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星空之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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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陽光透過淡淡的霧氣,溫柔的灑落在萬物上,別有一番賞心悅目。

    古長風背著手踱過回廊,婢女、仆役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微笑著向他行禮。

    他開始有些喜歡這樣的居家生活,遠離江湖的刀光劍影,不會從夢中驚醒拔劍,安寧、平靜而祥和。

    視野中倒塌的磚牆與幹淨整潔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一會兒得交代管事找人來修葺。圍牆裏靜悄悄的,沒有了破風聲。

    這個不知疲倦的家夥,終於知道去休息了嗎?

    古長風小心地跨過瓦礫,入眼處,葉風木然呆立,蹙著眉頭盯著手裏的劍,臉上滿是困惑。

    “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兄長你看。”掌中劍脫手擲出,軒轅神劍轉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回來落入手中。

    “不錯,手腕不要使巧勁,靠神識操縱它折返。再投一次,從另一處繞回來。”

    葉風沮喪道:“我辦不到。”

    “勿要急躁,萬般開頭難。我做一次,你瞧仔細。”

    古長風接過劍,瀟灑的舞了個劍花,五指舒張平攤,手臂靜止不動,軒轅神劍電射而出,帶出一道絢麗的流光溢彩。

    劍影在三丈外突兀地折出一個銳角,向右疾速劃出第二條邊,再次尖銳轉折,形成第三條邊,在空中留下一個完美的三角形軌跡。

    他滿意的伸出手,軒轅神劍從他指尖一尺遠的地方掠過,“哚”地一聲斜插在石板上。

    “呃......”笑容嘎然而止,氣氛陷入尷尬。

    “這個,人有失手。”

    見他猶自一臉悻悻,又道:“小弟昨夜練劍太吵,害兄長睡不安穩。不如,一同先去吃了早飯再來吧。”

    圓場很失敗,古長風很羞恥。兀自不信的拔起寶劍,注入一絲靈力,又揮舞了兩下:“竟然隻是一把凡劍。”

    葉風裝作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古長風從他眼中讀到一絲笑意,臉上分明寫滿了不信,覺得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免得被當作狡辯。

    他決定先拋出一個疑問:“人可禦劍千裏,亦可踏劍淩空,然人非能飛,何解?”

    這確實是個問題,葉風試探著問道:“能飛的是劍,而不是人?”

    “劍乃短兵之祖,至尊至貴,人神鹹崇。始自軒轅黃帝時代,以道藝精深,遂入玄傳奇。然而最初的劍是不能禦空的,直至有夏一朝,才出現了第一柄飛劍。”

    “一直到夏朝,才有了能煉製飛劍的鑄劍大師?”

    “非也,但以煉飛劍需用星炎金。世上本無此物,至夏禹時才有。《竹書紀年》載:‘夏禹八年夏六月,雨金於夏邑。’天降赤炎,星辰墜地,雨金三日,由是得名。落於九州,共計三十六枚,合天罡之數,故此又稱天罡星炎金。”

    古長風對劍的典故知之甚詳,信手拈來,一講就講了大半個時辰。

    葉風略去細枝末節,捕捉到了關鍵所在。

    星炎金在落下後並沒有撞入地表,而是懸浮在空中,說明它有反重力特性。而劍之所以能飛,是因為在鑄造過程中融入了星炎金,從而獲得了浮空屬性。

    那麽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軒轅神劍來自另一個世界,或許彼世界並沒有發生夏禹雨金事件,所以不存在星炎金這種物質。另一種可能性是軒轅神劍真的與黃帝有關,或者在鑄造年代上早於夏禹。

    由此又想到了現實世界,似乎同樣不存在星炎金。反重力物質一旦出現,必然是轟動全球的大事件。當然,真相也許被掩蓋了,誰知道呢。

    蒼茫世界是一個修真者的世界,很多現象看似荒誕離奇,無法用自然科學作出解釋,這隻不過是因為規則的不同,所有的事情依然存有內在的邏輯。

    如果把飛劍比做運載火箭,會更加便於理解。

    飛劍禦出時灌注的靈力,是火箭發射時搭載的固態或是液態燃燒劑,星炎金則是火箭推進器。星炎金的反重力特性隨著靈力的變化發生改變,就像推進器的工作原理。飛劍需要從虛空中持續汲取靈氣來獲得續航能力,如同火箭上運載的衛星通過太陽能充電來補充能源。

    神識好比遠程操作係統,每個人不同的靈力注入方式也是加密手段,避免非法入侵。

    隻要在神識覆蓋範圍之內,飛劍就能一直保持飛行狀態。

    千裏之外,取上將首級,並不是理想主義的浮誇,而是真實不虛的軍事實踐。

    葉風本來一直覺得軒轅神劍造型拉風,再看就有些礙眼:“還以為是絕世神兵,原來不過是破銅爛鐵。”難怪盧老頭看不上,倒是錯怪他了。

    “倒也不是,飛劍本就罕有。你這把劍鋒銳無比,除了不能飛,無論選材還是鑄劍師的功力都是上上之選,配的起神劍二字。”

    “兄長莫要安慰了,上回天機殿一次就出動了一百多柄飛劍。”

