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探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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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衿的治療下,武安候老夫人已能坐臥自如,現在她已不大躺在床上了,偶爾會讓丫鬟婆子扶她起來走一走,要不就是坐在一張鋪了厚厚軟墊的椅子上。( 800)/此時已是隆冬,屋子的一麵砌了一堵火牆,下麵還有地炕,整間屋子都溫暖如春。怕她發冷,屋子裏還攏了一盆銀絲炭的火盆。武安候老夫人穿得暖暖和和的狐皮襖子,頭上戴著一個絮了棉的繡花抹額,懷裏抱著一個精致的銀手爐,正安適地坐在那裏,聽衛國公夫人向她的丫鬟婆子問其衣食情況。

    夏衿走到門邊,並沒有進去,而是跟守門的丫鬟做了個手勢,便站在那裏靜靜地聽裏麵的談話。

    說話的是盧嬤嬤:“……自打吃了郡主的藥,老夫人的病便一日好似一日。這兩日吃飯也香,一餐能吃上大半碗呢。晚上睡覺也安穩,再不似以前那般常常半夜驚醒。夫人看看我們老夫人的模樣,可比原來精神頭好多了。”

    裏麵傳來一聲幽幽的長歎,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所以說姐姐,你且安心養好身體,再不必多想。欒哥兒已經去了,你再念著他也沒用。如今看來,閑哥兒和閑哥兒媳婦都不是沒良心的,你以前那麽對他,他還能好生孝敬你,你也該知足了。你隻看你這屋子,吃的用的無不精心,閑哥兒媳婦還把你的病治好了,你還想怎的?這做長輩的,不就圖個孩子孝順麽?”

    屋裏傳來一陣“啊啊呃呃”的聲音。顯是武安候老夫人被衛國公夫人的話說得激動了,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她說不出話,隻能發出這種聲音。這是因為夏衿怕她在婚禮上鬧出妖娥子來,借著給她治病的功夫。直接封了她啞穴。武安候老夫人自打重病清醒過來就一直這樣,所以大家也沒發現不對,隻以為病情還未好。

    “她這是什麽意思?”衛國公夫人問道。

    “這個……老奴也不清楚。”盧嬤嬤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夏衿聽到這裏,不再遲疑,示意了守門的丫鬟一下。武安候老夫人不能說話,但並不意味著她就不能用寫字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願。( 800)該聽的也聽到了,知道衛國公夫人對她和蘇慕閑是懷著善意的。這便夠了。再等下去。時辰便晚了。

    這丫鬟也機靈,立刻出聲道:“候爺,夫人。”說完便上前去打起了簾子。

    蘇慕閑率先進了屋。夏衿隨後跟上。

    一股熱氣撲麵而來。

    兩人連忙解了披風給丫鬟拿著,這才舉步走了進去。

    “母親。”蘇慕閑先喚了武安候老夫人一聲,然後看到衛國公夫人,似有些意外。笑道,“表姨真是有心。這麽早來看我母親?”

    衛國公夫人也不托大,見了蘇慕閑和夏衿進來,便站了起來,聞言笑道:“昨兒個你母親便寫了信給我。說她沒什麽親戚了,京城裏走得近的也就是我,所以喚我過來。一起喝杯媳婦茶。閑哥兒不會嫌表姨不請自來吧?”說話間,目光往夏衿這裏繞了一圈。

    夏衿隻臉上帶著笑。並未作聲。

    “哪裏話,表姨能來,是我們的榮幸。”蘇慕閑道,又作個手勢,“表姨請坐吧,讓衿兒給您敬一杯茶。不過得先說好,喝了媳婦茶,可得給份見麵禮哦,這禮太薄,外甥我是不依的。”

    衛國公夫人嗔他一眼:“哪有這樣沒臉沒皮,伸手要見麵禮的?要就要吧,還敢挑肥揀瘦,真是能的你!”

    兩人的這番對話,親近之意溢於言表。

    武安候老夫人的臉明顯一沉。

    以前衛國公夫人來看她,幾乎沒跟蘇慕閑碰麵,雖偶爾也會為開解她而替蘇慕閑說話,但對她的遭遇還是同情的多。她萬萬沒想到自家表妹對蘇慕閑竟然是這樣一個態度。

    待衛國公夫人在武安候老夫人身邊坐下,紫曼便奉上一杯茶來。不過在遞給夏衿的時候,她滿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夏衿仿若未見,隻是在伸手拿過茶盤的時候,小指不著痕跡地在杯子上一點,指甲裏的米分末便落進了杯子,瞬間融入茶水中,了無蹤影。

    她走到武安候老夫人麵前,跪到了盧嬤嬤放在地上的錦墊上,抬手將茶盤舉高,遞到武安候老夫人麵前:“婆婆請喝茶。”

    武安候老夫人眼睛盯著那杯茶,身體一動不動,似乎在發呆。

    衛國公夫人見狀,皺了皺眉,提醒道:“表姐,郡主給你敬茶呢。”

