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
    已是到了武院開院的日子。
    “少爺。”
    天字號房內，阿傻看著緩緩起身的顧寒，小臉上滿是擔憂。
    “你的傷……”
    “放心吧。”
    顧寒歎了口氣。
    心中已是隱隱有些後悔將前日的事告訴她了。
    “沒什麽大礙。”
    他傷勢雖然不致命，可也不算輕，縱然天字號房是療傷聖地，也難以在一日內盡複。
    “少爺……”
    阿傻鼓起了勇氣。
    “武院……不能不去麽？”
    “阿傻。”
    顧寒笑了起來。
    “修行一道，最忌心中存怯意，從來隻有迎難而上的道理，又哪裏能知難而退？”
    “可是……”
    “放心，有七皇子和李總管在，那人不敢拿我怎麽樣的，你在這裏安心修煉……”
    見她神情有些落寞。
    顧寒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安慰道：“等我過幾日回來的時候，帶你去吃雞腿！”
    “不要。”
    阿傻卻是破天荒對雞腿沒了興趣。
    “我隻要少爺好好的。”
    “好。”
    顧寒點點頭。
    “我答應你。”
    “不許騙人！”
    “恩，不騙人。”
    眼見顧寒再次離開，阿傻目光怔怔，像是失了魂一樣。
    “少爺……”
    半晌之後。
    她突然捏緊了拳頭。
    “我一定要幫你！”
    說話間，她眼中再次閃過了兩道微不可見的幽光……
    ……
    大齊武院。
    每五年開院一次，收錄的全是年輕一代的精英。
    除了寥寥幾個幸運兒被上宗挑走之外，餘下的人，卻是被大齊朝內部消化掉了。
    有的投身朝堂。
    有的去往軍中。
    最不濟，也能像柳淵一樣，混個邊陲小城的城主當當，自此風光無限，不受約束。
    也正因此，對那些想拜入上宗，抑或是想磨煉自身，再或者想求一個飛黃騰達機遇的年輕人來說，武院都是一個繞不開的地方。
    隻不過。
    武院規矩嚴苛。
    除了那些有特殊背景的人，其餘的人想進，自然得憑借真本事才行。
    此刻。
    原本清冷的武院，變得極為熱鬧。
    一兩百名來自各城的年輕人聚在一起，或三五成群，或單獨一人，讓這座擁有百多年曆史的武院，顯得朝氣蓬勃。
    “好！”
    “好啊……”
    不遠處。
    那名身材佝僂，蒼老得不成樣子的雜役拄著掃帚，看著如此多的青年才俊，笑得合不攏嘴，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極了一朵綻放的菊花。
    “都是我大齊的未來啊！”
    當然了。
    像他這樣的雜役。
    武院還有很多，根本沒一個人在乎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的喃喃自語。
    ……
    武院外。
    那些看熱鬧的人將數丈寬的青石大道擠得水泄不通。
    眼中羨慕，嫉妒，向往……
    不一而足。
    隻不過，卻沒人敢真正進去瞧上一眼。
    武院自有規矩。
    非武院學子，擅入者，重罰！
    顧寒趕到此地時。
    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人山人海的景象。
    “……”
    他一臉無語，硬著頭皮往裏擠。
    “讓我……”
    “讓胖爺我進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
    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到了他耳中。
    正是胖子！
    跟顧寒不同，他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憑借著一副強橫至極的體魄，橫衝直撞，直接將身邊的人衝得東倒西歪。
    “死胖子，幹什麽呢！”
    “擠擠擠，你擠個屁啊，著急去投胎不成！”
    “死胖子，警告你啊，惹急了我，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
    他的舉動。
    自然引來了眾人破口大罵。
    “嗬嗬！”
    胖子自然不買賬，挺著臃腫的身軀，雄赳赳氣昂昂，一路直接擠到了人群最前方。
    然後……
    他就發現了不遠處的顧寒。
    “胖子。”
    顧寒打了個招呼。
    “又見麵了。”
    “是你！”
    胖子麵色一僵。
    “你……沒死？”
    “廢話！”
    顧寒臉一黑。
    “會說人話嗎你！”
    “你……”
    胖子小心翼翼道：“也要來武院？”
    “那當然！”
    顧寒亮了亮手中的玉牌。
    “話說回來，胖子，那天你跑得夠快的啊！差點把我給害死！”
    “你還有臉提！”
    說到這個。
    胖子勃然大怒，瞬間爆發。
    “你個王八……咳咳！算了算了，胖爺我不跟你計較了！”
    話說一半。
    他似想到了什麽，把後麵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緊接著。
    他像是故意躲著顧寒一樣，向守衛驗證過了玉牌之後，急匆匆進了武院。
    “咦？”
    顧寒眉頭微皺。
    “這個胖子，轉了性子了？”
    按照他對胖子的了解，這可是個半點不吃虧的主，放在往常，怕是要跟他對罵半天，哪裏會像今天這樣，直接認慫的？
    “算了。”
    他也不多想。
    將玉牌遞給守衛驗證之後，在身後眾人一臉豔羨的目光裏，走進了武院。
    “顧兄弟！”
    剛一進來。
    就聽到一聲熱情的招呼。
    “薑兄。”
    顧寒笑著迎了上去。
    說起來，薑峰也算是他在王都，甚至大齊的唯一一個朋友了。
    “李總管呢？”
    “他……”
    薑峰的神色突然變得古怪了起來。
    “咳咳……我沒讓他過來。”
    想到臨行時，李總管不停囑咐他要遠離顧寒的話，他暗暗搖頭。
    李總管……
    太多慮了！
    顧兄弟又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顧兄弟。”
    薑峰連忙岔開了話題。
    “稍後選擇教習的時候，你準備選哪一個？”
    “選教習？”