    “這裏麵倒是有些緣故。自東周以降,列國群雄並起,衡量一國的國力,一是車,所謂千乘之國;二是劍,萬劍之君,莫可匹敵。這劍,就是飛劍。始皇帝一統六國後,曾下令收天下兵,聚之鹹陽,鑄十二金人。最主要的目的,是收盡可禦之劍。帝國以鐵血手段,共得飛劍三萬七千餘,其餘散落民間的微乎其微。故此,天下之劍,盡在秦廷。”

    “而劍與劍,又有不同,祭劍傷敵隻需米粒大小的星炎金,如要載人,則需百倍。秦廷三萬七千劍,後者尚不足千。那日天機殿所用,多半均為前者。”

    怪不得周謙的下品飛劍隻能搭乘一人,星炎金太少,超載了嘛。

    “原來如此!”同樣的四個字,這一次心悅誠服。

    古長風費了好一番唇舌,終於免去欺世盜名的嫌疑,很是欣慰,解下逝水劍拋了過去:“先用我的,回頭再尋一柄來。”

    秦人對於禦劍的理論自成體係,而葉風的邏輯雖是附會,卻更為通透。理解之後,再練就不難,不一會逝水劍就滿院子亂飛,驚的婢女仆役四散奔逃,還好沒傷到人。

    等到古長風借來了趙老爺子的佩劍,葉風早已學會了踏劍飛行,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望著圍牆上新撞出來的破洞,古長風先預備起了腹稿,回頭得跟老爺子解釋。

    葉風離開時動靜很大,滿府的目擊證人。

    古長風問明了方位,一路尋了過去。繞了幾圈,終於在後山找到了人。

    古長風收了劍在他身旁落下,剛要開口,卻發現周圍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打鬥過的痕跡。

    “怎麽回事?”

    “我也是剛到。”

    古長風注意到他的腳下,橫躺著一把狙擊步槍:“是你們的人?”

    葉風用腳尖勾起巴雷特,抬手抓住,順勢拋給他:“是嫂子的那一杆,上麵的數字441669,我有印象。”

    古長風大急,一把抓住葉風:“綰兒,她,她怎麽了?”

    “兄長先不要急,現場並沒有血跡,嫂子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多半是教人抓走了。”

    古長風鬆開了手,一拳砸在身畔的樹幹上:“是誰!”

    “地上有隻有一顆彈殼,嫂子隻來得及開出一槍,對方的身法一定很快。那裏有一塊冰,好像不是自然形成的。我剛剛計算過,不在打鬥的軌跡內,可能是對方故意留下的。”葉風受過專業訓練,觀察的極為仔細。

    他領著古長風來到一處山石壁。石壁大約兩丈多高,中部有一片冰雪覆蓋,形狀隱隱像是某種抽象的圖案。

    古長風失神喃喃道:“搖光北望,天下皆冬。”

    葉風知道搖光是北鬥七星中的第七星,隻是不明白古長風說出這句話的含義。

    古長風心亂如麻,伸出手掌,手指輕輕掠過。冰麵泛過一道靈光,冰晶閃爍,漸漸浮現出一行小字:“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他倒退兩步,緩緩跌坐在地上。

    這句話出自詩經,文字淺顯,字裏行間濃濃的都是女子的哀怨別離。縱然我不曾去會你,難道你不能主動來?

    這妥妥的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故事啊,難道是小嫂子?葉風不安道:“我在來的路上,遇到一位白衣女子,好像是姓柳。”

    “真的是昔兒,昔兒抓走了綰兒,這可如何是好。”

    認識古長風這麽久,葉風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手足無措的樣子。清官難斷家務事,齊人之福果然不是這麽好消受的。

    說起腳踩兩條船來,哥倆還真是一丘之貉,二哥別說大哥呀。

    “這個,柳昔姑娘就是小嫂子吧。都是一家人,關起門來說開了就行了,兄長萬勿過於憂心。”

    說著,他把逝水劍遞了過去:“兄長的劍快,趕緊追上去吧。”

    “隻是,弟妹......”

    葉風笑道:“我這就去把她接來,拜見兄嫂。”

    古長風點點頭,這個兄弟永遠是這麽樂天。

    然而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搖光的恐怖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如果搖光介入......隻不過,事已至此,擔心又能如何。

    他接過逝水劍,把手裏的劍拋了回去:“此劍名為犀照,是老爺子的佩劍。雖算不上神兵,卻也是難得的利器,你拿去用吧。”

    葉風“嚓”得一聲拔劍出鞘,但見環邊星文動,赤色照人寒,讚一聲:“好劍!”

    古長風微微頷首,逝水劍淩於足下,騰身而起,一展衣袖,轉身向北而去。

    葉風衝著他的背影喊道:“把兩位嫂子一同帶回來。”

    “切忌輕敵,一定要活著回來。”古長風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葉風笑著搖了搖頭,不用這麽悲觀吧。

    小心操控著犀照,歪歪扭扭的升到半空,大致判別了方向,跌跌撞撞地朝著東方飛去。

    一去江湖遠。兩人一個北上,一個東出,卻不知這一別,再會已是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