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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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明滅不定,火焰跳躍,燒的燭台劈啪作響。

    張羽心焦地看著那簇微弱的火苗,像是無盡暗夜裏的一個螢火蟲,在努力地撲騰著翅膀,散發著微不足道的光明,張羽的心也就像那跳躍不定的火苗,忽上忽下,生怕下一秒,不知哪兒來的一陣風就把燭台給吹滅了。

    由不得自己不怕啊,掛掉的那個城隍話也不說清楚,隻說這叫功德燭,乃是古時候地府的神物。

    可張羽從玉簡上得來的信息,卻知道這香燭可不簡單,蠟油用地府裏十世善人的淚,十世惡人的淚,加北海巨鯨的體油凝聚而成,引線用十萬將死未死之人的發絲凝繞而成,若非如此,功德燭又豈能身具開啟性靈,溝通陰陽,敬呈功德的效果。

    功德燭也僅是這樣,也隻是天下少見罷了,更古怪的是,這功德燭隻能由凡人點燃一次,之後便具有連通陰陽,傳遞功德的奇效,但是功德燭點亮後,跟普通凡間蠟燭沒有區別,普通人吹口氣,便可滅掉,而滅掉後也就廢了,不能再燃。

    如果到那時候,張羽魂魄還未修成陰神,這連通陰陽,傳承功德也就無從談起了。

    所以,張羽此刻看向功德燭上那簇火焰的眼神,跟看祖宗沒什麽區別。

    至少,在修成陰神,開辟自己的神府前,這功德燭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熄的。

    “唉。”張羽無力地歎了口氣,剛想坐回身子,回顧腦海裏玉簡關於陰神修煉的信息,眼角餘光卻掃到角落裏呆若木雞的陳誌。

    尋常任何人碰到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都會難以接受,自己若不是因緣際會,被前任城隍開啟了魂魄中的性靈,又得到陰神傳承,現在的狀況隻怕比陳誌更糟。

    想到這裏,張羽無奈地搖搖頭,起身走到陳誌身邊蹲下,拍了拍陳誌肩膀,努力讓自己語氣平和,安慰道:“陳哥,別想太多了。”

    陳誌機械地轉過頭,看了張羽一眼,半晌,才幹澀地問道:“小張,剛才的事情都是真的麽?”

    看來陳誌對被城隍附身後的事情,全部都記得,張羽想想沒有隱瞞的必要,於是點點頭。

    “那,那剛才那個,是……”

    陳誌猶疑地說道,邊說邊手指輕抬,顫微地指了指大殿上的神像。

    張羽嗯了一聲,道:“沒錯,他就是古代地府的城隍。”

    盡管心裏早有準備,對結果早有預料,可聽到這個肯定的答複後,陳誌身體不可避免地仍是一陣顫抖,顯然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張羽皺了皺眉,擔心陳誌這個狀態會影響到兩人今後,於是想想,換了一種對方可以接受的方式勸道:“陳哥,城隍是陰曹地府的神仙,他找你是因為你前世積德,跟他有些緣分,不然你想啊,他一個神仙,若不是跟你有舊,幹嘛沒事跑來為難你一個凡人?”

    聽完這話,陳誌眼中恢複少許光彩,過了一會兒,才囁嚅道:“也是,他是神仙,我一個普通凡人,沒理由啊。”

    張羽眼見有效,繼續鼓勵道:“你好好想想,他找你說了些什麽?說不定,他是在指點你呢!”

    “指點?”陳誌偏著頭,似乎在回想著剛才的情景。

    張羽迫切地看著他,急於從他眼中讀出些什麽,城隍臨走前那段話說得不盡其實,還說什麽將來一大助力,眼下看來,答案就在陳誌身上。

    “對了,”陳誌忽地麵上一喜,坐直身子,抓著張羽的手,說道:“他說傳我道法,要我做什麽魁傳人,替天行道。”

    “魁傳人?”

    張羽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忽地想到什麽,出聲問道:“鍾馗傳人?”

