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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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生卻望柳夏,“若是無果,定能護我周全。柳少俠,你說這門我們進還是不進?”

    柳夏讓她激了,這般回道,“便是一場死局,我會死在你之前。”耳朵一動,“人來了。”

    “管頭兒,你陪著我弟弟在外等。他年紀小,不適合進烏煙瘴氣的地方。”蘭生也是保護管宏,“你欠我的已還清,今日多謝。”

    “原來蘭姑娘還知道這裏烏煙瘴氣,可見你心意已決,小的不好多說,願姑娘逢凶化吉,能把事情順利解決。”管宏帶南月淩到園子裏去。

    棉紙格門尚未貼上人影,蘭生定然立著。她一世無依,唯有一顆勇心,一旦認準目標就會竭盡所能。

    柳夏就站在蘭生身側,感覺到她淡然之下的勇氣,不禁有些驚訝。南月的千金,該高傲,該天真,該衣食無憂。一世享受榮華,她卻在魚龍混雜之所出沒,明知危險而果斷前行。他看不清,所以想看得清。

    “我能踏進這道門,皆因相信柳少俠那把青劍。”她輕喃。

    柳夏心神大震,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說什麽?!”

    “什麽什麽?”蘭生從不怕人捉袖。大榮標準:捉袖算是君子所為。

    “你怎知我氣劍青色?!”柳夏眼裏充滿了愕然……不可能!

    “氣劍?”蘭生想到的是星球大戰光劍,失笑道,“分明是柳少俠出劍藏劍的動作快,說什麽氣劍?便是你內力外發,形成劍意,如何有顏——”頓然有所悟。

    氣流是風的本質,內力引動的也是氣流。她若能看見風色,看出氣劍的顏色也在情理之中。

    蘭生心思飛轉,再開口已遮掩,“我半點不懂武功,想來是眼花看錯了。”媽呀,這大榮的天才劍客原來是不用真劍的。裝不知道好了。

    柳夏對這種說法一點不滿意,才要接著問,格門開了,紅麻子臉黑沉沉,讓蘭生進去。他一步不落緊跟著,心潮起伏。

    師父曾說劍氣有色,內力越深厚劍色越淡淺,但當世各道盲追易經而忘了自然本源,天能漸漸消失於平庸之中,能看出氣劍色的人也早已無存。不知自身劍色。功夫就止步不前。無法突破自我極限。隻能以內家功力深厚衡量氣劍之能。因此,天賦極高的少年就失去了精進的最佳時機,一生無人指點,最多成就為普通好手。

    他看著蘭生的背影。刹那的驚濤已和緩,也許她真是看錯了吧,無果的竹鞘是翠綠色,讓他擊碎,一時順劍氣灑落,會像青劍。師父還說過,能看劍氣色的那族人本來就很少,在大榮立朝之初突然不知所蹤,有信徒追尋過那族遙遠的紮根地。卻連住過的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他問師父是什麽族,師父指著天,說那是接近天的能族,最強者可呼風喚雨,運用自然改變天道。不似流落在民間一個兩個被稀疏了的強血後裔。他們的血脈代代相傳,能力永不消失。也許是太強大,令有些具有野心的人害怕,所以被迫躲藏起來。

    蘭生是普通人,這一點似乎毋庸置疑,且明月和東海都跟消失的能族完全扯不上關係。肯定是錯看了!他最終說服了自己,心態平複,開始打量此時的處境來。

    柳夏行走江湖,又是男人,煙花香閣沒少去,但對裏麵從業的女子循規遵禮,明白她們的無奈,不輕瞧她們的舍身。然而眼前這兩列桌客個個神情猥瑣,衣冠不整,顧不得在人前就猴急狗喘,抱著姑娘們啃咬摸搓,他是男子,也看得惡心。場中舞姬所剩無幾,零星跳著,薄紗下不著寸縷,個個謹防往場邊去,免得被抓住不放。

    首席男子約摸三十出頭,鼠眼鼠嘴,粉白一張臉,借富貴無比的穿著和佩飾,略有幾分領頭的強權魄力。腿上躺一個半裸舞娘,左右各一美,也是上身衣褪盡,他沒有上下其手,但麵色顯然享受。蘭生一進來,那雙老鼠眼睛就滴溜溜轉在她全身各處。柳夏初看像好色,再看有說不出的寒意。他無法提醒蘭生小心,隻能寸步不離。

    “你就是那個不把我長風造放在眼裏的姑娘?”首席男子就是常沫,目光最後盯準在蘭生那雙鳳眼,鼠眼有些微亮。

    蘭生這次沒有福禮,常沫不配,“沫爺這話不對,我接魯老爺的活兒時還不知這行規矩,並非瞧不起長風造。”

    麵對食色男子和香豔姬娘而不改色,是拜幾位殿下們所賜,早在入帝都之前,讓她見識到什麽叫如狼似虎。而且這是煙花之地,期望歌舞純粹幹淨是天真,本來就是拿女人尋歡作樂。他們沒來錯沒做錯,不過是她自投“羅網”。

