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一瀟灑的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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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走了大約三十分鍾,終於來到了袁旱口中的教學樓的樓下,實際的距離比目測遠得太多。

    呂意近距離觀察著這建築,又是全歐式風格,與其說是一座塔,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棱錐,整個建築曲線盡顯淩厲肅殺之氣,門口有著一個上百級,約摸二十米寬的階梯,一步步從階梯走進這建築,有點從地麵踏入天堂的感覺。

    整個建築惟一讓人感覺有點不和諧的是,它的大門上掛了一個中國宅院式的匾額,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匾額上書“天宮”,是校長為這個建築取的名字。

    呂意撓了撓耳垂,覺得這個名字真是與其外觀格格不入。

    ......

    ......

    當呂意和袁旱到達天宮門口,正討論著校長大人為什麽把這麽一個牌子掛在這時,在天宮裏麵,就已經有很多得到了他到來的消息的人,那些得知了呂意與那位德古拉小姐的婚約的人,雖一直沒有動手,但都時時關注著呂意的一舉一動,很多人都在等著,等一個機會把呂意挑下馬來,或者......直接殺死。

    “來了。”

    兩名東方人模樣的男子一前一後站在一個大書架前,站在後麵的中年男子躬著身體,像是一個侍從,顯得很是卑謙。

    站前麵的是一名青年男子,一襲青衫,眉目如劍,眼神淩厲,卻有著一頭黑亮的披肩長發,乍一看去頗有幾分俠客的風範。

    “都到這一步了還沒有人動手,其他人未免也太謹慎了些。”劍眉男子揮了揮手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將這沉默打破,你先去試試。”

    在他身後的中年男子貌似年紀略大,看上去已經四十多歲了,但是對劍眉男子卻言聽計從,隻是點了點頭,便退了下去。

    劍眉男子低頭翻著手中的書,認真讀了起來,長發遮掩住了他的側,他翻書的速度很快,不知道是在看書還是在等待著什麽。

    中年男子走出了房間,一時間無數雙眼鏡在暗中看著他,這個消息在數分鍾內便傳遍了整個樓層。所有在這裏的少爺小姐們都得知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幹嘛的,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去幹涉。

    在陰影中默默觀察的人們,目光隨著中年男子的腳步移動,他們在等待著結果,然後第一時間傳達給自己的主人。

    中年男子感受著那些冰冷的目光,毫不在意地走下樓去。

    ......

    ......

    在一層層欣賞著這天宮景色的呂意和袁旱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兩人來到其中一個餐廳裏,正大快朵頤。

    袁旱往嘴裏塞著一個雞腿,聲音含糊道:“怎麽樣,這裏的夥食一級棒吧。”

    呂意隻點了一碗牛肉麵,一口口吃著,不得不說這裏的東西確實很好吃,光這一碗牛肉麵是自己這十八年來吃到的最好吃的一碗。

    一個廚師打扮的中年人走進來,又端了幾大盤東西,放在了兩人的桌子上。

    呂意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吃完了一碗麵條雖然腹中已覺飽滿,可總是有一種暴飲暴食的衝動。

    中年廚師看到呂意放著一桌的東西,就吃完一碗牛肉麵便放下了筷子,不覺有些疑惑,小心問道:“這位少爺,飯菜不合口味嗎?”

    “不不不,很好吃,謝謝。”呂意笑著回答道。

    袁旱正嚐試著能不能把四根雞腿一起塞進嘴裏,金黃色的油汁從嘴角溢出,吃香極為難看。

    袁旱費力地把隻剩骨頭的雞腿從嘴中拔出,脖子一縮,表情猙獰地把口中的肉嚼也不嚼地生咽了下去,說道:“老張你別在意啊,這狗日的就這德行,這雞腿再給我烤兩個。”

    被稱作老張的中年廚師聞言也不再追問,到自己這裏來吃中餐的人,就隻有袁旱最不吝嗇於對食物的讚揚,雖然認識時間不長,自己也對這個毫無架子的小少爺很有好感。

    “得嘞,給你挑倆肥的!”老張笑著,像個古裝劇中的店小二一樣唱諾著走出門去。

    袁旱不滿地看了呂意一眼,拿著一碗羊肉泡饃吃著,說道:“假正經,想吃就吃。”

    呂意搖頭說道:“吃太多,劇烈運動容易胃抽筋。”

    袁旱又拿了個羊腿啃著,含糊道:“你不運動不就完了。”

    呂意捧起碗,喝了一口麵湯,這麵湯濃香異常實在好喝,倒掉糟蹋了,小聲問道:“這裏有沒有不準打架這一條?”

