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再回蠡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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蠡縣城門守衛頭領劉三卻沒有那般惆悵,對於他來說這日子怎麽過都是一天,能吃就吃,能喝便喝,反正隻要做好這守城的差事便萬事大吉。
隻是當初一心巴結樊文予與仲逸,最後卻碰了一鼻子灰,樊文予去了刑部,自己當初那麽大的“功勞”,找誰說去?
此刻,劉三正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旁邊的小卒早就為他泡好熱茶,天氣熱了,應該躲到樹蔭下,城門進出再無那麽多可疑之人,隨便看看就行了。
就在他隨意向外掃了一眼,臉上立刻一陣緊張之情,急忙站起身來,整理一番衣冠,小跑著向門口而去,嘴裏卻不停道:“吆,原來是仲先生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仲逸尋聲望去,果真是劉三這小子,離開蠡縣這段時間,倒把他給忘了。
進這蠡縣城門,怎麽能少了他呢?
“我說今兒是什麽日子?這枝頭的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仲先生回城了”,劉三手中端著一碗茶水,滿臉堆笑道:“天兒熱,先生快飲杯茶水,這次來了不走了吧?上次衙門議事,李知縣還念叨先生呢,咱們蠡縣可少不了先生您啊”。
仲逸望望他,接過手中的茶杯,苦笑道:“三哥,多日不見,你這嘴皮子的功夫還是如此了得?我看啊,咱們蠡縣缺了誰都可以,但就是不能缺了你劉三”。
劉三急忙上前為他讓座,開口便是:“先生說笑了,我劉三在這蠡縣混跡多年,也算是見過不少人,但打心眼裏佩服先生,還記得不?當初抓捕那十流寇時,看著他們一個個的進城而來,我就差點喊先生為臥龍轉世、鳳雛再現了……”。
仲逸急忙擺擺手,這小子太能說了,他隻得插話道:“好了,好了,李縣丞,哦,不,李知縣,還有沈捕頭他們都在城中吧?”。
劉三急忙將剛才的話收住,但臉上依舊是笑意濃濃:“在,都在呢,他們要是知道先生回來了,不定怎麽高興呢”。
……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沈塵向一名差役問道:“剛才還說呢,怎麽仲先生回來,我們一點都不知道呢?”。
那差役肯定道:“沒錯,三哥親自交代的,仲先生進城時,我可是親眼看到了,此刻他應該到縣衙了吧?”。
縣衙書房中,李序南正與仲逸交談,當初二人以文交友、以詩詞交心,交情自非常人可比,私下裏同樣以兄弟相稱。
如今李縣丞成為李知縣,他便直言道:“方才還說起賢弟呢?既回到蠡縣,想必樊照磨那邊都已妥當”。
頓頓神,李序南繼續道:“不知賢弟可否繼續留在縣衙,做我這小小知縣的幕友?”。
仲逸對此有些始料未及,若是樊文予沒有離開蠡縣,若是沒有自己的身世之謎,或許他會一直呆在這蠡縣城。
他本為蠡縣人,在縣衙又有這麽多的好友相伴,其中的這份感情不是其他州縣可比的。
可如今家人得以團聚,樊文予也離開縣衙,在京城時,從外叔公認出自己那一刻起就決定了一切--------他不會在這蠡縣呆下去了。
“李兄推心置腹,我甚是感激。隻是樊兄從蠡縣一路走來,最後落得如此結局,我已無心衙門做事”,仲逸歎道:“如今家中祖父年邁,娘子洛兒已有身孕,我要撐起這個家,打算去京城做些事,賺點銀子,孝敬長輩、撫養子女才是”。
李序南微微搖搖頭,一番感觸道:“賢弟所言是真話,亦並非真話,以你的謀略才幹,絕不會滿足於養家糊口這等俗事。不過人各有誌,君子不強人所難,你去意已決,為兄也不執意留你了”。
