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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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這位故人啊,年輕時曾在軍中做過謀士,名望頗高,後來不知為何,他卻選擇了退隱”。

    無風老頭接著說道;‘有人說他歸隱山林,有人說他雲遊四海,還有人說,他或許已不在這個人間。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但說法終究是說法,時間久了,人們便漸漸將他淡忘,當年之事,也很少再提及了’。

    宗武並未多言,他隻是時不時點點頭,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很明顯,這個老頭說的情形與師父淩雲子有頗多相似之處,他不便隨意插話。

    “既是謀士之類的高人,其造詣應在兵法謀者之上,這與我的劍術有何關係?”。

    宗武顧左右而言他,而無風也隻是說他有這樣一位故人,雖然與師父的經曆有幾分相像,但並不能就此斷定是淩雲子。

    宗武記得,當初在淩雲山時,師父淩雲子就曾吩咐過:不得向外人提起淩雲山,更不得提起他的名諱。

    無風並未直接說出他那位‘故人’是誰,宗武也沒有追問。

    這個道理很簡單:他們二人僅僅算是第二次見麵,雙方並不了解,此外,無風隻是根據宗武的劍術來推測:他可能受過他這位故交的指點。

    僅是推測而已,此刻還未將話挑明。

    “既是前輩的故交,彼此間應頗為熟悉,若晚輩真受過他的指點,前輩應早就知曉了吧?”。

    宗武笑道:“武學之道,博大精深,有些套路,看似有相似之處,實則細微之處:亦有微妙的差別,怕是您老看錯了”。

    宗武之言,再明白不過:他的所學所得,根本與無風說的那位故交-----毫無關係。

    “千戶大人言之有理,或許是老頭我年事漸高,眼神不濟,從千戶大人兩次展示的劍術來看,確實有幾分相似,這倒是讓我想起些往事”。

    無風也歎息起來:“隻是當年,這位故交曾托付要事,之後他卻不辭而別,這麽多年未見,也是偶有感觸而已”。

    托付要事?

    難道,眼前的這個無風老頭,也曾在軍中任職?

    看來,這是個有故事的人。

    哎……,無風一聲歎息,那長長的尾音拖得很長,如同這麽多年,他經曆過的世事滄桑一樣,一言難盡。

    “老頭我原名叫吳風,也曾做過幕僚參與軍中之事,當時與我的那位故交相約:取長補短,根據我二人所長,用畢生的經曆---著書一部”。

    咳咳,宗武身子微微一顫,心中不由怔道:若說方才的經曆,還不能說明他故交是師父淩雲子的話,著書一事則不是一般人可為、願為的。

    吳風?果真還是這個名字,外叔公的心腹護衛吳大哥,不就是這個名字嗎?

    不過,他才三旬之餘的年紀,又是江蘇揚州人,很小就跟著外叔公文泰,知根知底,可算半個文家人。

    顯然,這二人間並無關聯,名字隻是一種巧合吧。

    往事既已被提起,吳風便再也停不下來。

    “我的那位故交,善於兵法布陣,尤其兩軍交戰所謀,而我則更偏於後方糧草補給、日常軍中部署等,故此,我們二人才取長補短,有了這個約定”。

    吳風歎道:“若真能將畢生所學所得著書而留於後人,也算不負此生,沒想到我們二人一別多年,至今卻再無相見”。

    原來如此。

    在淩雲山時,師父淩雲子可從未提起過此事。

    不過,師父更擅謀略,尤其兩軍交戰,這話倒是真的。

    “吳伯,晚輩也曾聽,但凡高人,往往舉止不同於常人,既然你的那位故交不辭而別,想必有難言之隱,隻是你們的約定……”。

    宗武也是一聲長歎:“太遺憾了,能有如此巨作者,極為罕見,但願你們能再相見”。

    這不勸還好,一勸更讓老頭難以自製了。

    “可不是嘛,老頭尋他不得,隻得來這北疆之地,此處與韃靼相近,一旦朝廷派人來戰,或許,就有我那位故人的消息了”。

    說到此處,吳風眼神中充滿期待:‘我總覺得,他還會再來,兩軍陣前才是他真正的舞台,隻要他出現,朝廷的大軍就會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末了,他特意說道:“於是,我就托人多方打聽,那怕是一絲的希望,也總比就此作罷強”。