    顧寒有些驚訝。
    他對武院了解有限，且來到王都之後，先是劉通，再是於化，自然沒有時間去打探武院的規矩。
    “不錯。”
    薑峰耐心解釋了起來。
    “這是當年太祖立下的規矩，武院學子俱是我大齊的未來，自然得多給他們一些選擇的權力！當然了，每個教習也有拒絕的權力！學子挑教習，教習自然也會挑學子。”
    “原來如此。”
    顧寒恍然。
    “你說……”
    他突然笑了起來。
    “我要是選擇於教習，會怎麽樣？”
    “顧兄弟！”
    薑峰心裏咯噔一聲。
    “你……不是認真的吧？”
    “放心。”
    顧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說著玩的，選擇哪個教習，對我來說都一樣。”
    事實上。
    他對武院的那些秘藏的功法武技，半點興趣都沒有，唯一能讓他心動的，就是武院學子的豐厚待遇，以及能和十國武院的天才切磋較量的機會了。
    遠處。
    一個偏僻的角落內。
    看著談笑風生的顧寒二人，胖子麵色陰晴不定。
    他已經有五成的把握。
    顧寒就是他的人劫！
    人劫。
    因人而起。
    玄異莫測，不可琢磨。
    這個人，可能是敵人，也可能是朋友，更有可能是完全不相幹的人。
    怎麽辦！
    他心思急轉。
    遠離他，從此再不相見？
    不行不行！
    這樣一來，自己渡人劫的意義就沒了，而渡不過去人劫，自己一身的修為，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當他的對頭？
    這……怕是有很大的可能，會死在他手裏！
    當他的朋友？
    可……就算自己皮糙肉厚的，也經不住這個王八蛋三番兩次往死裏坑啊！
    一時間。
    他長籲短歎，糾結無比。
    “小胖子。”
    正在此時。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身旁傳了過來。
    正是那名老雜役。
    他提著掃帚盯著胖子，一臉的慈祥和笑意，說出來的話更是發人深省。
    “莫要自卑。”
    “也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記住，任何人的嘲笑，隻會成為你成長的動力！”
    “……”
    胖子嘴角抽個不停。
    “老頭兒，你什麽意思！”
    “當年……”
    老人看了一眼胖子，唏噓不已。
    “我也是個胖子，所以……”
    “閉嘴！”
    胖子終於反應過來了，氣得臉上的肉直哆嗦。
    “你哪隻眼睛看到胖爺自卑了！胖爺如何行事，需要你教？掃你的地去！還有，胖爺我這叫富態，不叫胖！你懂個屁啊你！”
    說完。
    他狠狠瞪了一眼老雜役，氣呼呼地離開了。
    “唉！”
    老人直搖頭。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一點禮數都沒有……”
    ……
    “肅靜！”
    正在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時，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初時極小。
    可傳到眾人耳中時，卻好似奔雷一般，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眾人心中一凜，瞬間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
    十數道身影由遠及近，出現在眾人麵前。
    雖然並未刻意展露自身修為，可單是他們身上那股無形的威勢，就給眾人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其中。
    最前方的那三人的氣息最為可怕！
    “這三位。”
    薑峰向顧寒悄聲解釋。
    “都是武院的副院長。中間披甲的那個，乃是城衛軍的周統領，為人嚴苛，深得父王信重。左邊那位，是吳老，實力深不可測，右邊那位是馮前輩，來曆有些神秘，這二位，都身兼王室供奉之職。”
    顧寒自然不知道。
    這三人。
    正是妖獸暴亂時，現身城外的那三人。
    “副院長？”
    他有些疑惑。
    “那……院長呢？”
    “武院院長，正是我大齊太祖，也是我的太爺爺。”
    薑峰一臉崇敬。
    “隻是他老人家數十年前便無敵於十國，為了尋求突破，幹脆遊曆天下，至今未歸。說起來，我自小便是聽著他老人家的傳說長大的，倒是從未親眼見過他一麵。”
    說到這裏。
    他神情中滿是遺憾。
    顧寒倒是沒多少感覺。
    無敵？
    不敗？
    吹什麽呢！
    自己腦子裏還住著一個魔君呢，雖然挺不是個東西的，可人家也沒整天嚷嚷著無敵啊！
    唔……
    說起來。
    倒是很久沒去看看他了。
    “恩？”
    正想著。
    顧寒突然覺察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抬頭一看。
    卻發現於化正盯著自己，眼中的殺意絲毫不遮掩！
    “那些……”
    顧寒神色也冷了起來。
    “就應該是武院教習了吧。”
    “不錯。”
    薑峰沒有顧寒的靈覺，自然沒察覺到這些異狀，又是興致勃勃介紹了起來。
    “武院教習，一共十位。”
    “於化，靈玄七重境。”
    “蔣義，靈玄五重境。”
    “陳方，靈玄七重境。”
    “……”
    “韓複。”
    說到其中一人時，薑峰目光有些熾熱。
    “靈玄九重境，也是諸多教習中，修為最高的一個，曆年來，選擇他的學子是最多的！不過他要求太高，選人隻看天分，能留在他身邊的人，少之又少，當然了，以顧兄弟你的天資實力，想來他是很樂意接受的。”
    “至於這位……”
    介紹到最後一人，他臉色突然古怪了起來。
    與於化那些人不同。
    這位卻是滿臉的愁苦，遠遠站在最後方，與別的教習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顧兄弟。”
    他突然咽了口唾沫，鄭重囑托道：“稍後，你選誰都可以，就是……千萬別選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