    “對對對,就是這個鍾馗傳人。”陳誌忙點頭道。

    果然如此,張羽臉上一陣大悟,露出一絲苦笑。

    鍾馗乃是古時候的地府鬼王,又稱“賜福鎮宅聖君”,麵極醜陋,能生啖鬼,以蝠鈴,七星龍淵劍行走人間,驅除作惡的妖魔鬼怪,乃是各地城隍,府君的倚為臂膀的一大助力。

    沒想到,自己陰神還沒修成,連地府最末等級的一個鬼卒都算不上,卻已經有人給自己安排好了小弟,看著忽然間紅光滿麵的陳誌,張羽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心下不住感歎自己前任的“照顧”!

    “算了,陳哥,咱們走吧。”

    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但張羽覺得兩人下地洞花費了太久,如果再耽擱下去,恐怕會有其他人下來尋找,這樣一來,此地的秘密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張羽並不是怕暴露,這裏的秘密隨著地洞的掀開,肯定是瞞不住的,將來總有一天,這裏的東西會出現在社會公眾麵前,與其處心積慮的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公開。

    隻不過,怎麽公開,以什麽方式麵向社會,現在張羽還沒想好,至少在自己修成陰神,辟出神府前,他是不會主動泄漏這裏的。

    陳誌還有些擔心,遲疑地問道:“咱們就這麽走了?不跟城隍大人說些什麽?”

    瞧見陳誌如此失措模樣,張羽真有些好笑,之前鼓動自己下來時,陳誌可不是這般患得患失,現在隻不過被前任城隍即將潰散的元神附體過一次而已,便有些疑神疑鬼了。

    忍住笑意,張羽點點頭,說道:“放心吧,陳哥,城隍大人也給過我提點,我們倆差不多,現在都算是被他托付的人,現在城隍大人用不著我們,等將來有事自然會主動找上來。”

    陳誌本來恢複正常的臉色,一聽張羽說城隍會主動找上來,又立馬白了幾分,已經邁出殿外的腿一收,又回到神案前,猛地跪下磕了三個頭,嘴裏喃喃念著:“城隍大人莫怪,小人一時財迷心竅……”

    張羽在後麵看的好笑不已,心想他日我修成陰神,化身城隍與你相見時,又不知你該如何拜我。

    “小張,別傻站著,冒犯神靈,還不過來請罪。”

    陳誌念叨半晌,見張羽沒什麽反應,頓時有些著惱,出聲說道。

    張羽無奈,卻也沒理由推脫,隻好跟著一起磕了個頭,等到陳誌行完禮後,兩人才一起離開城隍殿。

    等出到殿外,再次路過那道閘門時,張羽回頭看了看,門楹上的對聯他現在已經知道了,上下聯正是城隍最後念的那兩句謁語:尋因有自,尋果有由,若要了悟,且探三寶地;至大無邊,至小無止,不必翻騰,仍在一掌之間。

    而橫批卻是掛在內殿的門上:善惡有報,天道循環。

    除了善惡有報,張羽勉強理解外,其他的卻是兩眼一抹黑了,他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麽城隍會掛兩句佛門謁語在門口,難道是在顯擺自己的學問麽?

    “小張啊,是我害了你啊!”

    離開城隍殿不久,走到兩人之前卸下纜繩位置的地方時,陳誌忽地語氣蕭索,自責地說道。

    “要不是我鼓動你,你也不會走這一趟,卷入這裏麵了。”

    張羽擺擺手,笑道:“陳哥,沒有這樣的事兒,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來的。”

    “唉,”陳誌重重歎了口氣,主動將工具箱纏在自己身上,說道:“以後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開口,我絕沒二話說。”

    張羽剛想安慰幾句,眼神一轉,忽地轉口道:“陳哥,我倆也都算是城隍大人看上的人了,虛話不說,眼下有件事確實要跟你商量下。”

    “什麽事?”陳誌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問道。

    “當然是這城隍殿的事情,咱們下來這麽久,消息瞞不住,遲早會泄漏出去,你看?”

    一提到這,陳誌忽地醒悟過來,神色頓時有幾分緊張,問道:“那怎麽辦?”

    “先找個理由瞞著工人,捂住消息,拖一時是一時,公司那邊找借口我來對付,等以後實在沒辦法,咱們再搶先下來,看能不能跟城隍大人先商量。”

    “這樣行麽?萬一城隍大人他……”陳誌有些遲疑。

    “放心,交給我,我來處理。”

    張羽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

    被對方莫名的自信感染,加上擔心泄漏此處消息,會打擾“城隍”大人,陳誌臉上掙紮之色一閃而過,咬咬牙便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