    “沫……沫爺,怎麽……怎麽還有一個穿……穿齊……齊整衣服的女人?是……是不是媽媽送來的幹……幹淨丫頭?”一隻晃爬過來的肥腸“豬”,大著舌頭涎著臉,那眼神叫色。

    蘭生不動,柳夏不動。

    “沫……沫爺,物以類……類聚,人以群……群分,這隻豬……豬身上可有沫……沫爺一絲相啊……相像?”蘭生學得很像,“我……我要也……也這麽結……結巴,能……能……能——”

    本是令人作嘔的場合,讓蘭生這麽一弄,柳夏想笑,憋紅了耳朵根子。

    “夠了!”能掌管長風造帝都地盤,常沫並非酒囊飯袋。

    “我要這麽結巴,能跟沫爺討個麵子嗎?”麻溜溜的舌頭,笑嗬嗬的麵,蘭生聽話,同時一腳踩住醉得不夠而大膽摸上裙邊的蹄子,腳尖一頂,壓上全身重量。

    大舌豬嚎叫,嚇得真醉的,假醉的,半醒半醉的,一個個目瞪口呆,忘了狎戲女人。

    鳳眸眯燦,蘭生冷聲,“沫爺一句話,我就剁了這隻蹄子給各位加菜。”看一眼柳夏。

    柳夏看看她,視線移到那隻小巧的鞋尖,沒動,好奇,想她打算怎麽剁,鞋尖裝刀片了還怎麽。

    蘭生不知這位少俠本事雖大,當人保鏢還是頭一回,不知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要默契。她以為他剛才進門前的保證是放屁,心中暗道,選這時候報複她未免太狠了。

    常沫望著蘭生的眼,有片刻失神,心裏起癢,但他老謀深算,哈哈一笑,“蘭姑娘豪氣幹雲,原來不是賣臉充笑的門麵,我這些朋友今日喝多了,冒犯,冒犯,還請高抬貴手。咱們既然是買賣人,就談買賣事。”

    同時讓小廝們將女人們趕下去,對他那些東倒西歪的朋友道,“各位,來了新入行的夥伴,既是女子,就不好叫女子陪酒了。先說正經話,等會兒各自再找樂子去,橫豎今天一整日的花銷我長風造包了。”

    蘭生鬆開腳,大舌豬嗷嗷滾回去了。她平時練身勤快,力氣比普通女子大,而這些人養尊處優慣了,忍不了那疼。但是,沒有柳夏幫襯,威嚇作用減弱不少。

    有沒醉的人就哼,“我鬥膽給沫爺糾回錯,這姑娘還沒入咱們這行呢。要是接造所宅子就叫入了行,猴子都能和咱們兄弟相稱。”

    常沫就等著有人搗亂呢,故作為難對蘭生道,“蘭姑娘,我這些朋友都是直話直說的,個個手底下大把人,難免擺架子。”

    蘭生接茬,“確實難免。”該頂嘴時,不會含糊。跟煽風點火之輩,惜字如金。

    常沫見蘭生四字搞定,不像沒頭沒腦的蠢女人,稍感意外,隻好真說正題,“聽紅麻子的意思,蘭姑娘想跟長風造握手言和?”

    “如沫爺所聞。”蘭生承認,“行有行規,方圓不同,我們剛來帝都,想要站穩腳跟,自然心急了些。但常言道不知者不罪,長風造既是行業龍首,此次來誠心誠意請和。”

    “這話是不錯,不過——”常沫有些難為的樣子,“蘭姑娘,當日紅麻子可是清清楚楚說了五百兩之下魯老爺的活兒不接啊。你也懂方圓不同各有規矩,仍是私下去找魯老爺商談,在我看來是知者照犯,不能以不罪來蒙混過關。”

    眾人群呼有理。

    這人真不含糊,蘭生垂眼暗忖,於是“服軟”,“沫爺,我若不知自己做得不妥,這時就不會站在這兒了。我雖不懂祭白羊是怎麽祭法,但聽說祭過之後的那些人再不能從造,想來十分嚴重,因此還請沫爺給次機會。”

    談商,一昧強橫是不行的。

    常沫麵色得意,“機會,可以給。”

    蘭生一向深信,話容易說,事不容易做。因此,料定常沫有下文。

    “我向來憐惜美人,就算兄弟們笑我見色忘友也無妨,姑娘又是誠意來求和,給姑娘兩條輕鬆路吧,你可以任選。魯老爺給姑娘多少銀子成交,你照百倍賠給長生造。要是姑娘賠不起銀子,賠人也行。沫爺我看上姑娘一雙鳳眼俏美,還愛煞刁鑽的勁兒,進了我家門,我會好好疼你。”常沫說完,笑著等回複。

    蘭生靜靜瞧著腳下。

    什麽眼神也沒接收到的柳夏突然暴走,嘩啦跳到常沫桌前對著桌案就是一劈,桌案分成兩半,流了一地酒食。

    奶奶的,她還沒開始討價還價,還沒了解祭白羊是啥東東,怎麽就給攪局了?

    蘭生白柳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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