仲逸笑道:“兄文采橫溢、清廉自律、心係百姓,自是我蠡縣縣衙之福,亦是百姓之福,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對此愚弟深信不疑”。
“哈哈哈”,李序南笑著擺擺手道:“兄隻可謀的一縣之福,他日能做的一府之主便是誠惶誠恐了。賢弟若是做了朝廷命官,所謀之處便是天下萬民之福了,對此,為兄更是堅信不疑”。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哈哈大笑,而後不約而同舉杯,異口同聲道:“說過啦,說過啦……”。
良久之後,仲逸終於從書房走了出來,李序南知道他與沈塵頗有交情,自然會留給他們道別的時間。
“仲老弟,仲大哥”,沈塵與羅氏兄弟急忙上前而來,嘴裏卻抱怨道:“我們等你有兩個多時辰,你與李知縣到底有何話要說?”。
仲逸笑道:“沈大哥的意思是,我們一會兒相聚的時間不能超過兩個時辰?否則別人問起與你們有何話要說,我可如何一一記得?”。
哈哈哈……
城東一家頗為熟悉的酒樓裏,店小二看到沈塵一行過來,急忙快步上前相迎,掌櫃看到同行的還有仲逸,立刻從櫃台走出來,緩緩施禮道:“原來是沈捕頭、仲先生,快請,快裏邊請,樓上最好的一間包房已為各位備好”。
眾人坐定後不多時,店小二便開始上菜,隻見燒肥鵝、燒白雞、燉青魚、醬肉片、涼拌菜、青瓜條悉數擺上,片刻之後兩份熱湯端了上來,一看卻是參湯、羊肉冬瓜湯。
末了,自是那必不可少的兩壇陳年佳釀。
這時,仲逸立刻起身嗔道:“沈大哥,這是怎麽回事?菜還未點,怎麽就上來了?才幾日不見,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沈塵笑而不語,羅氏兄弟正欲辯解,卻見那店小二急忙道:“仲先生這可是誤會沈捕頭了,你離開蠡縣後,城中都傳開了:當初剿匪,抓捕那十流寇都是先生的主意,先生對我蠡縣有功,我們東家隻是略表心意,與他人無關”。
說完之後,店小二便退了出去,仲逸看著沈塵,他依舊那副洋洋得意笑而不語,再望望羅勇,隻見他急忙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說的,都是那守城的劉三,當初他守城配合有功,這不是也為他自己臉上貼光嘛”。
“行了,行了,不要為難這兩小兄弟了”,沈塵拉住仲逸,示意他坐下說話:“仲老弟放心,一會照常付銀子不就行了”。
哈哈哈……
酒過三巡,盤中之菜被幹掉大半,都是些能吃能喝的主,隻是這店家確實誠意太足,剩下的實在吃不動了,留著肚子還要繼續開喝。
“什麽?你要去京城?”,沈塵驚道:“當初不是說好了嗎?你留在蠡縣開個店鋪,有兄弟們罩著,還怕個甚?”。
“樊大人去了刑部,後來給我找了個差事,畢竟當初是跟著他”,仲逸臉上紅撲撲的,對著三人一字一句道:“如此,我既可為家中掙點銀子,一來二去,他在刑部有什麽事,如用的著我,也總是個照應”。
羅英突然起身而立,似有話說,卻被沈塵搶先道:“兄弟間講的就是個義氣,如今樊大人降級,老弟還能不離不棄,夠意思,夠意思,隻是我們兄弟以後再要見麵就難了”。
滿飲杯中酒,道出心中言,四人說說笑笑,時而激情飛揚,時而唉聲歎氣,窗外月光慢慢升起,壇中美酒漸漸下沉……
半夜時分,四人終於走出酒樓,相互攙扶緩緩來到城東那家小院,將仲逸送進大門後便紛紛告辭,各自回家。
仲姝見仲逸滿身酒氣,急忙打來一盆清水,用毛巾擦擦臉,而後脫掉鞋子,如此一動,仲逸卻立刻清醒了許多。
睜開雙眼,卻見師姐那張清秀、柔美的臉龐,仲逸立刻坐了起來:“師姐,這,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來”。
仲姝笑道:“喝了多少酒?糊塗了不是?和我還客氣起來,還以為你要睡過去,我去給你燒壺茶來,醒醒酒”。