    他打聽軍中將士,原來是為了這個。

    怪不得老頭來這荒蕪不毛之地:他是在等他那位故交:此處距離韃靼最近,一旦兩軍開戰,打聽雙方消息,自然有諸多便利之處。

    同樣,若他的那位故人再來到軍中,自然也不難打聽。

    如此,他們二人也就可再相見了。

    宗武方才對老頭的疑惑也漸漸打消:這麽一說,老頭來這裏的目的,也就能說通了。

    能耐得住如此寂寞,守得住底線之人,必是一個非同尋常之人。

    當然,那采藥、熬藥、配藥治病的愛好,也隻是一種閑來無事的寄托罷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宗武決定:不妨再更進一步。

    “前輩之舉令晚輩欽佩不已,你我雖是第二次見麵,年紀相差甚大,但林某我畢竟還在軍中當值,接觸的人自然能多一些”。

    宗武起身來到吳風麵前,信心滿滿道:“可否將那位故交的名字說出,晚輩也好為你打聽一番,沒準還真能讓你們二人再見呢”。

    很明顯,吳風之前所說關於他那故交的事,已與師父極為想象。

    現在就差一步----他的名字。

    “千戶大人的好意,老頭我心領了,方才你說的對:從年紀來看,你們自然不會相識,而且……”。

    吳風麵露難色,剛才娓娓道來、說了一通,沒想到這短短幾個字的名字,卻如鯁在喉,遲遲說不出口。

    “千戶大人有所不知,我這位故交確有些怪異,他不願意的事兒,別人是無法強求的,既然他執意離去,必不願讓人隨意打聽”。

    哦,吳風急忙解釋道:‘老頭我除外,我們畢竟有當年之約,既然千戶大人與此事無關,就不勞煩你了’。

    此言一出,宗武恍然大悟:這不正是師父的吩咐嗎?他老人家對他們同樣說過:不必向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往。

    若吳風將師父的名字脫口而出,反倒不真實了。

    方才隻有七成的把握,現在可以說是十有八九了。

    宗武無法再問及詳細:比如吳風那位故交的真實年紀,他與山東都指揮使的林嘯義,還有禮部侍郎袁煒等的私交。

    甚至,後軍都督府的都督同知戎一昶,當年陷害師父之事。

    這些,都已無法當麵問詢。

    但就當年軍中之事,後來退隱或雲遊四海,再到著書一部,皆直指師父淩雲子。

    此外,再看看吳風的年紀,還有他對師父名字隻字不提的舉止,就更能說明這一點了。

    “哦,既是如此,那晚輩也隻希望你們二人早日相見了”。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宗武隻得隨意問了一句:“既是二人合著,想必,您的那部分皆已完成了吧?”。

    早就聽人說起著作兵書一事,後來師父淩雲子也當麵說過:有這個想法,隻是條件還未成熟。

    不知,這個條件還未成熟,是不是就少了吳風這一部分呢?

    不管怎麽說,師父的心願,也就是他們三個弟子的心願。

    宗武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吳風是否完成他的那一部分,才是關鍵。

    否則,見了師父又能如何?

    “此乃我吳風畢生心願,若我那部分未完成,何故要苦苦尋他呢?”。

    吳風望望窗外,又是一陣感慨:“高山流水遇知音,這麽多年了----難啊”。

    夜漸深、睡意起,該歇息了。

    聰明人間交談,那怕所謂的‘推心置腹’,也不會像山野村民那樣:幾兩老酒下肚,就連自己的十八代祖宗,都全盤托出了。

    點到為止,多說無益:三份話,七份品。

    如此交談,才更有味道。

    ……

    兩日後,宗武當初派出的人,已如約來到無名山與他會和。

    按照之前的約定:他們要將這幾日打探的消息向宗武稟告,之後再秘密前去韃靼駐軍之地,為的就是真正了解敵情,同時,也對目前掌握的情況進行甄別。

    最後,他們要去當地衛所例行公事,這是朝廷的旨意,畢竟當地衙門將士對韃靼的作戰手法----更為熟知。

    同時,朝廷大軍每次與韃靼決戰時,所用兵力、將帥,及兵力部署、後方糧草供給等,隻有擔當地威武衙門知道。

    就此與吳風道別,宗武所期望的那場比武較量,最終還是沒有實現,不過連日來,二人推心置腹、論道交談,倒是真的。

    “吳伯,朝廷公務在身,恕不能再與你老人家談論古今了,相信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

