,樊文予發話:今晚縣衙舉杯慶賀,所有人都有份,且要給此次參與行動的弟兄論功行賞。

    縣城幾家大飯店更是主動願意承擔這頓宴席,所有開支全部由幾家飯店東家均攤,不要縣衙一文錢,誰知樊文予堅決不同意,所有酒菜照常付銀,分文不少。

    當初那個被鐵老三敲掉兩隻整羊、八灘老酒的店家更是高興的鼻涕冒泡,一大早就準備好酒肉犒勞縣衙的差官們,誰知樊知縣一道秋毫無犯之令將他擋在門外。

    萬般無奈之下,店家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不收銀子,那就送一塊牌匾,這下他樊知縣總該不能拒絕了吧?

    此舉正合樊文予之意,他欣然接受,並對店家大加讚許,惹得眾人眼紅不已,於是他們紛紛效仿,一時間縣衙前來送牌匾之人絡繹不絕。讚美之詞溢於言表,就連當差多年的沈塵與羅氏也不免感慨:蠡縣縣衙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席間,樊文予論功行賞,凡參與著人人皆有份。典史曹正與沈塵更是大受其賞,眾人一片歡呼之聲。

    一直到亥時末刻才結束這場盛宴,樊文予向仲逸道別:“今日喝酒大了,改日再好好敘敘”。

    一旁的沈塵望著樊文予離去的背影,示意仲逸到他房中坐坐,羅氏兄弟也數日未見,四人正好再小聚一番。

    “沈大哥,此次剿匪是否真的如大家所說,黑山的匪首鐵氏兄弟都漏網了?”,剛進房門,仲逸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沈塵微微醉道:“你管這些幹嘛?反正山寨都蕩平了,以後誰也掀不起風浪了”,末了他又補充一句:“至少在三五年之內大家便可相安無事了”。

    果真如縣丞李序南所言:黑山的匪首鐵氏兄弟一個都未帶回來,結局似乎與牛頭山如出一轍。

    仲逸繼續問道:“到底是死啦?還是逃啦?”。

    一旁的羅勇急忙走過來道:‘仲先生,你就別問沈大哥了,他這幾日勞累不堪,此刻又醉意上頭,就讓他歇息了吧’。

    仲逸見狀隻得坐回原位,心中卻是一陣不悅:若果真如此,那些藏銀豈不是又沒了下文?這個樊文予到底想幹什麽?

    羅勇此刻還算清醒,他知道仲逸心中所想,同在衙門,而且他當差的時間比仲逸的時間還要久,知道的自然比他多了些。

    “仲先生,我知道你想問什麽”,羅勇下意識的朝窗外看看:“此次剿匪共搜的藏銀二百餘兩,另外還有一些珠寶玉飾,大多都是成色極差的劣等貨,黑山雖不見鐵氏兄弟,不過囚籠山的人卻是一網打盡,這已實屬不易了”。

    二百兩?兩個山寨就搜的二百兩?

