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謀國之士
字數:3667 加入書籤
聽得這話,劉燁眉頭一皺,隨後冷笑道:“先生此話怎講?”
隻見眼前道人褪去一身道袍,上身隻穿著個白馬甲,從桌子下麵掏出一塊兒濕毛巾擦了擦臉,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
劉燁也不急,一雙桃花眼微微地眯著,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不再是道人打扮的年輕人,笑道:“你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誰。”
袁之善聽得這話,也是灑然一笑,說道:“殿下想多了,若是不問那天下之事,小的還是認不出來殿下的,草民袁之善,在此見過殿下,大街之上,不便行禮,還望殿下見諒。”
劉燁擺了擺手,示意沒有關係,他本就不在乎這些禮節上的小事。
相比這道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來這裏而故意等著,他現在更想知道為什麽,自己反而成了這黎陽最大的禍害,若是回答不令他滿意,他可不打算讓這道人這麽簡單的回去。
“殿下身份尊貴,已經貴為太子,現在隻需默默等待,不犯大錯,讓陛下產生廢太子的念頭,日後登基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現在何必去為了這件小事去搞得滿城風雨,兄弟反目?”
袁之善靜靜地看著劉燁,眼睛裏露出疑問的神色。
劉燁看著袁之善那雙墨色的大眼,澄澈的宛若兩顆黑濯石,知道做不得假,他是真的很疑惑。
但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啊,簡單到即便是個酒樓裏耍嘴皮子的酒客都能說出一大堆理由。
“我也不想啊,但是有人和你爭,你能有什麽辦法,難不成我要什麽都不做,在那裏任人宰割?”
袁之善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劉燁的眼睛說道:“靖安王劉秀確實有著奪位的可能,可是這和在下又有什麽關係,我如果想要出士的話,要輔佐的自然是那一國之君,而不是一個什麽東宮太子。”
劉燁眯著眼睛,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個家夥到底想幹什麽,惹怒自己來引起自己的注意?就算你是李師引薦的人就以為能在我的麵前耍這些文人風骨?你以為你是那一國宰相,還是那當朝首輔!
“先生到底想說些什麽?”
不知不覺間劉燁的語氣已經帶上了一絲絲冷意,饒是這七月驕陽,袁之善都感到了一絲絲寒氣自心頭飄過。
“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在下雖然有些本事,但都是天下一統後治國之用,至於如何奪得皇位,與你那四弟爭鬥,在下沒那等本事。”
聽得這話,劉燁無奈的笑了兩聲,抬起頭看著天邊的流雲,心道還真是個心在雲端的大才啊,李師還是真的會為自己著想。
不過如若不是這樣,也就不是李師了。
真不愧是我黎陽國師。
真不愧是李青山!
茫茫雲海是靜止的,凝固的,顏色慘白,像萬古荒原,使人產生一種恐怖的感覺。
袁之善心裏確實有些七上八下,自己如此表明自己的態度是不是有點太不給這位太子爺麵子了,他畢竟是太子啊,可是書中哪些名士不都是這樣的嘛,白衣傲王侯,不就是自己這般樣子?
想著想著,見劉燁抬頭看著天,不說話,有些發虛,頓時後悔了,心道自己瞎摻和些什麽事兒,老老實實騙夠幾百兩銀子回家娶媳婦兒才是正事啊。
可是如今已經邁出了步子,也就停不下來了,袁之善也是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殿下不會到現在還沒有對付劉秀的方法吧,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在下可真的就要溜之大吉了。”
“你倒是還挺直白。”
劉燁第一次正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似乎這是少有的幾個認為他在這場奪嫡之戰中有勝算的人,沒有過多的解釋,有沒有對付劉秀的方法,嗬嗬,自打他坐上這個位置以後,劉秀就再也沒有進入過他的眼中!
眯起的眼睛裏散發著莫大的威嚴,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輕聲說道:“既然李師都推薦你的話,你的才華我相信是有的。”
聽得這話,袁之善一怔,微微偏頭瞥向不遠處衝他點頭一笑的老人,心中震動,想著這前幾天被自己騙了十兩銀子的老人就是當今黎陽國師,隻覺得嘴裏泛起一陣苦澀,難怪要問自己對那瀚州災害一事是如何看法,自己真是嘴賤,說不知道不就行了,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過你說你的才華非爭鬥之才,而是製世之才。”
聽得這話,袁之善點了點頭,看著劉燁的眼睛,隻感覺深邃的像是一個黑色的漩渦一樣,會把周身的一切都吸進去一般。
“那若是亂世能不能治?”
袁之善驀然一怔,亂世?哪來的亂世,如今四海之內皆無戰事,更沒有有人起兵造反的事情,何來亂世一說。
似乎想到了什麽,袁之善看著劉燁的眼睛,突然有些激動。
暮色之中,夕陽的光芒格外地濃豔凝重,好像是純金的溶液。
上身隻穿著一件白色馬甲的年輕人緩緩起身,麵色激動地對著眼前的華服青年躬身一拜,看著說不出的怪異。
“草民袁之善,願為殿下赴湯蹈火,鞠躬盡瘁!隻求能為那紛然大世,添磚加瓦!”
景德十七年的夏天,被後世稱為白狐之才,黎陽之鬼的第一首輔袁之善,第一次和那位少年的君王相遇了,史官們都在爭論這對黎陽曆史上絕無僅有的君王和臣子到底說了什麽,有的說是在商討如何對付當時的靖安王劉秀,但是立馬就是被人否定了,幾乎所有的人都一致的以為,與那二位生前所做的諸多大事相比,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而且事實也說明,在那場血流成河的紛爭中,袁之善並沒有起到什麽實質的作用,爭論依然在繼續,可是那位君王至死都沒有開口,這場注定沒有結果的爭辯隻能就這麽繼續下去。
“那袁之善的評價該如何寫。”
有史官疑惑的問了這個問題,幾乎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到最後還是那個年紀最大,資曆最深的史官王槐一把奪過那杆大筆,寫道:
“陽世之間積善築得皆有你,陰曹地府古往今來都是你,有所懼,無所求,可封萬臣之上,可死於市井街頭。”
大概誰也沒有想到,那位至高的君王見到這位的第一麵,說的大多數東西都是在算命,而且袁之善的水平有限,算得極為不準,坐下來說的第一句話說的就是:
“公子,我看你生命線很長。”
話說的一本正經,宛若街邊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