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你好,初次見麵,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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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涼的晚風從關閉的窗口縫隙吹進安靜的房間,叢林裏的夜晚異常的寒涼,但床上一抹消瘦的身體卻不斷的冒出細密的冷汗,從墜進深穀那一天開始,她好像每晚夜不安眠!

    她心中的恨太深,恐懼太重,每一個晚上幾乎都從噩夢中驚醒,然後就是驚慌的等到天亮,天亮過後,依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好像每一個晚上,都不曾發生過什麽!

    她好像懼怕黑暗,隻要置身於夜幕中,就覺得記憶裏所有可怖的回憶都像魔咒一樣鑽進她的身體,無法驅趕,也無力掙脫!

    她睡得極不安穩,黛眉不安的皺著,密長的睫毛顫動著。

    半響,她猛然驚醒,身體反射性的坐起,在夜幕中格外閃亮的眸子裏,盈載了濃濃的恐懼。

    迷蒙的燈火中,她的臉色格外的蒼白,小手按著胸口的位置,那裏隨著每一次噩夢醒來,都陣陣抽痛著!

    閉上眼睛,她極力的想要趕走腦海裏的魔咒,蒼白的臉上沾滿了折磨與不安,一滴淚悄然從眼角落下。

    她不自知!

    半個身體虛軟無力地靠在牆上,那冒著冷汗的額頭,痛楚地抵在牆麵,她閉上眼睛,極力想要平複自己的心情,可是於此刻的她來說,無濟於事。

    耳邊幽幽風聲越發清晰,在這潑墨般的黑夜裏像極了幼孩啼哭哀鳴!

    心中的不安更甚,她睜開雙眼,抬頭才注意到從客廳照進的微弱燭火。

    在黑夜裏燃燒搖晃,熠熠生輝……

    在她每一個深沉的午夜裏驚醒!

    幽靜的空間,隻一牆之隔的房內,突然從隔壁房間傳來輕聲的敲扣,在黑夜裏,驀然觸動了她的心弦!

    玉手離開了泛疼的胸口,蒼白的指尖撫上倚靠的竹牆。

    房間的對麵,又再度傳來輕輕的敲擊,有一滴淚氤氳在眼眶,還未來得及落下。

    小巧的掌心,貼上冰涼的牆麵。

    她曲起手指,輕輕的敲了敲。

    隔壁的房間得到回應,便沒有再敲擊。

    這別樣的安慰擊敗了她心中的恐懼,隨屋外折射的溫暖燭光,一同灑進了胸口跳動的地方!

    起伏的胸口也隨之漸漸趨於平緩,一抹笑從嘴角生出,淡得幾乎看不見,卻抵達了眼底!

    最涼不過是人心,許是老天也在憐憫她。

    讓有這麽一個人,將她從鬼門關拉回!

    讓有這麽一個人,在每一個她難以支撐的夜晚。

    傳給她溫暖,給予她安全感!

    她就這樣靠坐著,額頭抵著冰涼的牆麵,有一縷燭光照進來,有一個人在隔著一牆之隔默默相伴。

    至少,她沒那麽害怕了!

    緊閉的那扇房門,雖一如既往關上,但從那一晚驀然升起的燭光後,就不曾再閂上!

    隔壁的房間,從她醒來,他就已經知覺。

    似乎是習慣了,每一晚,她都從噩夢中驚醒。

    他的床與她的床,格局是一樣,兩人隻是隔著一麵竹牆相貼著,距離之遠。

    距離之近!

    坐在床上,他聽到了她的回應,以背抵牆,在這孤寂的夜晚,無聲的陪伴!

    曾幾何時,他也這般過?

    從這間房子隻剩下了他一個人開始,每一個夜晚,或驚醒著,或坐著,或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右手,探向身後腰上上了藥的傷處。

    或許,他們兩個是一樣的,他給了她溫暖,她又何嚐不是!

    少年的複原能力很快,上了藥幾天,傷口已經愈合。

    燦爛天氣下,微雨掀開少年的上衣,確認他的傷口已經無礙,才將她的衣物放下。

    幾天以來一直內疚的心終於放鬆了大半。

    玉手一離開他的衣服,少年抓過桌上煮好的紅薯,奔到外麵的草地,蹲在柔軟的草地上便啃了起來。

    這突然的舉動讓微雨沒有發現那張臉上微微的困窘!

    她看著飛快竄出去的身影,一時間啼笑皆非。

    跟著他的腳步也走出客廳,站在竹廊裏,她兩手搭在竹欄上,看著前麵1米開外的身影。

    她對他有太多的疑問,很多奇怪的地方,讓她的困惑也越堆越多!

    “你真的不會說話嗎?”精巧的唇輕聲開啟,她的目光裏,有一種狐疑。

    少年好像沒聽到她的話,專注的啃著手裏還泛著熱氣的紅薯,姿勢跟動作,依然和狼犬極其相像。

    見對方不理她,微雨倒也沒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出口的秘密,問過之後既然對方不想說,微雨便轉了個話題。

    “你有沒有名字啊?”回想了這幾個月,她對他的稱呼從來都是。

    “你”“喂”“欸”“那個”

    少年依然沒抬頭,好像除了手裏的食物,其他的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抬頭看了看遠處參天的古樹,目光遙遠,似乎想起了許久之前的往事。

    須臾,視線又回到草地上的少年身上。

    “我叫你阿落好不好”

    垂首吃東西的少年在聽到她的話後,眸子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而後抬起頭,茫然的看著她。

    那抹異樣,也隨之隱去。

    見對方終於有反應,微雨唇角彎了彎,輕聲詢問“你喜不喜歡?”