    仲逸剛欲開口,羅勇卻道:“仲先生,原本有些話呢,是我這個小吏不能說的,沈大哥說你是自家兄弟,咱們處的也不錯,而且此次你並未參與,所以我這才對先生講的”。

    末了,他又補充道:“你與樊大人的關係是我們這些底下人不能比的,但是……”。

    羅英欲言又止,在一旁的羅英卻把話挑明了:“仲先生,我兄弟的意思是為先生著想,畢竟這次肅清匪患是大功一件,大家一片歡呼,我們如何說的?”。

    話已至此,還有什麽說的?三人隻得繼續低頭喝悶酒,不久後便怏怏離去。

    回房途中,仲逸無意遇到李序南,微光下,二人對視一眼,並未言語,而後默默離去。

    ……

    次日淩晨,仲逸正欲找樊文予細說一番,卻不料宋家來人有請:說是失竊案有了新的線索,而且叮囑隻要仲逸前來。

    仲逸一陣納悶:他並未官來、並非差,如何單單叫他一人前來?後又想大概宋家隻知他在衙門中,不懂那些分工之類,況且此案一直有他參與,於是沒多想便立刻走出縣衙。

    晨光下,宋家大院一如往日般安靜,仲逸見管家早早就候在那裏,他急忙上前道:“現場我已勘察多次,並未發覺異常,為何一大早匆匆來衙門喚我?到底有何新發現?”。

    管家卻不慌不忙道:“具體小的也不太太楚,請先生進屋再說”。

    來到宋家客堂卻不見一人,桌上卻奉上清茶,杯中飄出陣陣熱氣。

    “仲先生久等了”,不知何時,宋博仁已進了屋門。

    仲逸急忙上前施禮,卻始終沒有了忘了正事:“宋老伯,你來的正好,到底有何新發現?”。

    宋博仁微微笑道:“現場倒是沒有新的發現,不過我們宋家有些想法想告訴先生,或許對案情有用”。

    仲逸略感失望道:“原來如此”,隻是心中卻犯了嘀咕:“有什麽想法?我前幾日才來過,為何當初不說呢?”。

    二人緩緩落座,宋博仁卻問道:“大清早的,不會打擾先生吧?尊夫人不會怪罪吧?”。

    仲逸白了他一眼:“我孜然一人,何來夫人一說?老伯不必多慮,還是說案情吧”。

    誰知宋博仁依舊接著個話題道:“那先生可曾有定親?”。

    仲逸不解,卻一本正經道:“家中還未為我定親,大丈夫先立業再成家”。

    話剛出口他便後悔了,隻得補充道:“我老家遠在山東濟南府,如今在這蠡縣城縣衙做事,定親之事還得回去商議才行,暫時不考慮”。

    看到宋博仁正雙目微閉,悠然的捋著胡須,仲逸突然想到了什麽?

    莫非?他要將我與那宋洛兒?

    仲逸心中一陣發麻:這可萬萬使不得,若羅英所說,這宋洛兒脾氣怪異,一般人入不了她的法眼,談婚論嫁當非兒戲,這不是找事嗎?

    想到這裏,仲逸立刻起身道:“若再無其他事,我先走一步”。

    宋博仁見此景急忙起身笑道:“是這樣的,昨日小女說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或許案情有關,所以老朽這才一大早差人來請先生來”。

    原來是這樣。

    上次匆匆離去後,似乎意猶未盡,若不是談婚論嫁,仲逸倒是非常樂意見這位撫琴高手。

    “老朽這就去喚小女過來,先生稍息片刻”,說完他便走出屋門。

    深秋之際天色微寒,屋內卻溫暖許多,書香門第茶香四溢,仲逸覺得有些尷尬,隻得假裝看著牆上一副山水畫兒。

    畫中高山流水下,一座石山中立有一個木亭,亭下兩名老者正在對弈,旁邊兩名童子盡情戲耍。

    仲逸立刻來了興致,此情此景竟與淩雲山頗有幾份相像。尤其兩名童子更有師兄師姐的影子,好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場麵了。

    “高山有高人,高人有高論,若論山中景,唯獨兩頑童”,仲逸不免一陣感慨。

    “仲先生好興致,看來這幅畫終於遇到知音了”,言語間,宋洛兒走了進來。

    循聲望去,隻見她依舊一身白衣白褲,外罩一件淺色薄紗,高高發髻中一雙玉簪緊緊相連,一股清新秀雅之氣迎麵而來,一如往常的感覺。

    仲逸急忙起身施禮道:“小姐說笑了,仲某隻是隨意歎之”。

    宋洛兒輕輕從他身邊走過,根根青絲如落瀑般飄逸,似清風拂過,如癡如醉。

    隻見這位宋大小姐緩緩入座而後微微道:“看來仲先生不僅精通音律,就連著墨筆丹青也頗為在行”。(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