    臨別之時,宗武還不忘那句:“好好保管你那部心血所著,日後定能為我大明將士們所用,功德無量啊”。

    很明顯,宗武心意已決:回京後抽空去趟淩雲山,當麵向師父問詢此事,若果真屬實,那這位吳風自然不難見。

    同時,想學他那出神入化瞬間移位的深厚內力,自然也就不是難事了。

    “多謝千戶大人,功德無量不敢說,隻是老頭我要拉下這張老臉,求大人一件事了”。

    說著,吳風向一旁的兩個年輕人揮揮手,示意他們上前來。

    “這是吳安、吳衛兩兄弟,是老朽不成器的徒兒,論起來,也是我的侄兒輩,他們二人一心想從軍,奈何多年跟著老朽,也不知外邊的事兒,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

    吳風繼續道:‘此次,我想千戶大人帶著他們長長見識,日後也會為朝廷效力’。

    有事相托?

    畢竟不是當年的普通軍士,以宗武目前的地位,安排兩個小小的兵卒,不是什麽難事。

    吳風也算是救命恩人,況且,他與師父似乎有非同一般的交情,無論怎麽說,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跟著我,這個倒不難,隻是要入伍從軍,朝廷還有規製:什麽軍戶啊,年紀啊,還有屬地等”。

    宗武麵露難色道:‘即便他們入了軍,也到不了我的千戶所啊’。

    誤會啦,千戶大人誤會了。

    吳風笑道:“入不入軍倒無所謂,隻要他們跟著千戶大人見識見識,那怕日後再回到無名山,韃靼再來犯,他們憑一己之力,也可以上陣殺敵”。

    “千戶大人,實不相瞞,我們兩兄弟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千戶大人您了,連軍中將士如何操練?如何殺敵?甚至聽說他們整齊劃一的步伐,我們都未曾見過”。

    這時,那個叫吳安的年輕人傻笑道:“那怕是遠遠的看一看,心中起碼也有個底,日後在與韃靼交戰,我們也就不懼了”。

    不用說,這二人有吳風這樣的師父,自然有些身手,不過見識確實少了些。

    “原來如此,這個不難,到時本千戶隨便找個理由,讓你們看看就行”。

    宗武向眼前兩個年輕人讚道:“勇氣可嘉,若我大明子民個個如此,何愁敵軍不滅?”。

    “那就說定了,就以兩月為限,讓他們二人見識見識,起碼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吳風一臉期望:‘日後再與韃靼開戰,那怕讓他們二人帶領附近獵戶們,為朝廷大軍備些糧草或帶路什麽的,也起碼知些規矩,多少也能出點力’。

    “另外,他們二人,這輩子都沒去過京城呢”。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麽可說的?

    “隻是,千戶大人此次身負朝廷重任,他們二人這樣跟著,多有不適,不如讓他們先到京城一帶,約定一個地方,待大人辦完差事後,回京再見如何?”。

    吳風一臉笑道:“我在衙門裏還有些熟人,他們路上所需之物已備好,就等千戶大人發話了”。

    如此倒也省事,宗武此行總共十人,突然多出兩個人來,總感覺怪怪的,他們先去京城,倒是省事了。

    “多謝千戶大人,我二人一切聽憑大人吩咐,唯大人馬首是瞻”。

    吳安、吳衛立刻上前拜道。

    大男人出門,也不便婆婆媽媽準備一番:一個包袱、一匹馬即可。

    上路吧,京城再見。

    ……

    告別吳風,下了無名山,宗武等一行直奔韃靼駐軍方向而去,他們此行目的隻有一個:深入敵營,刺探敵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