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禮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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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師弟回來了嗎?進來吧”,從文府出來後,仲逸閑來無事,繞道半天後才回到小院,卻才發現屋內的燈亮著,剛要刺探一番,卻聽見了師姐的聲音。

    “師姐?……,你沒事吧?”,快步進屋,仲逸急忙細細打量著仲姝:沒錯啊,而且她已換回女裝,一如往日的模樣,看樣子她早就回來了。

    “又找樊文予去了?看這架勢沒少喝啊”,仲姝將剛剛燒好的開水端到仲逸麵前。木炭盆火燒的正旺,圍火而坐,有了西北之行,仲逸竟無故想起一個場景:烤兩個地瓜倒是不錯的選擇。

    看師姐如此泰然自若,仲逸心中一陣欣喜:準是將事辦成了。

    “倒是想找他,可我有更重要的事做”,仲逸將熱水瓷杯端在手中,來回倒騰著:“去了外叔公家,為了孟縣老伯那血書的事兒,外叔公年紀大了,我不能讓他老人家多喝,所以自己就貪杯了一些”。

    “原來如此,過來,師姐給你看樣東西,照著原樣謄寫的”,說著,仲姝將手中的紙在他麵前晃了晃。

    禮單?仲逸急忙放下手中水杯,才燒的開水燙到手他都顧不了:“師姐出馬,果然非同凡響”。

    “布政司左布政使給嚴士蕃:一副字畫、三千兩銀票;安知府給嚴士蕃:一副字畫,銀票兩千兩;王知縣給羅龍文:玉石一枚,銀票一千兩;劉知縣給兵部郎中:玉石一枚,銀票一千兩……”,仲逸一字一句念道。

    真是大開眼界。

    果真是大一級壓死你,就連送塊玉石,也得是‘大’的向‘大’的送,‘小’的向‘小’的送:布政使、知府給嚴士蕃,知縣給的就是羅龍文、嚴磬這些了。

    要是不出意外,若幹年後,這些知縣成了知府,知府成了布政使,那他們便可直接向嚴士蕃說話了。

    隻是都在這禮單之上,恐怕中書舍人羅龍文、兵部郎中嚴磬的那些東西,皆要歸到嚴氏名下了。

    “有了這個,夏通判就不用擔心看不清誰是人是鬼了”,雖是謄寫的,仲逸不由得再細細看一遍:“此事還得請外叔公商議之後才行,這裏邊的事,複雜著呢”。

    嗬嗬,仲姝冷笑一聲,如變戲法般,又拿出一張:“記得臨走之時曾說過,你此次去的是西安府,怎麽這裏有山西孟縣的?”。

    “山西孟縣知縣周文龍?”,仲逸心中一驚:‘不對啊,這次沒有山西境內的藥材啊,禮單怎麽會有他呢?還單獨一份,莫非?他派的人與西安府的撞到一塊了?’。

    “周文龍給嚴嵩、嚴士蕃一萬兩?”,仲逸看著這張禮單:就他一人,字畫、玉器這些古董沒有,可這一萬兩的數目也太大了些吧?

    仲姝笑道:“這有什麽奇怪的?這周知縣與嚴家沾親帶故,或許他走的是特殊路線。至於那一萬兩,要看怎麽說了:對尋常百姓,那或許是一輩子連聽都沒聽過的數字,可對於一個將賑災糧款中飽私囊,還要強征稅賦的周知縣來說,這算什麽呢?”。

    “那照你這麽說,他應該直接將東西交到嚴氏父子手裏,為何還要弄這麽一出呢?”,仲逸譏笑道:‘眼下年關將至,不正是他‘孝敬’親戚的好機會嗎?’。

    仲姝將雙手圍在木炭前微微一烤,臉上立刻變得紅紅的,隻是眉宇、唇齒間淡淡一笑,則顯得更加動人:“我說仲先生,這不是恰恰說明:周知縣隻是嚴氏一個遠方的親戚,否則也不會做這七品知縣了”。

    “對,如此看來,孟縣貪墨賑災、強行征賦之事是八九不離十了,否則他那來的這麽多銀子?”,仲逸緊緊捏住禮單,心中暗暗使勁:“回頭將此事向外叔公稟明,一定要將這小子繩之以法,到時吃了多少,一定要讓他吐出來”。

    年關是個大節,但這些孝敬卻不是最多的,更多則像是例行好處,所以這次隻是比往常多了些而已。

    仲逸緩緩分析道:‘據我所知,這孝敬的好處,當是兩種情形最多:首先這三品、四品的人物,在需要升遷或調動之時,關係到未來幾年甚至一輩子的前途命運,不下血本是斷斷不行的’。

    “那剩下就是遇到大事,譬如查處一宗大案,牽出一窩碩鼠,無論是保命也罷,保烏紗也罷,不下血本更不行”,仲姝補充道:‘這個時候,銀子就不是銀子了,那是救命符’。

    毋庸置疑,山西此次賑災案就屬後者,當初查出的那幾個隻是小嘍嘍,真要是按照外叔公所部署的,那便是要天翻地覆了。

    “不過這兩種情況,他們還會用運送藥材或禮單的方式嗎?”,仲逸臉色沉下來:“就連羅龍文、嚴磬這些人都上了禮單,即便查處起來,也會有這些人頂著”。

    “無須操心,不是有羅龍文嗎?”,仲姝打個哈欠:“你現在隻是打外圍,以後會有機會的”。

    這話不假,如今雖說是為羅龍文做事,但隻是做押送藥材這些外圍之事,嚴家真正在京城的核心,還遠遠沒有開啟。

    “竟說這些天下大事了”,仲姝緩緩起身,饒有興致道:‘我說你啊,也不算算時間,再不回揚州府,恐怕洛兒要有意見了’。

    沉默片刻,仲逸便不自在的說道:“此事,我當然心裏有底:離開洛兒時是三月底四月初,如今還來得及,以我的輕功,到揚州那也隻是快馬加鞭,再加一鞭罷了,隻是……,我走之後,就你一人在京……”。

    “這又何妨?”,仲姝笑道:‘還有筠兒嘛,有她在,我還能閑的住?’。

    仲逸:……

    說到此處,二人卻同時想到一個人:師兄宗武。

    上次宗武離京之時,曾說此次北征應用不了多少時日,可這一去便沒了音訊,恰遇仲逸又去了西北,這才耽擱了下來。

    “我後日啟程去揚州府,明日專門托樊文予向兵部或五軍都督府打聽一下,師兄在軍中還是有些名望,應該能打聽到”,看著師姐有些擔心,仲逸立刻上前安慰。

    “樊文予在刑部,隻是個八品的照磨,或許與兵部、都督府的人有些來往,但要打聽到實情還是有些難度”,仲姝恍然大悟道:“我們何不讓筠兒托人打聽一番?這位大小姐估計連兵部侍郎的公子、小姐都能約出來”。

    朝廷大軍北征,牽掛多少大明子民的心;師兄北征,更牽掛淩雲山人之心。

    夜深深、月小小,窗外月色幾多寒,屋內炭火絲絲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