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當真有些尷尬了。

    沈清詞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少女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那伸出的手就這樣伸在那裏，最終隻能略微尷尬的又收了回去。

    作為兩個人身邊的六個特種兵，雖然渾身上下被包得連一點皮膚都看不到，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沈清詞還是能從他們哪密不透風的服裝上，看到一種迷之尷尬。

    他所有的話都被這個少女給堵住了，沈清詞坐在原地，習慣性的搓了搓手指，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怎麽知道的？”

    他指的是研究者和試驗品這回事。

    “我又不傻。”唐否坐在那裏，她的腕子上帶著一副明晃晃的手銬，隨著她手指的翻動，那手銬發出了淺淺的清脆的敲擊聲，聽起來有一種很是奇怪的聲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沈清詞覺得還是要為軍方和國家解釋一下：“其實，這是無奈之舉。自從六天前的夜裏，天空中降落下來了一片熒光碎片之後，好像什麽都變了，出現了喪屍。”

    “喪屍？”沈清詞扯了扯嘴角：“這種東西原來可都是電視劇裏才有的東西，居然真的出現了。”

    “我們國家不是受災最嚴重的國家，但是相比較起印度、俄羅斯、美國，我們受災也不輕，畢竟我們人口多，就算看起來比例不高，可是換算成人口，還是……”

    沈清詞說到這裏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則是停頓了很長時間才又說：“你應該會唱國歌吧，國歌裏不是說，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難的時刻……我們現在就已經是最危難的時刻了。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曆史，從來沒有因為任何原因中斷過，這一次，也不會。”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唐弗忽然開口，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沈清詞的話。

    沈清詞轉過了頭，他一點點脫下了手上的手套，露出了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指，他的手指帶著人類特有的溫暖，輕輕的就覆蓋在了唐否的手背上：“唐女士，你的國家現在需要你。”

    唐否淡淡的望著沈清詞，她想，如果是七天前，她也許會被沈清詞的話所感動，甚至會奉獻出她自己，但是，現在她不會。

    這中間到底經過了什麽呢？她也說不清楚，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幾天之後，她的心就冷硬得如同一塊無法融化的石頭。

    她就這樣看著沈清詞，她真的很理解這個男人的說法，也能理解在座所有軍人的努力和奮鬥，她甚至是為他們的奉獻覺得敬佩。

    但，也僅僅隻是這樣。

    “已經不是我的國家了。”唐否那雙櫻紅的眸子裏閃爍著暗暗的沉光，如同水波動蕩，讓人看不清楚她真實的情緒到底是什麽。“在你們將我定性為不是人的那一刻，這便已經不是我的國家了。”

    說著，她的唇邊浮現出了淺淺的笑意：“一個喪屍，哪有什麽國家。”

    “沈先生，如果你是來勸我心甘情願的做一個試驗品的話，就不用再說了，我走不了，逃不掉，勢必是會被你們帶去做實驗的，但是，就不要再要求我心甘情願，或者，樂意奉獻了吧。”

    “沒有人願意毫無尊嚴的活著，哪怕，在你們眼中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那我也寧願死在你們的槍下，而不是用這種方法苟延殘喘的交換活下去的時間。”

    沈清詞沒有再開口，他隻是緩緩的，緩緩的，將那帶著溫暖體溫的手掌收了回來，接著有些狼狽的轉開了雙眼。

    唐否的話，像是一支鋼刀狠狠的刺進了他的胸口。他想反駁些什麽，可是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的義正辭嚴有一些倉皇和羞恥。

    “你覺得難受嗎？”唐否唇邊的笑容依舊很淡，淡的好像曾經世界裏麵的高天煙雲。

    “其實沒有什麽，如果我還是人類，我也認同你的說法，你說得沒有錯，為了這個生我養我的國家，為了讓這個給予了我安全和尊嚴的國家免受更多的苦難，犧牲是應該的。隻是，現在，我不是人類，我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不一樣了。”

    說著，唐否甚至抬起了那帶著手銬的手，安慰似得輕輕的拍樂拍沈清詞那穿著厚厚的防護服的大腿。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她就是不想死！

    轉過了頭，唐否看向了自己對麵的那個特種兵，準確說，她看向了他頭邊上那個小小的透氣孔。

    在那個開著的透氣孔裏，是她現在唯一能看到的所有世界。

    剛剛，她好像看見了一片淺淺的熒光落了下來，但是，她不確認是不是自己眼睛看花了，所以，她打算再好好看看。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剛才沈清詞曾經說過，在六天前的深夜，就是有一片淺淺的熒光落了下來，然後整個世界就變成了這樣。

    她認為沈清詞沒有騙她，而且，沈清詞也沒有什麽理由騙她，相反，這種信息從軍方的人嘴裏說出來，可信度極高。

    既然六天前夜裏，熒光落下來，整個世界就變了模樣，那麽如果今天夜裏熒光繼續落下來，這個世界又要變成什麽樣子呢？

    唐否忽然開口問道：“現在幾點了？”

    沈清詞微微一愣，抬手看了看防護服上的一個特殊的裝置，才回答：“淩晨一點二十。”

    “今天是進入末世第幾天？”

    “第六……不，已經過了午夜，應該是第七天了。”沈清詞的聲音中有些疲憊，可見剛才跟唐否的談話讓他心裏麵多少有些不舒服。

    “你說，七天前有很多的熒光落下來，整個世界就多了很多的喪屍？”

    “嗯。”沈清詞閉著眼睛，揉了揉額頭。

    唐否那極好的視力一直望著外麵那漆黑的夜色中，漸漸的漸漸的多了一層熒光的籠罩，她唇邊的笑容開始在慢慢擴大，擴大，越來越大。

    最終變成了一道耀眼的存在。

    語調輕快的她忽然開口問：“沈清詞，你說，如果今天晚上那些熒光又落下來，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沈清詞正在揉著額頭的手一下子就頓住了，他猛地坐了起來，用那雙清輝爍爍的雙眸慎重的看著唐否，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知道什麽？”

    不等唐否回答，坐在他們兩人身邊的一個特種兵忽然大叫起來：“那些熒光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