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邰是男人？他居然是男人？一個男人怎麽可能長著那麽一張漂亮的臉？一個男人怎麽可能有那麽好聽的聲音？

    一瞬間無數個念頭從呂意的腦海閃過。

    仿佛能理解呂意的想法，周邰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兜帽往後撥了一下。

    呂意看見了，周邰露出了少許金色的發絲，以及......一個又尖又長的耳朵，呂意明白了，原來某些傳說中的種族，是真的存在的。

    難怪周邰的相貌會讓人感到有些奇怪，雖然依舊很漂亮，但總感覺跟平常意義上的漂亮不太一樣，但如果那張臉再加上這一對尖耳朵，所有的突兀都在瞬間消散，剩下的隻是一張異常清秀的麵容。

    窗外的夕陽照在周邰白皙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金色的細紗，很美，很朦朧。

    呂意看得呆了，他當然不會因為這一幕就改變自己將近二十年的性取向，呂意驚訝的是周邰的容顏，如果將周邰當做一個女性看，那絕對是禍國殃民級別的大美人，但如果當做一個男性看，足以將呂意這輩子見過的所有自稱美男子的人羞得無地自容。

    這種男女通吃的殺傷力，實在過於強大。

    “呂先生.....”周邰麵對呂意直勾勾的目光，感到有些不適，隻得輕聲提醒，低眉垂眼，欲語含羞，霞飛雙頰，粉麵桃花。

    呂意逃也似的快步走進了校長的辦公室，因為剛剛有那麽一瞬，呂意感到的底線快被突破了。

    ......

    ......

    校長坐在辦公室的躺椅上，剛剛送走了那些家族的代表，正想著還有一個自己沒見過的小夥子應該差不多也要到了，是要再晾他一晾還是直接叫進來，不知道那小夥子心性如何；校長還在想著，隻聽見“咚”的撞門聲，一個少年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校長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看著闖進來的少年，那少年手足無措，看著躺椅上的校長。

    一時間大眼瞪小眼，誰也不開口。

    這種事情多少年沒發生過了？

    半晌，校長從桌上拿起眼鏡戴了上去，再仔細看了一眼少年，問道：“呂意？”

    少年也站直了，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道：“是，見過校長大人。”

    ......

    ......

    校長沒想到呂意就這麽進來了。

    呂意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麽與這位校長大人見麵了，那鬼使神差地一撞，讓他也反應不過來，呂意把心一橫，木已成舟愛怎麽樣怎麽樣吧，於是開始偷偷打量起了校長。

    眼前的校長與呂意腦海中校長大人的形象不太一樣，呂意剛開始想的校長應該是一個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十分嚴肅的老教授似的人，畢竟這樣的一個人才有可能鎮得住飛揚跋扈的白清，還有那些底蘊深厚的大家族。

    但實際見到的校長不過是一個看上去有些慵懶的，頭發花白的老人。

    此時校長坐在躺椅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灰黑色的長褲，手中拿著一把蒲扇輕輕扇著，每當蒲扇搖動，清風便將校長那一小撮白色的山羊胡微微揚起，像極了一個夏天傍晚坐在樹下乘涼的老大爺，樣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很難想象校長居然就穿著這身衣服跟剛剛那群氣勢逼人的中年人開會？

    如果說一開始呂意聽見校長是個中國人時還會有些許的懷疑，但現在要說校長不是中國人呂意都絕對不會相信了，因為隻有中國的老大爺才會有這種打扮。

    校長注意到了呂意在看自己，隻是和藹地笑了笑，靠在了躺椅上，蒲扇往一旁的沙發上指了指，說道：“坐下聊。”

    呂意很自然地坐了下來，事實上麵對校長呂意感覺不到任何壓力，包括校長剛剛的笑容，很慈祥的笑容，就像是長輩看著自己的孫子，一邊摸著自己兒孫的頭一邊露出的笑容一樣。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能夠成為銀十字學院的校長。

    呂意想起白清說過的那些關於校長的傳奇故事，怎麽也不能將麵前這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帶入進去。

    其實天氣並不是很熱，正屬於那種穿兩件不嫌熱，穿一件也不會冷的季節，但校長還是輕搖著手中的蒲扇，眉眼舒展笑道：“怎麽這麽冒失？”