    袁旱嚼著羊腿說道:“沒有。”

    呂意吹了吹麵湯上的熱氣,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在等什麽。”

    “跟我有什麽關係。”說著袁旱往羊腿上抹了點辣椒,繼續大口大口地啃著。

    “商量個事。”呂意將手中的碗放了下去,說道:“待會兒肯定有人會來找我麻煩的,你就不準備幫幫我?”

    袁旱啃著羊腿,嘴中空閑之餘問道:“你這算是在求我嗎?”

    “不算。”呂意說道:“我就是問問你的態度。”

    “沒關係,就算很多人想你死,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下動手,所以你也別期待我能幫你。”袁旱說著往嘴裏灌了幾口茶,在他看來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呂意心想你也不怕我被別人失手打死了去。

    此時響起了三聲清脆的敲門聲,不及兩人應答,門便被推開。

    一個侍從打扮的人緩步走了進來,問道:“可是呂先生?”

    呂意掃到中年男子兩鬢些許的白發,向袁旱問道:“這學院就沒個年齡限製嗎?”

    袁旱隻是抬頭瞄了一眼,低下頭繼續嚼著多汁的羊腿,說道:“這位不是學生,內院的那一百號人,校長允許他們帶一定數量的跟班。”

    呂意心頭一沉,他本以為會麵對某個家族的少爺來打臉,沒想到對方隻派來個小隨從,他知道袁旱嘴裏的跟班其實就是保鏢,那些少爺小姐哪一個不是家族裏麵的寶貝,他們的保鏢可能比本人還難對付。

    見兩人自顧自說著話,中年男子微微皺眉,再次問道:“請問是呂意先生嗎?”

    呂意用紙巾擦了擦嘴,起身說道:“是,敢問閣下......”

    中年男子微行一禮,說道:“台灣正一道,張重臨。”

    呂意一愣,行禮道:“天師道,呂意。”

    麵前這位是同行?

    其實道教現在主要分為兩派,一曰正一,一曰全真,前者以張天師為祖,後者以王重陽為尊;前者重符籙,後者修丹鼎;這些隻是為世人所知的派別,林小童老爺子所言的林姓天師幾乎是沒有人知道的,但其實林老爺子所統領那批人,才是道派最核心的非世俗勢力,這批人直接以天師道自稱。

    而眼前這位口中的台灣正一道,最早源於國民政府時期的中華民國道教會,後來民國時期的天師去了台灣,由此演變為了台灣的正一道,跟大陸的道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非要歸根究底,台灣的道教才應該是正統,但現在其中之故事,已經不足為外人道了。

    張重臨當然知道呂意擺在明麵上的天師道身份,可是僅憑大陸那群欺世盜名的道士,便能讓那位德古拉伯爵不顧女兒的反對將其強行嫁出?

    要說大陸的道教有此等能量,張重臨是萬萬不信的,現在少爺已經發話,那麽不管呂意後麵的勢力有多強大,自己現在也是要硬碰一碰,看看能不能從其出手的方式中看出一些端倪。

    張重臨恭敬道:“久聞呂先生大名,今日得見足下,重臨甚幸,我正一道自分裂以來,已有六十餘年,南北兩教遲遲未得親近,今呂先生既代表北教前來,想必已是得北教真傳,重臨不才,對北教經典頗有研究,卻始終隻得其形,不解其義,今日如此機會得見北教傳人,重臨自當討教一二。”

    還趴在桌上吃飯的袁旱抬起頭來,聽著張重臨這席話,脖子一伸咽下口中食物,心想這群道士真是虛偽不堪,找別人打架還說得這麽委婉曲折的,有這功夫上去偷襲一下早打完了,難怪現在不入流的道士越來越多。

    呂意其實很想告訴張重臨,他口中的北教傳人其實是林廈,但想想還是不要把林廈拉進來了,於是作揖道:“先生此話嚴重了,道教在中國已有千年之久,多有興盛衰弱之期,如今因多年未予交流,道典教義雖其解釋有些許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強行分為南教北教,在下萬不敢苟同,晚輩入道尚淺,千萬典籍亦有諸多疑問,恐無法與張先生論道,見諒。”

