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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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就奇怪了,他將我一直往‘浪’尖上推,真隻是把我豎成旗,幫他自己清洗六皇子的汙名?如今,瑾王死了,我突然明白了。--不是的,他是怕我有朝一日成了皇後,會因‘迷’糊和嘴硬心軟,在龐大的後宮裏丟了‘性’命,不能與他長相廝守啊。”

    宇老語氣有些釋懷,“夫人能明白主公的苦心就好。”

    一國之後,豈是什麽‘女’子都能當得?

    南月蘭生,聰慧非常,一技獨魅,天下崇聞,但作為皇後,工造無用,擅用心計方能令她立於不敗之地。

    後宮,從皇後到宮‘女’,享有獨寵絕不代表高枕無憂,反而要更警醒,更緊張,更懂得為自己打算。哪怕,夫人與主公共患難,共攜手,將一起打得這個天下,要是萬事不管,隻管工造,你濃我濃的情意是維持不長久的。

    宇老想得不少,卻發現夫人靜默了良久。

    “夫人?”

    蘭生的語氣沒太大變化,卻說了別的事,“請宇老轉告我夫君,我有一點疑慮,毫無根據,純屬感覺,駙馬也許是我們要找的影‘門’宗主。”

    宇老欸了一聲,顯然吃驚,“夫人說五公主駙馬?”

    蘭生應是,重新躺平,闔眼淡道,“我累了,宇老若無他事,就請回吧。”

    聽著暗‘門’拉上,蘭生翻側了身,似乎睡去。

    ‘床’下,一間密室,不算寬敞,卻也不能簡單說成密道了事,甚至還可以看到蘭生帳中的燈光,四周造有隱蔽的透氣縫,聲音無阻隔。

    密室中,不止宇老,還有一人。

    墨睫飛妖,眸眼卻清澈微寒,狂狷不羈的俊容,這般沉冷無聲站立一旁,呼吸不聞,竟顯得‘陰’惻懷狠。正所謂相由心生,從天之驕子到不見天日的階下囚,氣魄分兩端,容貌有雙麵。但他有上方那道明光引路,不會偏,不會墜。

    “主公還是去見見夫人吧。”宇老小心翼翼,蘭生的語氣不冷不熱,景荻的神情不冷不熱,就以為夫妻兩人落下心結。真是,夫人那番話明明可以說得溫婉一些,偏偏嘲諷味十足,很不以為然的口氣啊。

    不料,景荻背手就走。

    宇老暗自歎息,不好再勸,隻好跟。

    “她喜歡背手走路,我喜歡學她背手走路,可以想到五十年後她走路的樣子。能想像,但並不意味著五十年後就不用看到她了。”景荻卻突破沉默,“我和安少相有一點像,我們死裏求生,都抓著她的影子逃了出來。我比安少相有運氣,他雖先我喜歡了蘭生,但我讓蘭生喜歡了我。不過,如果我是安少相,就算死,也絕不會放開她。我會糾纏到死,不管她有情無情,不管她當我惡我賤,即便要囚禁她一生。”

    宇老沒聽明白,但嗬嗬裝明白,“安鵠是懦夫,不能同主公比。”

    景荻的笑在燈下晃得霸錚錚,“錯,安少相的情不如我深,心不如我狠,我讓蘭生飛,卻永不會讓她飛到我跟不去的地方。而我所在之處,她也不許不在,為此卑鄙我亦不惜。她已知她將要上去的位置,她如今猶豫,我不容她猶豫,還要讓她自己下定決心。”

    宇老苦笑,“既然如此,主公剛才應該去護夫人一護,她眷戀您越深,決心也深,就不必您苦苦算計,還引她誤會你疏離。”

    “這是兩碼事。”景荻卻不以為然,“她與安少相確有年少情份,當由她自己理清。尋常丈夫或者會衝出去護妻,不過我怕自己殺人,反而好事成壞事,嚇煞了她。剛才著實忍得辛苦,還好有宇老在前擋著。”

    啊?怪不得之前脖子冷颼颼,‘陰’風陣陣吹袖。宇老終於搞明白了,主公的嫉妒可不一般,因此自知之明得‘交’給夫人自己處理,否則這會兒安少相就死在主公手裏了。而要是夫人最後不願當皇後,主公恐怕要剪了她的翅膀,給她手腳戴了鐐銬,鎖也鎖在身旁,一直到死。情深至此,就不知對夫人將來是福是禍了。

    當下不再提,他問,“夫人所提駙馬之事,無憑無據,隻道感覺,主公以為如何?”