仲逸看到房中已被收拾的幹幹淨淨,桌上擦得一塵不染,一種溫馨之感襲上心頭,頓時睡意全無。
“師姐,通過濟南府我們這一大家相聚,你想到了什麽?”,見仲姝走了進來,仲逸便開口問道。
仲姝打開茶壺蓋,緩緩將開水倒進,若有所思道:“嗯,你既是這樣問,想必不是一家團聚之類的俗套之語,莫非?你是想為他們做點什麽?”。
“對,當我看到祖父年事已高,爹爹又忙著養家,這次在濟南府又置辦宅院,良兒與玥兒還未長大成人,以後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仲逸接過剛剛泡上的熱茶,繼續道:“還有師父,若是他老人家想下山住段時日,我們就是連一處像樣的宅院都置辦不起”。
仲姝緩緩落座道:“師弟所言甚是,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吃穿不愁,可若是說起賺銀子,還真沒想過。莫非?你有什麽想法了?不要忘了你去京城的真正目的”。
仲逸笑道:“果真是師姐,實不相瞞,我們這次去京城就開家店鋪,如今家大業大,是要掙些銀子養家。原本想著開店鋪是個幌子,找那惡人才是真的,如今看來,二者可兼顧”。
“開店鋪?開什麽店鋪?你幹的了嗎?”,仲姝打趣道:“恐怕,你連開店的本錢都沒有吧?”。
拍拍胸脯,仲逸自信道:“這不?走的時候娘親給了五百兩,洛兒給了五百兩,總共一千兩,之前樊兄還給了一千兩”。
看到仲逸這般表情,仲姝竟不由笑出聲來:“趕緊開,趕緊開,你這身價兩千兩,還全是別人給的,確實該好好賺點銀子了”。
二人如此說著,良久之後,仲逸終於耐不住困意上頭,倒頭便睡,仲姝為他蓋了條薄被,而後回到自己房中。
次日清晨,仲逸便將仲姝喚醒。
“為何要起這麽早?”,仲姝不解道。
仲逸剛剛洗過臉,再為師姐打來一盆清水:“早些動身,免得沈塵他們相送一場,我受不了那種離別的場麵。我嶽父母最近在城中宋宅住幾日,我已給李知縣、沈塵他們留了書信,如此也不算是不辭而別”。
仲姝簡單捯飭一番,女扮男裝,隻是不能使那易容術,普通裝扮隻是為出行之便,否則到了京城見到樊文予不好解釋。
城門剛剛打開,守城的小吏已當值,劉三還未過來,頭領就是頭領,晚到一些,早走一些,底下人誰敢說個不字?
才出城門不足二裏地,卻見前麵一個身影橫在了路中間,此處是去京城的必經之路,難道此人早已知曉自己的路線?
“仲先生,昨晚怕你喝多了便沒有說,之前我早已想好,無論你去哪,我都跟著”,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羅英。
虛驚一場,仲逸卻麵露難色道:“眼下我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如何帶你?”。
羅英上前一步道:“我跟著先生不為圖財,隻為先生胸中有謀、能斷大事,跟隨先生左右,此生便足矣”。
“你是否成家?”,仲姝問道:“家中二老是否知曉?”。
羅英直言道:“家中兄弟姐妹四人,除我之外,皆以成家立業,我爹娘早有孫子、外孫可抱,家中一切安好。
實不相瞞,先生上次隨樊大人離開蠡縣時,我就向家中二老說起過此事,他們起初並不讚同,但後來聽說道京城還是跟著先生,而且還可見到樊大人,後來他們便同意了。
我爹雖無讀書,但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他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才一大早在這裏等著先生了”。
仲逸將包袱扔到羅英的手中,大聲道:上馬……(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