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天亮得總是很快。

    唯有在天色朦朧之時，戶外的陣陣微風能為這盛夏帶來僅有的涼爽，晨跑的人穿著短衫，在運動過後，享受著這夏風吹幹汗珠的感覺。

    賣烤紅薯的老王頭早早地起床，把自己的三輪車蹬到了李大媽的早餐店前，要截住這第一波客源。

    令老王頭奇怪的是，今天李大媽並不在店裏麵，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容貌秀氣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隻有十四、五歲的樣子，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烏黑長發困成了一束馬尾，一身白衣，圍著白色的圍裙。

    “來，您的兩個包子，小心燙啊。”

    小女孩在店裏忙碌著。雖然早上的客人不是很多，但是這第一天來工作的小女孩有些生澀，顯得手忙腳亂地。

    客人們都一臉善意地看著她，大清早的比起一個嘮嘮叨叨的大媽，顯然還是麵前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更能使人心情舒暢。

    老王頭看了兩眼便不再在意，大聲地吆喝了起來。

    “新鮮的烤紅薯咯！”

    盛夏時節，烤紅薯實在不怎麽好賣，大部分隻是看著老王頭大早上聽不容易地，同情似的買幾個，這點收入至少餓不死。

    天色漸漸明朗了起來。

    正在晨跑和上班族兩處高峰的交界處，早餐店裏的人漸漸離去。

    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後，小女孩坐了下來，擦著額頭上的汗，長舒了一口氣。

    隻是不巧，又有客人進來了，無奈隻得起身招呼。

    小女孩滿臉笑容地問道：“您好，想要吃什麽嗎？”

    “喲？換人了？”一身短衫的大叔走進了店裏，雖然身上很幹淨，但是滿臉的胡茬看上去仍然十分邋遢。

    “李大媽人呢？”

    小女孩答道：“哦，她昨天有事去了，今天我來幫忙，您是這的常客嗎？”

    大叔坐下，點燃了一支香煙，說道：“算是吧，三個包子，兩碗白粥。”

    “您吃這麽多啊？”

    大叔又朝著門外叫道：“老王頭！來個紅薯！”

    老王頭聽見後從烤爐中夾出一塊紅薯，遠遠地直接朝大叔扔了過來。

    大叔微微伸手，紅薯不偏不倚，直接落在了掌心，大叔隨後丟了個硬幣過去，老王頭同樣伸手接住，兩人的動作都熟練無比。

    老王頭蓋上爐子，叫道：“小王幫我看一下，我去上個廁所。”

    小女孩端著盤子走到了大叔的桌前，說道：“您趁熱吃吧。”

    大叔敲了敲桌子：“來坐下一塊吃。”

    小女孩有些為難道：“不了，我還要招呼客人呢。”

    “這個點沒客人，你還沒吃早飯吧，算我請你吃。”

    幾度推辭不過，小女孩隻得坐下，悶著頭一口一口喝著白粥，有些拘束。

    大叔這邊則是狼吞虎咽，一口直接將白粥喝幹，然後捏著一個包子，慢慢嚼著，看上去有些索然無味。

    大叔說道：“喂，我說。”

    小女孩抬起頭來：“恩？”

    “你說羊入虎口這個詞形容現在的情況恰不恰當？”

    小女孩麵色不變，站起來解下圍裙，朝著大叔微微欠身，說道：“你已經發現了。”

    “恩。”大叔一隻手支在桌子上，撐著頭，繼續嚼著包子。

    小女孩俏臉上浮出一抹笑意，說道：“羊入虎口，再適合不過了。”

    “你認為你是虎？”大叔看了看小女孩，說道：“雖然有虎牙。”

    “王先生，父親令我來取個東西。”

    “你爸肯定不是叫你用這種方法取吧。”

    “這是我自己的意思。”小女孩被大叔這種不溫不火的表現弄得有點厭煩，說道：“請把東西給我吧。”

    大叔嚼著包子，說道：“你就那麽確定你是虎？”

    “你輸定了。”

    “賜教。”

    “粥裏麵有毒。”

    大叔吃完了一個包子，說道：“你也喝了。”

    小女孩不禁覺得好笑。

    “東西我是不準備給了，你就等著我毒發身亡吧。”

    小女孩終於笑了起來，說道：“王先生您放心，這毒藥不會致命的，您隻要睡一覺就好了。”

    “哦，那勞煩你先睡吧。”

    小女孩忍不住了，笑的有些放肆。

    她甚至感覺自己笑缺了氧，頭有點暈。

    小女孩最後坐在了椅子上，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大叔。

    “為什麽？”

    大叔拿起最後一個包子，說道：“你猜。”

    小女孩死死盯著大叔，強忍著睡意。

    “好吧好吧我怕你了。”大叔說道：“你坐下的時候眨了一下眼，我把兩碗粥換了過來。”

    小女孩咬著櫻唇，最後還是睡了過去。

    “太浪費了。”大叔搖了搖頭，吃完最後一個包子，然後把小女孩沒喝完的白粥一口喝了下去。

    “真以為對我有用麽。”

    大叔扛起了小女孩，走到了店門口。

    “喲，困魔咒加隱身符，厲害，厲害。”

    大叔朝著門口輕輕一指，傳來一聲碎玻璃的聲音，幾十張符咒從空中飄落。

    “老王頭，我走了啊！”

    “恩，謝了啊。”

    老王頭像是什麽也沒看見一樣，繼續買著紅薯。

    李大媽從外麵走了回來，絮絮叨叨地罵著是誰在自己店門口丟了那麽多廢紙。

    不久上班族們陸陸續續來買早餐，店裏麵漸漸熱鬧了起來。

    ......

