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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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人,即便是在裝滿監控的二十一世紀陽光時代,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是在秦朝。

    高子木僥幸撿回一條命,又身懷重寶,現在不是躲起來了,就是在躲起來的路上,所以葉風要找到他,需要線報。

    好在葉風有一個很好的線人,劉邦,沛縣泗水亭長。

    這一年劉邦三十九歲。

    這個劉邦會不會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漢高祖,葉風認為答案是肯定的。雖然在年代上完全對不上號,然而這個世界的人和時間關係錯綜複雜,如果一定要用太史公的《史記》去對照,很多人早就作古,而另一些人根本還沒有出生。

    周圍的人也稱其為沛公,不過這個沛公並非義軍首領的沛公,而是江湖上人送的綽號。劉邦仗義疏財,很有點及時雨宋江的意思。

    葉風第一次看見劉邦的時候,他正在一家路邊小酒肆裏和一幫狐朋狗友高談闊論。

    劉邦喝了不少酒,興致很高,一隻腳踏在條凳上,高高卷起了褲腿給人看,於是他有幸見識了傳說中的七十二黑子,真的是黑漆漆好大一片。

    葉風沽了一壇子酒湊到跟前,當確定眼前這個吹牛逼的正是漢高祖劉邦時,他無法掩飾臉上的震驚,這恰好符合了一個最佳聽眾的表現,極大的滿足了泗水亭長的虛榮心。仗義疏財的沛公其實很缺錢,喝酒豪爽又年少多金的葉風輕易地獲得了劉邦的友誼。

    至於劉邦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成為漢高祖,葉風覺得基本沒戲。倒不是因為劉邦那一臉衰樣,漢高祖在發跡前一直都很衰,而是這個時空的嬴政並沒有在巡遊途中病倒,最後死在沙丘行宮。

    時勢造英雄,沒有時勢,就沒有英雄。

    始皇帝閉關一百多年,但餘威尤烈,大秦帝國的統治穩如磐石。

    三年前爆發的大澤鄉起義,並沒有演變成為席卷全國的大事件。

    一開始,陳勝、吳廣率領叛軍攻克了兩座縣城,於是成功的引起了扶蘇的注意,扶蘇以監國太子的名義發了一道手令:無論是誰,隻要殺了陳勝、吳廣,赦無罪,賞萬金,封關內侯。

    消息傳到叛軍大營的第三天夜裏,陳勝、吳廣的親兵一擁而上,割掉了兩人的腦袋,一場原本轟轟烈烈星火燎原的大起義就這麽灰飛煙滅了。

    在扶蘇眼中,這兩人不過是跳梁小醜,彈指可滅,完全不會想到在另一個時空,正是這二人給大秦帝國掘了墓。

    在扶蘇的統治下,秦人和六國百姓的矛盾逐漸趨於弱化,經過幾代人生息,仇恨也慢慢被淡忘。由始皇帝一手建立的大秦帝國,似乎真的會傳至二世、三世乃至千秋萬代。

    然而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時間的腳步永不停止,未來會怎樣,又有誰人說得清呢。

    再見劉邦的時候,他正席地坐在一座新建的墳頭前,手裏攥著一壺酒,長籲短歎。

    “沛公!”葉風輕喚了一聲。

    “葉賢弟,你怎麽來了。”劉邦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葉風,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小弟途徑彭城,心想著許久未見兄嫂,順道前來拜會。沛公你這是?”