    聽完這話,袁旱脖子再次一伸,這回不是吞咽,而是被食物卡住了喉嚨。

    也不怪袁旱如此反應,張重臨更是瞪著眼睛張著嘴,把驚訝的情緒寫在了臉上,在來之前他想過無數種對方的應對,比如仰天長笑自命不凡,或者謙而有禮直接坐地論道,更甚至於一言不合直接動手他都有準備。

    可唯獨沒有想過呂意直接拒絕了。

    這一場無數人看著的挑戰他居然直接拒絕了。

    他怎麽可以拒絕?

    ......

    ......

    呂意見張重臨久久沒有反應,說道:“如果張先生沒有什麽其他事情的話,還是請回吧,待日後晚輩通讀道藏,自可與先生論道。”

    說完,竟直接走回餐桌前,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來。

    袁旱驚疑不定的目光看著呂意一筷子一筷子吃著菜,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重臨尷尬地站在門邊,一時想不起應對方法。

    呂意吃了兩口菜,拿起一隻大羊腿啃了起來。

    袁旱嘴角抽搐著,呂意說過暴飲暴食後不宜劇烈運動,現在他已經開始暴飲暴食了,那就代表著今天他是真的不準備打了。

    張重臨憋得麵色漲紅,略帶憤怒地說道:“呂先生,是看不起張某了?”

    呂意從油膩的羊腿上撕下一塊肥嫩的羊肉,不緊不慢地嚼著說道:“不瞞張先生,是。”

    袁旱不及從震驚中恢複,這句話一說出口可是把對方得罪死了,可又不由得從內心發出一聲讚歎:狗日的有種。

    張重臨情緒稍稍平複,恢複了冷靜,呂意這一句話已經將雙方的退路逼死了,今天就算他不想打,自己也會動手。

    來到這裏的人無一不是人中翹楚,無論對方用意如何都應該慎言慎行,給雙方一個台階下,和這裏的任何一個人成為敵人,都意味著要跟他背後的恐怖勢力站到了對立麵,特別是大家身後的家族實力都相差無幾的情況下,樹敵,實在是一個愚蠢的行為。

    張重臨發現自己可能高看了這個呂意,自己並沒有什麽過激言行的情況下,他毫無征兆地翻臉,實在是極為不智,不管他身後的勢力是誰也不會因為多了一個敵人而高興,相反還可能會給予呂意嚴厲的處罰,而這樣一個藏不住自己情緒的人,不會是什麽難對付的對手。

    張重臨下定決定,沉聲道:“呂先生,正一道張重臨,請賜教!”

    如此不依不饒,抹殺了最後和解的機會。

    呂意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站了起來,手裏拿著羊腿,說道:“行行行行,賜教,賜教好了吧。”

    張重臨看著這紈絝之極的表現,心道果然之前那番拒絕的話隻是呂意那虛弱內在的一層光鮮外表,這種人,不足為慮。

    呂意拎著羊腿一步步走到了張重臨跟前,麵對,站定,啃了一口羊腿。

    張重臨眼神中帶著輕蔑,朗聲道:“呂先生,請!”

    他要讓那些盯著這裏的所有人看見,這個讓你們逡巡不進的德古拉伯爵的指定女婿是多麽的草包。

    呂意看著張重臨說道:“開始了是吧。”

    張重臨拱手道:“是,還請......”

    他本來是想說,讓呂意扔掉羊腿,拿起符咒做好準備的,可是這話永遠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張重臨隻覺眼前一黑,麵門忽受猛擊,接著後腦勺狠狠地撞在了門框上,兩股力量前後夾擊,哐當一聲,就此失去了意識。

    一時間油汁飛濺,糊其滿麵。

    袁旱現在張大的嘴絕對能夠把他嚐試過的第四根雞腿塞進去了。

    ......

    ......

    電光火石。

    鴉雀無聲。

    呂意看了一眼手中的羊腿,搖頭道:“可惜了。”

    兩人所在包廂外的大廳中,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盯著這裏的那些人不顧行跡暴露地離開了,這裏發生的事情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稟報給主人。

    那前去試探的張重臨,被呂意一羊腿給拍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