    景荻一字曰,“查。”

    駙馬本已在他的懷疑之列,她和他的感覺相同,就更不能放過。他雙手垂身側,握緊了拳,才能不讓自己轉身走回頭路,奔至她身邊,哄她寵她,‘蒙’了她的眼她的心,令她盲目跟從自己。因他貪心,要得是一輩子,看得是一百年,必須先讓她看清楚想清楚。

    “宇老。”一個字把正事‘交’待完了,景荻的閑聊卻還未完,“她何時才會告訴我,真有了身孕的事?她一開始不說,是先前我讓她憋了氣上了火,如今卻是火上澆油,她大概更不打算說了。但我要是不裝著不知道,拆穿她,就掃了她的玩興。”

    “……這個……”宇老的老臉皺苦。這麽繞,還不是寵妻?寵到天上去了啊!

    他就搞不懂,這對夫妻怎麽不能像尋常夫‘婦’那樣,男主外‘女’主內,丈夫不會編妻子假懷孕,妻子不會瞞丈夫真懷孕,簡簡單單過日子呢?兩人對話,真是各種冷嘲熱諷,逗趣鬥智爭勇,時而爆發出別人聽不明白的笑點,彼此笑得那個開心。連表現寵愛的方式,都不一般。

    “宇老。”

    又被點名了,宇老想拔胡子。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他聊天了,他年紀大了,和年輕人‘交’流這些,代溝太深太寬。還有,他的主公爺欸,在他們這些謀士麵前,隻需冷靜,睿智,聰明,有氣魄,表現得像個大丈夫,就行了。‘私’底下的模樣,最好還是藏著點,哪怕他這樣的老臣子,不然他們的感覺很心酸。

    “她沒有誤會我疏離。”最後一句了,要解釋清楚,免得當他欺負她,“她知道我在,但她不想見我,趕你,卻其實是在趕我。所以,宇老可別誤會她無禮。”

    宇老開始拔胡子,哦,不,捋胡子。

    “她有一隻寵物,嗅覺靈敏……”突然知道他不排斥去坐那張龍椅,她驚到了,勢必要糾結後宮的尺寸規模。

    燈光漸行,人漸遠。

    悶熱帳裏,應該睡著的蘭生卻再翻了個身,輕喚,“小黑。”

    小猴不知從哪裏竄出,在她身旁蜷下。它前段時日不太黏她,一跑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不知是否受到了能族離開的影響,感覺野了很多。

    蘭生原本有些後悔,應該把小黑也一起送走,因為它的靈‘性’也像天能一樣消失的話,興許哪日就再不回來了。不過,讓她欣慰的是,從五月起,小黑幾乎每晚都會出現,尤其愛蜷在她肚子旁,還能回應她,好似又恢複從前的機靈。

    “瑾王爺剛才也在吧?”她已是普通人,但她的工造隻會更強,設計密道小室供自己人出入,但還防敵人侵襲,故而有一處漏隙可探。她沒刻意探,但卻看到了影子。

    小黑吱叫了一聲,意思是對。

    蘭生將小黑拎到麵前。

    小猴子有點不樂意,但蘭生把它又推回肚子那裏,立刻就乖了。

    “倒還知道我不想見他。當皇帝到底有什麽意思?忙得連自己的時間也沒有,好壞都有人罵,還短命,還——”蘭生忽然低頭看看小黑,‘摸’了‘摸’肚子,頓然領悟到,“你喜歡裏麵的小家夥?”

    “吱——”長聲,表示很對,兩隻手臂伸到空中拍打,好像在跟誰玩似得,突然樂不可支拱成一團‘亂’叫。

    蘭生狐疑地皺起眉,然後感覺有輕悄的風拂過眉心,不禁道,“不會吧?”