    “您的那位助理周邰......先生，有些漂亮過頭了。”呂意想不到什麽理由能解釋剛才的行為，隻得實話實話。

    “哈哈哈哈。”校長有些蒼老的笑聲回蕩在房間中，手上的蒲扇也快了幾分，說道：“太漂亮了，那孩子確實有一副好皮囊。”

    呂意有些局促，想到自己麵前這位可是目前整個妖怪世界中最有權力的老人，從校長和藹的笑容中得到的勇氣又在瞬間消失，隻得點頭稱是。

    校長笑罷，一雙濁目溫和地看著呂意說道：“那孩子也受了不少苦了，你今日能如此待他，實屬不易。”

    “您都聽見了？”

    “我可還沒老到雙耳不聰的地步。”

    呂意心中暗想道，一般你這年紀的人別說雙耳不聰了，隻怕是骨頭都爛得連渣都不剩了。

    校長半閉著眼睛，顯然知道呂意在暗自腹誹，卻也沒有在意地說道：“我認識你家那位。”

    “恩？”呂意猛地抬頭看著校長，自己家從小到大就兩個人，校長認識誰那便呼之欲出了。

    校長搖著蒲扇問道：“你管他叫什麽？”

    “大叔。”

    “他姓什麽你知道嗎？”

    “不知道。”呂意很誠懇地搖了搖頭。

    校長輕歎了一聲說道：“你那位大叔告訴我他姓王。”

    這確實是一件很荒誕的事情，把自己從小養到大的人，自己卻連他姓什麽都不知道，還要讓一個剛剛見麵的陌生人告訴自己。

    校長又笑了笑說道：“不過你那位大叔撒了一輩子的謊，他究竟姓不姓王，誰也不知道。”

    呂意小心問道：“您了解他嗎？”

    校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反問道：“你了解他嗎？”

    “如果您問的是他一個月洗幾次澡，去幾次紅燈區，或者喜歡吃什麽東西，看什麽電視節目的話，我是了解的。”

    “哈哈哈哈，你倒是誠實。”校長聞言再次哈哈大笑道：“我跟他談不上是朋友，我認識他隻是因為他以前幫過我一個忙，所以也沒有過多的了解，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恐怕是要失望了。”

    呂意問道：“那您居然還給他兩張錄取書？”

    校長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說道：“白清今天應該把事情都告訴你們了吧，那通知書是白清一手發出去的。”

    呂意看著校長，一臉不信，要說白清的影響力大是肯定的，但如果在這件事情上校長都不插手的話，那學管會的權利未免也大過頭了。

    校長看著呂意悠然說道：“你知道在你之前來的那些人是誰嗎？”

    呂意想著剛剛從校長辦公室走出來的一群氣勢逼人的中年人，搖搖頭。

    “他們都是各個家族在這個學校中的代表，剛剛向我說的事就是關於學管會的事情，他們認為學管會的權利太大了，白清又是個很強勢的人，壓得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了，所以小部分代表今天來探探我的口風，向我提議削減學管會的權力。”

    這應該算是學院管理層的秘密事務了吧？

    呂意一邊想著，問道：“那您是怎麽看的？”

    校長半閉著眼睛說道：“我的回答是，我年紀已經這麽大了，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管理學院的事務，如果你們認為白清哪裏做得不好拿就直接跟他提出來，如果他改完後還是不盡如人意的話，你們再來找我吧。”

    跟白清提意見？就他那脾氣，這不是去找死麽？

    呂意這才理解了為何剛剛走的那些人臉上就跟別人欠了幾個億一樣，也理解了校長要告訴自己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怎麽管事了。

    “那白清也是認識大叔的？”

    “不認識。”校長搖了搖頭說道：“但是我知道的所有東西，白清基本上都知道。”

    呂意問道：“包括您那兩位學生的恩怨？”

    校長大人的學生有很多，而且不少人都是妖界中響當當的大人物，但其中最出名的有兩個人，就是那位伯爵和老狼王，所以大家說起校長大人的學生，隻要說起的“那兩位”，所有人都知道你說的是誰，不需要再多的強調。

    校長說了一句很拗口的話：“所有，當然是所有。”

