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露剛剛將大墨園的門關上，想趕著去看看沉到水底的他家主子心情好點沒，身後又傳來砸門聲。

    這一次的聲音囂張、無禮、暴躁！

    這大晚上的到底讓不讓人睡覺了！

    重露開門去看，見門口站著鹿長老和主管女弟子戒律的甄婆婆，後麵跟著戒律堂的弟子，手裏拿著棍子。

    甄婆婆也沒等重露開口，直接推開他一腳邁進了院子。

    “老身接到舉報，說有剛上山的女考生在此穢亂山門，禍害才俊，特意來給蘇燃太子殿下掃一下院子。”

    重露本來想死不承認糊弄過去，冷不防餘光看見，薑茉茉正以奇怪的姿勢杵在院子中央，周身濕漉漉的，卻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她本來就是一座雕像了。

    主上，到底是把姑娘帶回宮裏去擺著，還是讓這老太太給掃走啊？

    正琢磨著怎麽應對，溫泉那邊飛來蘇燃那隻猩紅大氅，直接將雕像薑茉茉給整個蒙住了。

    主上，你這主意真的可以嗎？蒙住了別人就看不見了？

    甄婆婆此時已經領著戒律堂的弟子進門，旁的地方不看，直接向水汽氤氳的溫泉方向走去。

    走到園子中央，恰好杵在薑茉茉身邊，迎麵蘇燃穿著寬鬆的軟緞黑袍，黑發隨意地披散，顯然是一副剛出浴的模樣走了過來。

    “甄婆婆好。”蘇燃微微點頭，算是對老人家表示尊敬。

    “蘇燃太子，老身直性子，說話直來直去不拐彎抹角。旁人敬你身份貴重，老身也不例外，本來不應該這夜深人靜之時來打擾太子，隻是虛空山的山門戒律不可廢，老人接到舉報，說有剛上山的考生意圖在這山中穢亂風化，不但自己齷齪不堪，還到處聲張，逢人便講自己要來這溫泉服侍太子，惹得滿山的弟子夜間無法休息，現在老身特意來此，將那考生帶回，也好請太子殿下好好休息，以備明日的考試。”

    蘇燃似是在認真傾聽，又似什麽都沒聽見，踱步徘徊在蒙著紅布的薑茉茉身邊，指尖隔著紅氅，依依不舍地在薑茉茉臉上輕輕劃過，似是在欣賞一件珍品。

    重露見主子正傷情，便替他開口道：“婆婆此言差矣，您說的那姑娘，我們這裏沒見過。而且就算是這裏有什麽姑娘，也是太子殿下的私事，殿下是我朔方國皇儲，嬪妃成群本是理所應當，這也不是婆婆您能管得了的。至於穢亂風化、齷齪不堪，婆婆您倒是責備那姑娘的同時，將我家殿下一並帶上了，這個該如何是好呢？”

    甄婆婆這才發現自己好像說得太多了，忙解釋道：“啊，殿下息怒，老身用詞不當，請殿下莫怪，殿下既然住在了魂牽庭，這魂牽庭便是殿下的行宮，行宮中的事老身本就不該過問，隻是那女子是本屆考生，她行為不端，魅惑殿下，又有傷風化，老身是不能不管的。將來哪天她若是出了虛空山，天大地大，自是逍遙快活，老身是絕對不會過問半句的。”

    甄婆婆說著，眼看著蘇燃的手指一直在那園子中央蒙著紅布、似是人形的東西上遊走，心中起疑。

    重露知道縱然蘇燃是太子身份，也是朔方國的太子，虛空山本就在桐凰國境內，又向來與璃光各國以禮相待，各自為政，從未有過半分臣服之一，甚至各國還仰賴虛空山派出的仙人守護，朔方國當前的大國師便是神女峰峰主逍遙聖女，因此虛空山正牌的長老、峰主們，雖然對蘇燃禮遇有加，但是也僅止於禮遇。他日若是通過考試，入了山門，家國兩忘，便隻是普通弟子一枚。

    於是此時望望這個，看看那個，想著怎麽應對能給自家主子留足後路，又給老太太留足顏麵，還能順利把人給打發了。

    正想著，蘇燃卻是兩隻一捏，將蒙在薑茉茉頭上的紅氅驀地給扯了下來。

    底下露出周身墨綠衣裙，濕淋淋的，微張著口，瞪著眼睛，雙手環抱，一條腿騰空，單腳站立的薑茉茉。

    “甄婆婆，您找的可是這個？”蘇燃的語調不徐不疾，卻有讓人無法回避的威懾。

    甄婆婆看了一眼薑茉茉，便笑了，“殿下，您可真會開玩笑，這明明就是個假人，老身尋她做什麽。”

    旁邊跟來的戒律堂弟子也偷著樂，這太子也太癡情了，思念那薑姑娘，就做了個假的，還是這樣的姿勢，懷中正好可以抱個人，那抬起的一條腿還剛好搭在對方腰上呢，好造型！

    “不是這個？那這裏沒有旁的了。”

    甄婆婆一陣尷尬，難道說是別的弟子偷看到太子在院子裏跟假人耳鬢廝磨，然後說出去以訛傳訛？這太子的怪癖咱管不著啊。於是回頭去與鹿長老交流眼神。

    鹿長老眼睛一瞪，你看我幹嘛，你拉我來的，現在捉不到人，你得帶著我一塊兒下台！

    “兩位老人家受人挑撥，蘇燃也不為難二位，既然沒什麽事，就請回吧。”蘇燃依然在仔細端詳薑茉茉，怎麽就成了假人了呢。

    以為這倆老家夥見好就收，誰知甄婆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即便是個假人，杵在這裏也影響太子清淨，明日考試在即，太子當精心養性，才能從容應對，這假人，老身和鹿長老以虛空山前輩師長的身份，就先替殿下收著了，待到考試結束，再完璧歸還。”

    說完使了個眼色，身後的弟子便上前來搬。

    重露見這可如何是好，剛要阻攔，卻見蘇燃神情淡漠，似是默許了，便也不動聲色。

    戒律堂弟子出了四個人才搬動薑茉茉，嘟囔著什麽東西做的這麽重！

    待到一行人吭哧吭哧將死沉死沉的薑茉茉搬出去，重露急了，道：“主上，你就這樣讓他們把姑娘給抬走了啊！”

    “不然怎樣？”

    “抬走了咱們連個念想都沒了。”

    “本來就是個假的，要什麽念想。”蘇燃背過身去，不看門外。

    “好吧……”重露萬分惋惜地望著被抬著遠去的薑茉茉，我家主上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

    嗎？

    身後蘇燃的聲音響起：“她居然逢人便講要來溫泉會我……，想必來的時候是極為欣喜的。露露，把我的氅子給她送去。”又道：“咱們先不走了，既然人已經死了，那就把今日背後暗害之人揪出來，替她報仇！”

    重露：“領命！”主上，姑娘是你弄死的啊……