    不會的,這個時空已經歸位,能者絕不會在下一代繼續。

    蘭生想得其實沒錯,但她卻和其他能者不同。她是純血,仍是不屬於這裏的異類,更何況她的天能並非失去源力才消散,而是失去了風丹。她不知道,風丹是血脈天生,後天可養,隻不過也需要看機緣。

    小小的風吹啊吹,直到蘭生舒展了眉頭。而她分明看到小黑的‘毛’倏地浮豎了一遍,是跟它玩兒去的跡象。

    這算是貼心呢?還是頑皮呢?她笑,權當自己困得眼‘花’,閉眼真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已經為自己和孩兒的爹累足了身心,沒力氣去多想尚未出世的娃娃“風不風”。

    與此同時,新都競技場工地一角暗處,立著兩人。初暑夜,圓月當空,兩人的影子卻冷卻暗,但其中一雙眼,萬分熱切。

    重陽那日競技場坍塌了大半,經過北聯造十日的整理,已不再是一片廢墟,而未塌的那半也正處於緊張拆除中。盡管七零八落,還剩那麽一點點依葫蘆畫瓢的輪廓,再加上占地麵積廣大,懂行的人就能一斑窺豹。

    “看圖隻覺奇特,身處其中才體會恢宏壯觀,若南月蘭生真能將競技場造成,新都繪圖上她提造的部分也定能實現,那麽,此城必會成為古往今來第一繁都。”不經修飾的聲音,發自駙馬庭震,“秋典之後,我要讓她接著造,繼續造,直到完成這座偉城。”

    庭震身旁是一位灰發老管事,姓莫名琮,“可是,您答應了奇太妃,要殺她的。”

    “那‘女’人一直待在宮裏,隻知爭來鬥去,見識短淺,怎知奇才最難得?南月蘭生的工造,堪稱當世之絕,無價之寶,隻為看不順眼而殺她,那是蠢貨才會做的事。而我與南月蘭生無怨無仇,不計較‘女’子身份,既願意重用她,也重賜南月氏榮耀名‘門’,她若真是一心專工,應該不會推拒。”

    “但她的夫君——”莫琮盡忠。

    庭震不耐煩一擺手,“瑾王是他母親所殺,與我何幹?”

    他繼續說道,“南月蘭生委實聰明,今日在管營大屋突然問起格物架,我雖寥寥兩句,事後想想她可能在試探我,而我確實有些興起,不知她會否對我起了疑心。”

    莫琮一驚。

    庭震將莫琮的表情看在眼裏,但語氣自若,“到了這時候,她就算起疑又如何?他們要是打算找證據,正好轉移了視線,省得妨礙我們辦大事。”三個月後,天下皆知他是新的王。

    “咱們接下來該如何阻撓這競技場準時‘交’工?”莫琮問道。已經坍成廢墟,但南月蘭生顯然很會收拾爛攤子,幾日光景廢墟就變了樣。

    “阻撓?”庭震笑起,“別費那個勁了,她手下上萬人,且人數隻會多不會少,而她驗工極為仔細,服從她,能幹實事的強匠又多,大動作我們是做不了的。”

    “那要如何?”莫琮的身份不低於奇太妃和方道士,“爺,您總不會再放她一馬?秋典之後則可另當別論。”

    “不敢再小看了她。”庭震冷笑,“所以才要省卻阻撓的力氣。別忘了,我有暅瓏‘迷’道,皇上就算將秋典移到這兒來,也不阻礙我們運兵。在南月蘭生眼皮底下造‘迷’道,真讓我躍躍‘欲’試。都說居安造成就了大造新繁榮,我難服氣,若是先生還在……”

    “……影‘門’並非低賤造行。”莫琮並不讚同,“老‘門’主臨終囑咐您,千萬不要玩物喪誌。”

    庭震眼裏起‘陰’霾,語氣沉了下來,“多虧了這分玩誌,我們可以直達皇宮。南月蘭生的新都繪圖可不隻是擺好看而已,從城牆的望樓設計,到皇宮的地堡,是前所未見的防禦工程。說了你們也不懂,戰場的奇巧工事往往能以少勝多,擊敗強敵。”

    聽到庭震這種嚴厲的語氣,莫琮不敢再倚老賣老,還得哄兩句好聽的,“駙馬爺青出於藍,暅瓏先生再生也未必及得,更別說一個年過二十的‘女’子。”

    庭震的情緒這才順了些,“走吧,這時總將作應該把製圖全都拿來了。”

    轉身走,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六十盞大明燈將工地照如白晝,身影數都數不清,看不見一個偷懶的,且從統服上就能瞧出分工明確,從上往下,一級級不缺,並非盲目趕了一大群役人上工,由大造匠到大工頭,以身作則。

    不過,他不會輸給她。

    說到底,這可不是一場小小白羊祭,而是殊死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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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進入尾章們了,明日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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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推好友墨鈺的作品《窈窕庶‘女’:絕代世子妃》,淑‘女’庶‘女’,傻傻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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