    武安候老夫人這才眨了一下眼,回過神來。

    她慢慢地伸出手,想要去端起那杯茶。可當她的手指碰到茶杯時,她好像被燙了一下似的,飛快地縮了回去。

    “茶很燙嗎?”衛國公夫人轉過頭去看紫曼,“你是怎麽沏茶的?怎麽倒那麽燙的茶給郡主敬?燙著了老夫人,算誰的錯?我看你這丫頭居心不良,想挑拔老夫人和郡主的關係是不是?”話說到後麵,甚是嚴厲。

    紫曼嚇得臉色驟變,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那茶奴婢試過了,並不燙。”說著她便伸手過來,“要不,奴婢再去換一杯來。”

    夏衿正要將托盤遞給紫曼,就聽武安候老夫人“呃呃……”地叫了起來。她轉頭看去,看到武安候老夫人伸出手,極力地想端她手中的那杯茶。夏衿眼中寒芒一閃,瞬間改變了主意。

    她避開武安候老夫人的手,對她笑道:“母親,這茶燙,您稍等片刻哈,我讓丫鬟換一盞來,不著急。”說著將托盤塞到紫曼手上,沉下臉道,“趕緊去換一杯不燙的。老夫人好性子,你們也不能太過懶怠。”

    紫曼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連忙將托盤接到手裏,起身出去重新沏茶。

    武安候老夫人見狀,急的不行,伸著胳膊朝紫曼一個勁地招手,嘴裏不停地“啊啊”叫喚。

    衛國公夫人勸她道:“表姐,稍等一會兒啊,一會兒就好。”

    夏衿伸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盤點心,遞到武安候老夫人麵前,笑道:“母親,您要不先吃塊點心?”

    武安候老夫人用手一掃,“咣當”一聲,那盤點心摔到地上,琉璃做的盞子摔得米分碎。

    衛國公夫人眉頭微蹙,抬眸朝夏衿看了一眼。

    夏衿愣了一愣,馬上就自責道:“對不住,是我沒拿穩。”

    蘇慕閑沉著臉,對丫鬟喝道:“杵著幹什麽?還不趕緊上去收拾?”

    待屋裏丫鬟把地上碎琉璃和點心打掃幹淨,重又換了個錦墊,紫曼又沏了一杯茶進來,遞給夏衿,小心道:“奴婢試過了,這回不燙。”

    夏衿點了點頭,再次跪下,將托盤舉起:“母親,請用茶。”

    “叮鈴當啷”,武安候老夫人袖子一掃,那杯茶就往夏衿臉上倒了下來。

    “啊……”衛國公夫人和丫鬟們都驚叫起來。

    “衿兒!”蘇慕閑伸手一拉,就把夏衿拉離了那處,茶盤和茶杯一齊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蘇慕閑怒視著武安候老夫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以前想要我的命,現在又想毀我妻子的容。你既不待見,我們也不強求,以後這院子,我們不會再來了。”轉頭對衛國公夫人道,“表姨,這些你都看見了。不是我不孝,實在是這日子沒法過。外麵有流言時,還請您說一句公道話。”說著,拉著夏衿就往外走。

    一直出了院門,蘇慕閑還是一臉的氣惱,夏衿勸他道:“別氣了,以我的身手,她哪能燙著我呢。”

    蘇慕閑深吸一口氣,放緩表情對夏衿道:“上轎吧。”

    夏衿搖搖頭:“不用,我想慢慢走走。”

    蘇慕閑也不勉強,吩咐那些婆子抬著轎子跟在後麵,待夏衿累了再上轎。他牽了夏衿的手,在府裏慢慢地走著。

    菖蒲也識趣,示意大家跟遠一些。

    夏衿也不提武安候老夫人的事,開口道:“我看衛國公夫人倒不錯。”

    蘇慕閑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她不過是識時務罷了。你我在太後和皇上麵前聖眷正隆,她不站在咱們這邊還去幫老夫人不成?就算她自己想,衛國公也不答應。她原先跟燕王妃走得近,皇上雖不好追究衛國公府罪責,但心裏不喜是肯定的。她正借著此事想要我在皇上麵前幫衛國公說好話呢。表姐妹情,在她心裏值幾個錢?”

    “這倒也是。”夏衿點點頭。

    蘇慕閑停住腳步,望著不遠處凋零的荷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老夫人這裏,你不用再管了。我會叫人安排好她的衣食住行,奉她終老的。但從此我不會再去見她。”

    夏衿沒有說話,靜靜地凝視他一會兒,伸手撫了撫蘇慕閑的俊朗的臉頰。

    蘇慕閑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兩人站在那裏,久久沒有動彈,亦沒有說話。

    蘇慕閑因為成親,皇上放了他三天的假。但那天下午,他還是有事出去了一趟。他前腳剛走,後腳夏衿就去了熙寧院,不過沒有進去,直接讓守門的婆子將盧嬤嬤叫了出來,問她道:“你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少年了?老夫人的事,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