    他隻是茫然的看著她,不點頭,也不搖頭。

    微雨很喜歡這個名字,一部分是紀念奶奶,一部分…

    她沒能給自己孩子取一個名字,但是能幫另一個人起,好像,也是一種安慰。

    “以後我就叫你阿落,好不好?”她的聲音一直輕輕柔柔,像清涼的源泉,溫柔的淌進別人的心。

    好看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而高興。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帶著淡淡的清婉愉悅。

    明亮的陽光照在她搭著竹欄的手上,泛著晶瑩剔透的光澤,像一個個白玉脂。

    無比地光滑白皙!

    “阿落?”她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他收回自己的思緒,迎上她的目光,困惑的看著她。

    看見他對自己的叫喊有反應,像是默認了這個名字,微雨的愉悅又加深了幾分,再喚他的時候語氣裏不禁歡快了幾分。

    “阿落”

    她望著草地上的他,他看著竹廊裏的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從她嘴裏念出這個名字。

    “阿落,過來”纖纖玉指抬起,她向他招了招手,又進一步試探著他的反應。

    聞言,少年遲疑了下,但隨之便真的站起,微弓著腰,一步步向她走來。

    見狀,那雙靈氣的眸子不禁劃過一抹欣喜,臉上的表情,明亮了幾分。

    他在她麵前站定,兩個之間隔著一排竹廊,他站在草地上,她站在廊道裏,兩個人,身高才並齊。

    兩個之間隻有幾十公分的距離,鬼使神差的抬起手,她撫上他的頭,輕輕的揉了揉。

    少年微微一愣。

    甚至能感覺到她手指觸碰自己時的溫柔,還有,淡淡的體溫!

    這是她,第二次摸他的頭!

    她的臉上有清淺又欣喜的笑意,口中的表揚語氣溫柔又摻雜著幾分開心“好乖”

    她這是,把他當狗了?

    少年有一瞬出了神。

    他明明不習慣別人的觸碰,可來自於她,卻發現自己並不討厭!

    “阿落,你有多大了?”她的手從他的頭上離開,自顧自的問著,雖然明知道得不到回答。

    但這一次,卻出乎她的意料。

    少年伸出雙手,一手攤開,一手比了一個2。

    他在回應她的問題。

    見狀,她頓時一驚“你識字?”

    他點頭。

    她半信半疑,進一步確認“我叫桑微雨,桑葉的桑”

    他抓過她的手攤開,觸及時,那微熱的體溫順著他的指尖,蔓延而流進。

    骨節分明的食指在她小巧的掌心一筆一劃正確無誤地寫下她的名字,微雨認真看著,看著他正確的每一劃,臉上的半信半疑變成了不可思議。

    識字明明很正常的事情,但發生在他身上,就很不正常了。

    幾個月來,她就隻有看到他一個人類,如果他在這森林裏長大的,那是誰教他的識字和生活常識?

    如果不是生活在森林,那為什麽不會說話,舉止也跟猿原人那麽像?

    微雨看著他,不可思議的眼神慢慢變成了探究,總感覺他像迷一樣,好像隔著一層霧,想看也看不清。

    他回應著她探究的目光,清澈的眼睛一貫的帶著通透與茫然。

    回望著他的眼神,微雨在心底搖搖頭。

    想太多也沒用,反正從他嘴裏也得不到答案。

    還是比較關注新取的名字。

    “阿落,你知道嗎,我們的名字是一體的”她眉眼彎了彎。

    他凝望著她難得高興的模樣“我知道”

    心底的聲音很輕!

    她拉過他的手,一邊學著他在他的手心裏一筆一劃寫下他的名字,一邊說“這是你的名字,你知道吧”

    他的視線卻隻專注在他掌心裏輕輕擺動的小手。

    “手好小”他在心裏低語。

    “好像還沒有我的一半”

    “觸感好細膩”

    “女生的手都這麽白嗎”

    腦海裏閃現出曾經見過的女性手部。

    “好像隻有她,這麽好看”

    她低著頭在他手心寫上他的名字,完成後,鬆開了手,抬眸看向他,臉帶笑意。

    他放下了手,垂在身側,悄無聲息的收緊。

    好像如此,便能保留手心的東西!

    她伸出手“你好,落先生,初次見麵”

    他微微低頭看著越過竹欄向自己伸出的小手,右手垂在身側還微微握緊。

    半響,他抬起左手慢慢回握。

    指尖方觸及她的,便聽到一聲輕笑,她拉過他的右手,溫聲教導“握手是要用右手的,知道嗎”

    拳頭空了,而後添進她完整的小手。

    他的大掌將那隻玉手完完全全的包住。

    原來,真的不及他一半!

    他抬眸,撞進她溫軟的目光裏。

    兩人相視!

    她嘴角微微揚著!

    他回答“你好,初次見麵,微雨小姐”

    當然,她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