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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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月蘭生要是聽有花的話,就白重生了,照走不誤。

    屋外無果早立得筆直,等著兩人出來就道,“很多人。打完獵紮夜營。還有七雙腳往這兒來。”

    他一說完,庵門便被拍得啪啪響。

    南月蘭生卻不在意強硬的敲門聲,但往對麵的廂房看去。幾乎同時,一頭青絲覆肩的貞宛披著道袍拉門而出,黑珍珠般的眸子裏又是驚怯,麵色白裏暈紅。

    連有花都歎,“驚醒的模樣都能這麽好看,當道姑可惜了。”

    南月蘭生低笑。

    耳力平平的有花沒聽清楚,聽得清楚的無果又不解笑意,一起忽略。

    “開門!有人在嗎?快開門!”聲如洪鍾,拍門似剁門,半夜裏猶如殺下山來的強盜,讓膽小的必定心驚。

    說有花不機靈,其實標準欺軟怕硬,這會兒同無果一樣,都隻看向南月蘭生。然而,南月蘭生隻看貞宛,盡管對方像一隻聽風就要躍走的小鹿。

    “深更半夜,是誰敲那麽急的門?”她是客。

    貞宛倒映火光的大眼睛眨了兩下,似乎迷惑南月蘭生為何問自己,愣愣道,“貞宛也不知,能……能否請……”目光望向無果。

    “怎麽回事?姑庵裏還能沒人?開門!今日入山圍獵,在此紮營過夜,我等奉主子們命令,也照老規矩,請仙姑們去祈山神,求個狩獵吉時。”聲音不耐,能聽出再不開門就砸門的打算。

    刁嘴有花切一聲,“大半夜的祈山神?”又衝貞宛,“你們常被人這時候請出門啊?”

    貞宛低首攪著袍衣,語氣十分不安,“從沒有夜裏來請過。”

    有花拿腳尖踢踢無果的小腿肚,“去,告訴門外那大嗓門的家夥,明早再來。”

    無果動了。

    “站住。”意見不同,不開口自然是不行的,南月蘭生說得輕緩,“怎能反客為主?回絕也罷,答應也罷,還是由道姑親自去說吧。”

    貞宛目光飄忽著心神不寧,咬唇定在原地,然後讓再度砸響的門震跳了一下,十分不情願地取燈去開門。

    有花咕嚕一句,“真是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

    南月蘭生捂嘴,眼睛眯笑了,“聽聽這是前不久還捧著夫人嚴訓的有花小姐麽?”

    梅夫人嚴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有花噎住,半晌才憋出話來,“上回還在瑤鎮,如今卻是回家來了。而且咱們借住著這裏,半夜有凶神惡煞的男子要砸門,這不就是犯我了嗎?”

    “人家找的是道姑,犯不著借宿的客人。再者,你聽清楚那幾個字沒有?”南月蘭生看著美道姑走過浮木橋,快到門口了。

    “哪幾個字?”有花短記憶健忘。

    “圍獵。主子們。”這不叫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叫土包子進城兩眼一抹黑。跟名門貴胄沾邊了,還敢叫板?她不敢。

    有花反應不過來,不知圍獵非尋常人可為,不知一群主子們多意味什麽,光關心了道姑可憐的小模樣。遭小霸王搶的曾姑娘充其量隻是長得好看,道姑卻是真美,氣質讓女人都心生憐惜。

    “回屋吧,祈神這種高級的差事不是我們能擔當的。”南月蘭生轉過身去,不管高級這詞有花聽不聽得明白,卻聽門板哐當道姑驚聲啊叫,那道響亮的男聲在耳邊回蕩。

    “讓所有的姑子都出來!”院子巴掌大,一眼看到有花和背對著的南月蘭生,又氣壯聲大,“還有你倆!”

    貞宛怯生卻直言,“那三位是借住在庵中的客人。我師父已身故,師姐在城中為一位夫人去病,能祈山神的,這裏就我一人。”

    男人並沒有就此不問,“女客從哪兒來?誰的家眷?”

    有花想抬出大國師的名頭,不料道姑搶道,“在這兒附近掃陵的客人,能從何處來,會是誰家的小姐,這還需要多問嗎?”

    男人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再響起,“那就請你跟我走一趟。”

    南月蘭生沒回頭,直到門扇合上,無果說那些人走遠,才走進屋裏坐下。

    有花還讚呢,“我以為那道姑膽小如鼠,想不到挺敢言。要不是她,我和你說不定也會讓那根大木樁硬拽去,充當開獵祭山的姑子。”

    “大木樁?”南月蘭生給自己倒杯溫茶。

    “又高又壯,黑亮臉銅鈴眼,不是木樁是什麽?”土包子不知名門貴胄的近衛也多小貴,全無懼怕,上來就賞一外號。

    南月蘭生也算對洪亮聲音的主人有了具體印象,但吩咐無果,“你去道姑屋裏看看,有沒有俗家衣物,胭脂水粉,首飾之類的東西。還有,庵主那屋,你瞧著有奇怪的地方就報給我知道。”

    無果喏應而去。

    有花嗤笑,“一姑子的屋裏怎麽會有那些東西?”

    南月蘭生徑自推開身側的窗,靜聽外麵的歡鬧聲。

    無果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拎隻包裹,往桌上一放,“道姑屋裏沒別的,隻有這個。庵主的屋子很久沒打掃過,也不見牌位。”

    有花連忙打開包袱,發現裏麵是兩套舊布裙,果然還有一些胭脂水粉,詫異道,“這是——她當道姑之前的東西麽?”

    無果回,“她說自小被庵主收養。”

    有花還不想承認自己錯看,“那就是她師姐的東西。”

    “她不是道姑。”南月蘭生終於說出心中所想,“這庵裏早沒人住了。”

    “你又知道了?”井底刁嘴蛙瞧不出所以然。有花到底年歲不大,到底心思單純,不似她家小姐,披羊皮的千年狼,沒放過羊也吃過羊肉,聽過羊的故事無數隻,所以打進庵門就瞧出點詭道。

    一片妙境,乍眼看清幽,不知不覺間泛上的卻是別色。浮水橋木雕得是桃花隨風,柳枝翦出弱憐之姿。還有那棵梅樹,是死樹,隻留無力殘枝和根上裂土,僅剩的一點倔骨喚人心淨,卻顯徒然。

    觀音?不會駐在角亭。

    這裏的桃花太香。

    “不過也別把那姑娘往太壞處想,各自的求生之道而已。”管它以前掛羊頭賣狗肉,還是如今散香誘獵心機沉,反正都走了就好。她對建築設計有挑剔的惡霸習性,但對自己住的地方,隻有四個字要求——

    有瓦遮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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