    呂意眯著眼睛，為了掩飾住自己有些異樣情緒的眼神。

    如果說白清的勢力很大，那當然是建立在校長的默許之上，在這之前無論是呂意還是其他的人，都隻把白清的學管會當做校長意誌的執行人，現在看來事情遠遠沒有表麵上的那麽簡單。

    呂意仔細打量起了校長，他看到了校長臉上深褐色的老人斑，心中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校長這是在把白清當做自己的接班人在培養，而呂意今天為何會被單獨傳喚，一方麵當然是因為校長和大叔的交情，但呂意心裏清楚，更重要的另一方麵，校長是在為白清鋪路，說得更直接一點的話，校長這是在為白清爭取呂意，或者說，在爭取自己家那位大叔。

    白清先前如此偏袒呂意，原來究其根源還是因為這個，在來校路上的狙殺或許是白清還沒有明白校長的意思，或者是白清想要掂量一下呂意的斤兩，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呂意想通了這些後，眼睛眯得更細了，那麽木下長風對自己的態度又怎麽解釋？

    呂意想到第一次見到木下長風時他跟學管會人員的衝突，再到後來從那位德古拉小姐手中救下自己，再聯想到木下長風在學管會中比白清更老的資曆，還有校長對木下長擺出的風避而不見的姿態。

    把這些東西全部加在一起，呂意很艱難地得出了一個自己的判斷。

    木下長風和白清，這兩人是在爭奪銀十字學院的繼承權？

    那在剛剛的天宮中木下長風那糟糕到極點的表現又怎麽解釋？

    示敵以弱？

    添油加醋？

    捧殺？

    呂意越想越覺得心寒，如果木下長風對自己從一開始就抱有這種目的，那袁旱和袁軒算什麽？

    校長仿佛看破了呂意所想，說道：“你覺得木下長風如何？”

    呂意愣了一愣說道：“很好。”

    校長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搖頭道：“具體一點。”

    呂意的額頭上滲出一滴冷汗，他從這個靠在躺椅上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就算他當年被一直妖怪在山中追殺一個禮拜，命懸一線時的壓力都不急此時所感受到的。

    呂意喉頭一滾，聲音有些發澀地說道：“實力強勁，處變不驚，臨危不懼，能屈能伸，就是......輕浮了些。”

    校長神情緩和了下來，欣慰地看著呂意說道：“你那大叔能把你教成這個樣子，難得。”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誇大叔還是在誇呂意。

    校長繼續說道：“與人交往，八麵玲瓏固然重要，但最重要也最難的是誠懇，這一點白清做不到，木下長風做不到，我那兩個學生做不到，你那位大叔也做不到，可偏偏你能，這實在是諷刺。”

    呂意聽罷，再次很誠懇地說道：“您說的這些都比我強，有很多人都巴不得跟他們多說上幾句話，所以他們不必如此，但我如果不這樣的話，很難得到跟人平等交流的機會。”

    校長麵帶慈笑看著他說道：“你覺得自己很弱嗎？”

    “我自己的斤兩，我當然很清楚。”

    “那你覺得自己是什麽級別的？”

    “c級中。”

    校長再次大笑良久，說道：“妄自菲薄，你既然是c級中，那麽你在校外是如何逃脫學管會的追殺的？”

    這事校長知道，呂意有些驚訝，又想想這種事情肯定已經有人捅了出來，旋即道：“那是我有神行咒他們追不上我，而且我也被打成了馬蜂窩，要不是我身體素質夠好，早就死了。”

    “那你殺了正一道五人，又怎麽解釋？那五人中至少有兩人是c級上。”

    這事校長居然也知道？這才剛剛發生。

    呂意來不及驚訝，說道：“這......隻是運氣有些好，他們錯誤估計了我能用的明劍咒的數量，而且逃走之後我也耗盡精神，算不得什麽。”

    校長微笑道：“一個c級中殺兩個c級上，這而且還是正麵殺死，這種事情以前可從來沒出現過。”

    呂意默然不語。

    校長沒理他繼續說道：“按照這個邏輯的話，隻能是分級出了問題。”

    呂意不確定道：“那兩個人不是c級上？”

    “你知道這個分級是怎麽分的嗎？”校長搖著蒲扇，清風吹得他白發微亂笑道：“這個分級是我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