    “敬伯去了。”劉邦沉默片刻,黯然道:“敬伯臨行前還念叨你,說與葉賢弟一見如故,離別經年,不知道何日再能相聚。來,給敬伯上柱香吧。”

    敬伯是曹參的表字,葉風接過劉邦遞來的香,愕然道:“怎麽會,我走時還好好的。”

    “唉,都是我害了敬伯。你走後,縣裏路過一位姓何的陣師。何陣師和縣尊大人是舊識,縣尊便邀了一幹好友設宴款待。敬伯在縣裏有差事,有幸跟隨縣尊麵見了何陣師。陣師身份尊貴,加上一身陣法修為著實了得,敬伯就動了拜師的念頭。敬伯從小聰慧過人,何陣師見他根骨清奇,欣然答允,還特意在沛縣多留了一月,教授敬伯陣法。本來這是大喜事,隻是後來……”

    原來,劉邦有位同裏,名叫盧綰,盧綰的親戚與劉邦之父交好。盧綰與劉邦同日生,跟劉邦、曹參、夏侯嬰等人皆是好友。

    說起這盧綰,在《史記》中大大的有名,劉邦當泗水亭長時,常隨出入上下。楚漢戰爭中,官至太尉,劉邦建立漢朝,被封為燕王。

    盧綰領了差遣,帶了一批鄉丁,去長城服徭役。去了一年多渺無音訊,眼見著就要入冬,盧家娘子就想著托人去看望,順便帶去過冬的衣物。

    從沛縣到長城千裏迢迢,秦國對人口管製嚴厲,一般人哪能這麽輕易的穿州過府。劉邦想著曹參已是陣師身份,帶著陣師的牌子,一路官府不會留難,就商量讓曹參走一趟。曹參也不推脫,帶著行李就上路了。

    誰曾想,曹參這一去也是音信全無。直到幾天前,有民夫返鄉,才帶回了消息。

    曹參到了長城,亮明了身份,得以進到軍營,找到了同去的鄉裏一打聽,原來盧綰半年前就死於一場意外事故。曹參無奈隻好收拾盧綰的遺物,準備返回沛縣。

    巧不巧,正好遇到饕餮攻城,守城陣師傷亡慘重,曹參被強征入伍,結果戰死在了沙場上。

    曹參死的淒慘,屍骨無存,眼前這座是衣冠塚。

    葉風聽完一陣無語,看來大漢帝國真的完了,這還沒起兵,就死了一個丞相,一個太尉。

    遠處跑來一條大漢,一路跑一路喊:“劉三哥,葉兄弟來了,嫂子讓你趕緊回去。”到了近前,看清了葉風,上前一把抱住。

    “葉兄弟,原來你在這兒,倒教我好找。”油膩膩汗津津蹭了葉風一身。

    “樊兄!”葉風也是好一陣激動,仗義每多屠狗輩,樊噲的脾氣很對葉風的胃口,兩人很是投緣。

    “好,樊噲,叫上蕭主史,夏侯嬰。葉賢弟,走,一起去嚐嚐你嫂子的手藝。”劉邦骨子裏畢竟是梟雄,自有一份灑脫,悲傷過後,也不再做兒女態。

    樊噲先走一步,劉邦領著葉風邊走邊聊,隨意指點些沛縣的風物。秦人的生活節奏很慢,距離上一次葉風到沛縣過去了快兩年光景,周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劉邦家的小院落離的並不遠,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夏侯嬰已經先到了,隔著老遠就聽見樊噲和夏侯嬰的大嗓門,眾人相見自有一番寒暄。又過了沒多久,蕭何交代了縣裏的差事也趕了過來,還帶了一大壇好酒,還是過年前縣令賞的,劉邦眼饞了很久蕭何都沒答應拿出來,倒借了葉風的光。

    劉邦在院子裏張開了案幾,招呼大家坐下。

    呂雉裹著個圍裙忙裏忙外,葉風有點過意不去,就要去廚房幫忙端菜,被呂雉笑著趕了出來,隻道是君子遠庖廚,廚房男人進不得。

    呂雉的長相以葉風的審美來看,算不上美女,五官倒也清秀,隻是線條過於硬朗,有點偏女強人的形象。眼眉間帶著風霜,身上穿著的都是粗布衣服,在不顯眼的地方還有一些補丁,可見日子過得很艱辛。

    葉風來的時候,給劉邦帶了五百金,院子裏人多不方便,就得了個空,把包袱交給呂雉。

    呂雉一開始不肯受,推脫了幾次,見葉風態度堅決,就收下了,臉上的笑意便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