    ......

    大叔在家裏抽著煙，看著自己最喜歡的相聲，時不時哈哈大笑。

    在他沙發一旁的地上，白衣小女孩被五花大綁地丟在那裏。

    小女孩似乎還在昏厥。

    大叔看也不看，脫下襪子朝著小女孩扔了過去，果不其然，小女孩瞬間躲開。

    小女孩被捆綁著，一臉怒意地盯著大叔說道：“我一定會殺了你。”

    “這時候威脅我不是什麽好主意。”

    小女孩別過頭去。

    “別那麽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我把襪子塞你嘴裏，相信你什麽都會說的。”

    小女孩死死拽著拳頭，瘦小的身軀有些顫抖。

    大叔轉過頭看著小女孩說道：“你爸是叫你來求我吧？”

    “是。”

    “求人的方式挺有新意的。”

    “是。”

    “我一開始就準備給你了的。”

    小女孩咬牙切齒地看著大叔，說道：“那還不放了我！”

    “不急，不急。”

    大叔看著電視，像是在等什麽。

    “你叫林廈是吧？”

    小女孩沉默了。

    大叔說道：“來了。”

    小女孩聽到，轉頭看著門口。

    隻是十幾分鍾過去了，依然沒有誰推開門。

    大叔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吧？”

    此時門被推開了。

    一個灰頭土臉的人站在了門口。

    大叔笑了笑，說道：“楚楚小姐，這次破陣比上次塊多了。”

    ......

    ......

    林楚楚顯然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身上還穿著醫院的護士服，現在白色的護士服已經被灰塵染成了灰色，腿上的白色連褲襪也是髒兮兮地破了不少的洞，看上去十分落魄。

    林楚楚長舒了一口氣，鞠躬道：“王先生，舍妹打攪到您了。”

    大叔說道：“哪裏，林廈小姐比令尊聰明多了，知道打不過要下毒。”

    林廈激動道：“父親一生光明磊落，對付你豈會用這種手段！”

    大叔很隨意地附和道：“是是是，你老爸光明磊落，他要不光明磊落的話，也不會叫你來求我了。”

    林楚楚說道：“王先生，是否能先為舍妹鬆綁？”

    “鬆吧鬆吧。”

    大叔說著，從一旁沙發的抽屜裏麵拿出了一個文件袋，從裏麵抽出了一頁文件，對折後遞向林楚楚。

    林楚楚將林廈身上的繩子解開，接過了文件，小心地問道：“王先生，您有兩張？”

    “恩，另一張給我家那位準備的。”

    林楚楚帶著林廈走到門口，回身再拜，說道：“王先生，今日之事還請海涵。”

    林廈居然也跟著欠了欠身。

    大叔問道：“你不是說一定會殺了我嗎？”

    林廈現在出奇地平靜，說道：“我還很年輕，等你年老體衰之後，我自可報仇。”

    大叔聽完大聲笑道：“哈哈哈，你爸還真教出了一個跟他完全不一樣的女兒。”

    林楚楚再次鞠躬，拉著林廈趕緊走了出去。

    林廈看著院子裏滿地的樹葉，還有那些像是被刀切開的，有著光滑切麵的樹枝，不難想象林楚楚在進入這個大門之前，遭遇了怎樣的凶險。

    林廈伸出手，說道：“東西給我。”

    林楚楚沒有反應。

    “東西給我。”林廈再次說道。

    林楚楚猛然轉身，“啪”地一巴掌甩在林廈的臉上。

    林廈的嘴角滲出了少許鮮血，半張臉慢慢腫了起來。

    林廈又沉默地轉過頭來，再次說道：“東西給我。”

    林楚楚反手又是一耳光曬在了林廈的臉上，說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林廈麵無表情地反問道：“你知道？”

    林楚楚說道：“我不知道！父親也不知道！但這個東西連父親都沒有資格拿到，他手裏居然有兩份！這種人想讓你死隻需要說句話就行！你不會不清楚，為什麽還要去惹他！”

    林廈回頭看了看雜亂的院子，說道：“破這個陣隻用了十五分鍾，你好幾年沒碰過符咒了，居然還是比我強那麽多。”

    林楚楚無言。

    “其實你更適合去吧。”林廈說道

    林楚楚把文件塞到了林廈的手裏，轉身便走。

    林廈說道：“是父親告訴你我在這吧？”

    林楚楚有些不忍，回頭說道：“小妹，別讓父親再失望了。”

    林廈說道：“你有資格說這句話？”

    林楚楚身影漸行漸遠。

    林廈看著林楚楚的背影，說道：“姐，當初的事我想明白了。”

    腳步並沒有慢下來。

    “當年的事情你並沒有錯。”林廈說道：“但是這不妨礙我還是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